殷桃花带着攸攸离开,阿夏就绝望了。该死的殷桃花,坏死的殷桃花……如果阿夏还能见到哥哥,一定把她的恶行告诉哥哥!告诉哥哥怎么样呢——要哥哥不要理她、生她气吗——如果哥哥知道殷桃花这样对小阿夏,哥哥肯定以后再也不会理殷桃花的,那么哥哥的终生怎么办——阿夏越想越委屈了。既然殷桃花不肯救自己,那么唯有自救。说起自救,阿夏就苦了,手腕上的铁镣铐就是手指般的粗。
握着手上,粗糙。
阿夏坐个舒服的位置,全身结冰的,又冷又苦。
他记挂着攸攸,记挂着碧连舒。
他还不想死。
镣铐在他的手腕上,他用力腿。
手背上都脱出了一层皮。
渗出的血就点点锈了镣铐。
阿夏痛得眼泪都挂着成冰凌,手脚都快要没有知觉了。
阿夏磨了半天,都没有变化。
心里急得要死。
屁股下,突然湿湿的。
阿夏一看,才知道水已经爬上了石头。
石头不是浮在水面的。
只要水面继续上涨,很快就会掩盖着石头,阿夏就无处可躲。
正值中午山雪融化,这里的水泊是连同外面,水面上升的速度越来越快。
水开始侵蚀石面。
而阿夏赶紧站起来,能站的地方,就只有巴掌那么大。
阿夏欲哭无泪了。
他拿着镣铐,拉不是,打也不是,就直接压着铁链子往石头上面磨。铁柱可以磨成针,阿夏磨了几下,力气就用尽了,而且那水面已经可以演到他的手腕。磨针的速度,起码要等十年八年,这人才能自由。
阿夏都急得要破口骂殷桃花的祖宗十八代啦。
“救命啊!”
“青霓!”
“良辰!”
“有没有人,救命啊!”
阿夏擦着眼泪,擦着擦着,根本擦不干,就索性不擦了。
这里是荒无人烟的山洞,这里是雪盖千里的大山,没有人,连飞禽鸟兽都没有,青霓她们都在外面找他。
阿夏苦在这里。
阿夏那边想着攸攸会不会哭,又想着碧连舒在无限宫有没有受伤……
为什么就没有人发现这个地方?
为什么他的命就那么苦?
稍微开始有点幸福的小日子,一下子就掉入这样的冰窖——阿夏索性不敢想。
阿夏看着血迹斑斑的手腕,看着不断上升的水。
冰水真的好冷啊!
这样下去,不用一个时辰,自己就会被水淹死或者冷死。
镣铐断不了,难道要断了自己的手腕?
阿夏拧着秀丽的眉心,怎么都抹不开,看着那边躺着的小刀,晃着淡淡的血光。
小刀虽然好,不过太远了,阿夏摸不到。
阿夏摸着头上的簪子,绾头发的簪子。
簪子拔出来,长发就散下来。
碧玉簪子的一端是锋利的。
阿夏咬着嘴唇,手指都发抖,尖锐的一端对着自己的手腕柔软的凹陷处,深呼吸了一口气,就刺了下去。
锥心的痛!
血喷出来。
簪子就插入手腕,却没有穿过。
阿夏已经眩晕了。
咬着的唇边都渗出甜腥味道。
阿夏知道自己在做一件极其蠢的事。若他不这样做,他就会死在这里。死在这里的话,他就不能见到攸攸,不能见到碧连舒,不能见到爹娘,不能见到哥哥,所有人都不知道他死在这里,会很寂寞的,甚至他还不懂得下山回家……
心不甘啊!
手腕痛得他全身抽搐。
眼泪在灰白的脸上泛滥。
他这样的力度,这样的痛,究竟要多少擦多少下才能折断自己的手腕呢?
阿夏不敢想了。
他在一次握住簪子。
即使轻轻碰到簪子,也让他痛得入心入肺。
嘴唇都咬破了。
阿夏用足力气把簪子拔了出来。
痛!
鲜血如同流水,从手腕流下。
阿夏曲着腰,握着带血的簪子,扎下第二下锥心之痛。
“叮”地一声。
簪子从手心落下。
阿夏身体一软,就倒了下来,水泡着身下,血液的力气和暖和一点一点抽离。
此时外面——
“阿夏,阿夏,阿夏,宝儿!”
“宝儿!”
“听见就回应我一声!”
遥遥送入洞中的,是青霓的声音。
一声接着一声。
青霓就在附近。
阿夏移动了一下手指,想要回应青霓的呼唤。
他张开嘴巴,滑入喉咙的只有血水。
身上的血已经溶入水中。
阿夏尝试着说话,但是他能发出的声音实在太微弱了。
难道自己上辈子做了很多坏事吗?要不然老天爷为什么要灭了自己呢?如果他下手迟了一点,说不定就能等到青霓。
阿夏的运气实在太背了。
如果还有一点力气就好了,如果——阿夏静悄悄地,听着青霓的呼唤声越来越远,远得让他掉入了绝望的冰窖。
挣扎生存的唯一力气都被老天爷抽空了。
冷代替了痛。
秦立夏真的是一个很没用的人,他的一生就没有做成功一件大事,还要成为人家的包袱,最后居然这样一点小小的痛都忍不住。
他想攸攸,好想抱抱攸攸,亲亲他的小脸蛋,看着他笑,看着他发脾气,看着他长大……
他想碧连舒,好想她能出现在跟前,好好抱着他,好好说爱他——虽然碧连舒每次说“爱他”都是为了要他……
阿夏一下子想到了很多东西,看到了很多东西,走马灯一样。
他秦立夏也不是第一次掉下冰窖。有一年寒冬,他在水边玩不小心掉到了河里面,救他上来的是他那个身子骨柔弱的爹,大夫都说秦立夏不能活了,但是他那个身份卑微的爹还是坚持抱着他暖着他……爹熬油似的把他养大,可惜,他不能伺候爹过余下的生活。
这一次他就像是小孩子时候掉下了河里,爹会不会也神奇地把他救了上来呢?
会不会有奇迹呢?
无风的山洞,寒彻的水已经把阿夏的身子淹没……
血色蔓浓。
微弱的呼吸渐渐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