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毅点了点头:“保护的好,做的不错。”随后他就看向了陛下,“陛下,臣这一晕,可真是耽误事情了,好在下人们还懂事,没怠慢了王妃是萧公子。”
陛下……
他为何有一种被鱼刺卡到的感觉,这不上不下的,忽然又感觉很想笑,却因为自己的地位在这里,实在是笑不得。他不由微微的侧过脸来,手虚握成拳,在唇下清咳了一声。
陛下再看向了拱北王,拱北王那张原本看起来还算是清俊的面容现在已经涨成了猪肝色。
陛下终于有点忍不住了,赶紧又抬手揉了揉眼角,长袖一挡,“那个……恩。朕知道了。这个,晕倒这事情也不能怪卫卿,毕竟父女连心对吧。堂兄啊,你看看,你到了朕那边一口一个卫爱卿扣押了你的妻子和儿子,朕看这也是一个误会,就算了吧。”
拱北王都快要将后槽牙给咬碎了。
几乎是憋了半晌,他才憋出了一个“嗯。”字来。
现在不算了还能怎么样?
他心底是有气,但是现在他不硬气啊。这局面即便他这个真正足不出户的人也看出了点门道了。
自己的老婆不知道背着自己又做了什么……
唉!他早就劝说过自己的王妃,这辈子太太平平的过日子,他们是皇室宗亲,即便是削藩,他们顶多也就是降成一个郡王,其他一切都不会变的。何必要汲汲营营的呢。
“卫卿啊,你看拱北王也不计较了。还不赶紧将朕的堂嫂请出来,朕这里还有点话想要问问她呢。”陛下缓声对卫毅说道。
“是是是。”卫毅赶紧欠身,“拱北王不愧是拱北王,这度量贼大。拱北王若是不与臣计较这档子事情,臣自然是感恩戴德的。不过一码归一码。臣女儿在拱北王府出这么大的事情,臣这心底还是有疙瘩解不开。臣也不求别的,只求给臣一个真相一个交代就是了。”
嚯!陛下横了卫毅一眼,这话说的漂亮,表面上一点都不计较,实际上呢,就连他自己都说了一码归一码了,人家拱北王不和他计较,他却是要和拱北王计较的。
什么一个真相,一个交代……
如果真的是拱北王妃指使人陷害崇安郡主,这事情做实了,他这个当皇帝的能不计较吗?他才刚刚和卫毅夸下海口,卫箬衣的事情他会做主的!
卫毅这厮!
绕来绕去的,居然将他也给绕进去了!
陛下现在很想骂娘,不过他涵养好,骂不出口,只能给自己再添一堵。
过不了多久,就有人将拱北王妃和坐在轮椅上的萧子雅给带了过来。
拱北王妃一路上都在问是不是他们家王爷来要人了,偏生这镇国公府的下人一个个都好像锯口葫芦一下,就是不开口。
原本拱北王妃还端了点王妃的架子,但是一进这前厅,她立马就感受到了气氛不对了。
坐在前庭正中央的居然是陛下!
她的王爷虽然坐在陛下的身边,但是那脸色难看的要命,简直是紫里透黑。
随后她又看到萧瑾站在陛下的身后,现在就连她的脸色都有点不对了。
萧瑾是认识雨儿的。
怪就怪这个萧瑾着实的讨厌,居然不吭不哈的去了别院。
当时自己的儿子去找萧瑾说了一番话,随后就和自己说,萧瑾估计这一下午都不会出门了。
自己儿子的才智,她是知道的,断然是不会算错,所以她就赶紧实施了这个计划。
儿子想要卫箬衣,可如今有是怎么一个局面,也只能出此下策了。横竖镇国公府已经有一个卫兰衣的例子摆在前面,这卫毅再怎么蛮横,遇到女儿带了身子,也不得不放下身段来委曲求全。
这是儿子能最快娶到卫箬衣的办法了。
雨儿素来做事机敏,而且她又对雨儿有厚恩,她自是将这种事情交给雨儿来做。
所有的计划都是完美的,却没想到岔子出在了卫箬衣的身上,这丫头不知道到底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她都用了双倍计量的催眠花露了,居然都没将卫箬衣给催睡着了,反而将雨儿给暴露了。
当时萧瑾来的时候,她也是怕极了的。
好在雨儿的脸一直都是朝下的,萧瑾只要不动手将人反转过来,自是看不到雨儿的面容。
再加上儿子及时的说了那么一番话,老夫人起了猜忌之心,所以没将雨儿当场交给萧瑾去处理。
她总想着,这种事情涉及到姑娘家的声誉,镇国公府就是再怎么犯浑,卫箬衣也是卫毅捧在手里长大的姑娘,这事情只要是回了京城,就更加不能声张了,毕竟京城之中耳目众多,谁家有个风吹草动的保不准第二天就能传一个街头巷尾,人人皆知。
所以她踌躇满志,满以为带着儿子来赔罪,说些好话,雨儿再将这种事情自己认下,这事情就算翻过去了。她对雨儿有恩,雨儿说过即便是为了她丢了性命也在所不辞。
顶多也就是将雨儿拉出来弄死定罪呗。
她怎么知道卫毅这个混球,真不愧是大梁第一混!
居然横着来,将她和儿子都困在府里,还将陛下以及自己毫不知情的丈夫给诳了来。
王妃这边心思百转,便是萧子雅坐在轮椅上,眉头也几不可见的蹙了一蹙。
怎么哪儿,哪儿都有萧瑾的身影?
等见过礼之后,陛下就默默的在心底叹息了一声,他将目光落在了萧子雅的那双腿上。当年惊才绝艳的人物如今不吭不响的坐在这里,着实叫人有点唏嘘。
只是……
陛下的眸光闪了闪,“堂嫂。”
“陛下。”拱北王妃欠身。
“这个侍女你可认识?”陛下指着雨儿对拱北王妃说道。
“认得。”拱北王妃一咬牙,点了点头。
“那她到底是别院的侍女呢还是你身边的人?”陛下再问道。
卫毅已经将那侍女之前的口供给陛下看过了,他没怎么打那侍女,所以口供上也有侍女的亲笔画押。
侍女说自己就是别院的。
拱北王妃低下了头,“是臣妇院子里的。”
“那朕就不明白了。”陛下面色一沉,“那侍女说自己是别院的,萧瑾说她是你院子里面的。而你在别院的时候说她是别院侍女,如今又改口说是你院子里面的侍女,这到底是个怎么回事啊。你们拱北王府倒是有趣了,一个侍女的归属都弄不清楚吗?你好好给朕解释解释,让朕也将这关系仔细的捋捋。还有这侍女手里的毒蛇,朕实在是不知道一个小小的内宅侍女是从哪里弄来的南方毒蛇?还是那种奇奇怪怪的蛇呢?”
拱北王妃一听,面色就是一白。
她不是傻子,事到如今已经是事情败露了,再掩饰也掩饰不了什么了。
她噗通一下就在陛下的面前跪下,眼泪顿时就从眼眶里面流了出来,“陛下,求陛下开恩,臣妇并无谋害郡主性命之意。求陛下看在臣妇疼惜儿子的心上,放过臣妇,臣妇知道错了。”
拱北王一听就哎呀了一声,他长长的发出了一声叹息,随后拉起了袖子盖住了自己的脸。
陛下的面色更是阴沉,“朕到不知道这与你疼惜你的儿子有什么关系!”
“臣妇家的子雅原本是那么好的一个人,可惜那一场意外之后,他就再也站不起来了,臣妇的媳妇死的早,他一个人带着一个幼子,磕磕绊绊的过了这么长的时间,臣妇看在眼底疼在心底。臣妇一直想给子雅找一个合适的姑娘,帮臣妇照顾子雅也照顾玉儿,玉儿还那么小,总是要有娘亲在身边的。这京城高门大户之中的贵女知道我家子雅这种情况哪有一个不是表面躬顺,背地里笑话他是个瘫子的。子雅是个实心眼的,又是心气高的人,哪里能凑合这么一个姑娘回来当妻子。他曾说过,要找便找一个不在乎他是不是瘫子的好姑娘。”
卫毅听到这里已经是气的发毛了。
他砰的一下拍了一下桌子,直拍的他身畔的桌几哗啦啦的作响。
陛下顿时横了他一眼,他只能强压下心头的怒火,“陛下,臣手抖了!”
陛下恨不得要白他一眼,是忍不住想打人了吧!
不过转念想想,这拱北王妃也的确有点气人,哦,人家卫箬衣没在乎你家儿子是不是瘫子,你不应该更好的对人家卫箬衣吗?怎么还设下这种毒计还坑人呢!若是真的有心求娶,便光明正大的来,这种背后算计人的事情,叫什么事情!
“继续说!”陛下缓声说道。
“臣妇见崇安郡主人生的漂亮,性子又是活泼开朗的,臣妇家的子雅平日里都不怎么笑的,唯有与崇安郡主在一起的时候才会笑的多一些,所以臣妇就想着干脆将崇安郡主弄过来给子雅当媳妇。”拱北王府说道这里,便又听到一声闷响,不知道什么东西又裂了。
大家的目光再度汇集到卫毅身上,卫毅强压下怒气,摊手,表示这回不是他,他刚刚手拢在衣袖里面呢。
这声音似是从陛下身后传出来的……卫毅扫了一眼萧瑾,却见萧瑾只是眼观鼻,鼻观心的站着,一脸的清冷肃穆,不受外物干扰的孤高模样。
“所以这些事情都是你一个人弄出来的?”陛下眯了眯眼睛问道。
“是臣妇一时鬼迷心窍。”拱北王妃一边哭,一边磕头道,“陛下啊,臣妇也是一片拳拳的爱子之心,臣妇知道镇国公是个不好说话的人,臣妇若是就这样替子雅前来求婚,只怕多半会被镇国公给骂出国公府去。所以臣妇就不得已相出了这么一个主意来。是臣妇的错,都是臣妇的错!”
“萧子雅一点都不知道吗?”陛下问道。
“臣妇压根就没与子雅提及此事,依照子雅的脾气,若是知道臣妇脑子发昏了,一定不肯就范的。所以子雅那日也是臣妇诳骗到温泉去的。”拱北王妃说完便哭的泣不成声,“陛下明鉴,臣妇愿意承担一切罪责。”
“你承担的起吗?”陛下重重的哼了一声,“你出这种毒计,可见心术不正,亏的朕还以为你素来品行高洁,还让宸妃与你多走动走动。却没想到你是这等的恶妇。你真不配拱北王妃的封号!”
陛下此话一出,便是拱北王都吓的脸色发白。
他也跟着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陛下!求陛下开恩。臣与素儿少年夫妻,一直相守到现在,臣妻之过,臣愿意代其领受。”说完他就再度看向了卫毅,“卫公爷,我知道你素来重恩义,我妻这事情的确是做错了。可是她毕竟是我的妻子,您要打要骂不管要如何,我都代她受着。绝无半句怨言,只求您和陛下求求情,不要让陛下下旨让我休妻。”
“陛下。”一直坐着没吭声的萧子雅此时也开了口。
他用双手撑住了自己的轮椅扶手,随后竟是颤颤巍巍的想要站起来。
他身后的人想要伸手过来搀扶,却被他给制止了。
他素来温润的双眸如今已经布满了血丝,手按在扶手上也微微的有点发白,手背上的青筋爆了出来,让原本十分漂亮的一双手看起来有点狰狞的气息。
他的双腿早已废掉,哪里能站的起来,只不过是稍稍的支撑了一点点他身体的重量,整个人便从轮椅上直接扑倒在地。
拱北王妃和拱北王同时惊呼了一声,想要伸手来扶,却也被摔的脸都发白了的萧子雅制止住了。
他整个人趴在地上,抬起头来望着陛下,“堂叔!我母亲是错了,但是她是因为怜惜我而犯的错。我为人子,若是不能代母受过,也枉在这世上走一遭了。所以,堂叔,若是您今日真的要定罪,真的要罚一个人才能让镇国公平息怒气的话,我愿意领受惩戒。即便是要了我的命也在所不惜。求陛下成全,求镇国公成全。”
裴敏几乎有点不忍的低下头去。
他见过萧子雅当年的样子,那时候他还只是一个小太医。
那么意气奋发的一个人,如今却完全匍匐在地上,宛若尘泥一般,即便是他看了,心底都是十分的难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