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不敢灌萧瑾的酒,卫燕却是不怕。卫庚和卫辛有心阻拦,却又被孙管事他们几个人给拉住分不开身,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卫燕和萧瑾一杯杯的朝下灌。
卫燕心底有事,不免喝的放纵了一些。
适才卫箬衣在拜堂之前说福润有话要和他说,他找了几个机会想要单独询问一下福润,却都被福润给避开了。
她莫不是看穿了他的心事,所以故意避开吧!
卫燕斜眼看了看自己的妹夫,心底倒是一片凄然。
不是因为今日丢了一个妹子出去,而是看到萧瑾这家伙都将自己的妹子给拐走了,自己却对着福润一筹莫展,心底着实不是一个滋味。
卫箬衣在这段时间之中不止一次和他说过既然喜欢就要大胆的说出来,但是他试了几次鼓足勇气去找福润,都被她不冷不淡的挡回来而泄了气。
人家的真实身份贵为公主,而他算什么?不过就是一个卫家的庶子,七品芝麻大的小官罢了。
肖想人家公主,的确是有点痴心妄想的感觉,况且她人又漂亮,性格又柔和,还满腹诗书,做起事来认真又细致,这么好的姑娘自然是值得更好的男子相配的。
卫燕越是想越是怅然,不由和萧瑾抬起扛来。
萧瑾心底发急,他虽然是不怕喝酒,而且也用了内力将多余的酒逼出去,但是这么被卫燕缠着,什么时候才能脱身啊。
看卫燕这意思,是不准备放他走了的。
他转眸看了看别处,福润一个人捧着一杯茶坐在角落里面安静的如同一尊雕像。林亦如才生产不久,孩子尚小,他们夫妻两个在观礼结束之后也就离开了,毕竟将那么小的孩子放在家里,他们都不放心。所以在这里的都是一群大老爷们,这些人或是三五成群,或是拽着卫庚和卫辛两个,哪里有人有空去管福润,再说大家都知道福润的真实身份,平日里她穿着男装,这些人也都会保持一定的距离,更何况今日她换上了女装,更是无人敢靠近了。
萧瑾又瞥了一眼卫燕,见他眼角的余光也时不时的瞥向坐在一边的福润,心底不免也有点怪怪的感觉。
这大概就是卫燕时常因为卫箬衣而挤兑自己的缘故吧!
所以他也存了心要将卫燕给放倒,两个人就这么顶针顶上了。
萧瑾会作弊,卫燕可不会,一来二去,卫燕就不行了。
“还是你狠!”卫燕摇摇晃晃的对着萧瑾说道,“赶紧去吧!我是喝不过你了!本是想将你灌趴下的,却没想我先趴下了!”他说完一把揪住了萧瑾的衣襟,醉眼迷蒙的看着萧瑾,“我再说最后一次!你若是将来对不起我妹妹,我不会放过你!”
“是是是!”萧瑾憋住笑,暗自的在心底松了一口,连声应道。
他看了看周围,大家兴致正浓,也没人有空过来扶卫燕一把,于是他只能扶着卫燕在椅子上坐下,“大哥,您在这里先休息一下吧。我先去看看箬衣!她怕是要等着急了。”萧瑾对卫燕说道。
“去吧去吧!”卫燕现在就是有心阻拦也没力气了,况且人家婚书有了,仪式办了,他这个当大哥的的确是无能为力了!
卫燕嫌弃的挥了挥手,萧瑾朝他再度抱拳,这才匆忙的离开了前庭。
卫燕斜靠在椅子上喘气,酒喝的多了,脑子也是乱哄哄的,整个人身子都在发热发燥,这屋子里地龙烧得旺,更是叫卫燕出了一身的薄汗,感觉到有点气闷。他歇息了片刻,昏昏沉沉的,于是就自己扶着桌子边沿站了起来。
旁人还在扛着杠酒,没人在意到卫燕的举动,他自己扶着墙壁晃晃悠悠的走到门口,然后打开房门,又晃晃悠悠的自己晃去了外面。
福润在一边悄悄看着卫燕的举动,心底纠结的要死,到底是要跟过去还是不跟呢?
外面天寒地冻的,还下着雪,卫燕是真的喝多了,若是在外面站不稳,摔了可怎么办?只是一瞬间,福润的脑子里面就乱哄哄的想了很多很多。
她本是想等等看,看看卫燕会不会马上回来的。
这园子是他们问一个乡绅借用的,距离县衙还有一点的距离,今夜大家都会住在这里了,等明日天亮才会回了县衙去。所以卫燕也没什么旁的地方可去的。
她等了一会不见卫燕回来,还是一个没忍住,也起身走了出去。
外面的院子挺大的,若是在夏季树木繁茂,藏个人应该是难以寻到,不过现在是冬季,树木枝叶落尽,光秃秃的一片只剩下枝桠,想要藏个人就不容易了。
外面的天色因为下雪原本就暗沉,现在更是因为已经到了黄昏时分而变得黑乎乎的视线不明。
已经有人在外面掌了灯,只是这院子里面的仆从不多,所以廊檐下的灯也是挂的稀稀落落的,要隔上一大段距离才能看到一盏,整个院子就显得昏暗了。
风将外面的雪卷入了廊下,积雪占据了半个廊檐的路,这半边没有被雪覆上的青石路踩起来有点轻微的薄冰,倒是比被积雪覆盖住的地方更滑。
福润出来一眼没看到卫燕,心底着急,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她沿着回廊小心翼翼的走了一圈,在回廊的一个拐角处寻到了斜靠着柱子坐着的卫燕。
他的脸颊因为醉酒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色,眼睛闭着,头歪在一边靠在柱子上。外面的雪被风吹着已经在他的墨发上染了一点点的微霜,就连他的鼻子头都被冻的通红通红的,睫毛上甚至好像挂着霜花一样。
“卫大人!”福润一看卫燕的样子就急了,这么冷的天,他居然在这里睡着了,身上又没穿什么厚实的袍子,他那身子骨,到现在还时不时的会咳嗽,这睡的时间长了,人可是又要被冻坏了的!
福润从卫箬衣口中知道卫燕是不能挨冻的人,他那身子被毒药浸透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养回来,自是金贵的要死。
福润赶紧将自己披在身上的一件水貂毛的披风取了下来,先将卫燕的身子裹住。
她四下看了看,没人!
屋子里面的人又喝酒喝的欢实,现在能照顾卫燕的怕是也只有她一个人了。
福润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轻轻的触摸了一下卫燕的额头,还好,她跟出来比较快,这个人身上还因为酒的作用没冷下来。她快速的拂开了落在他发上和皮肤上的清雪,随后轻轻的叫着卫燕,“卫大人?莫要在这里睡着,会着凉的!”
她叫了几声,卫燕都没动静。
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啊。福润看了看四周,只能自己拽住了卫燕的胳膊摇晃了一下,“卫大人?”
“卫燕!”叫了半天不见他有反应,福润急了,直接直呼了他的名字,“卫静雪!”
卫燕终于有了一点点的反应,他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
他的双眸迷蒙,即便是睁开了也不见得就有什么焦距,却是叫福润稍稍的松了一口气。她赶紧放开了卫燕,“卫大人,你莫要再这里睡了。”
“你是谁啊?”等福润说完,卫燕用沙哑的声音问道。
福润……
”你觉得我应该是谁?”福润没好气的问道。
卫燕努力的扶着柱子支起了自己的身体,一把抓住了福润的手,不由分说的将她拖到了自己的面前。
他的动作极快,快到让福润都闪避不及,福润低声惊呼了一下,随后脸就涨了通红,平日里看他病恹恹的一副模样,那里知道力气会是这么大!
福润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男子的那种叫人心跳外加惊慌的压迫感。
“放肆!放手!”她不由轻声呵斥道。福润下意识的又看了看周围,依然空无一人,她才稍稍的定心。
“我果然是喝醉了!”卫燕却是看着她微愠的面容,吃吃的笑了起来。他一边笑,一边说,“若非是喝醉了,又怎么可能做这样的梦?”
“什么梦?”福润一怔,问道。
“梦见到你离我这么近……”卫燕低声嘀咕了一句,“梦见我可以这么样光明正大的拉着你。”
“卫大人,你喝多了!”福润的心顿时一片惶恐,她试着挣脱了一下,哪里知道这平日里看起来文弱的一个人,力气居然大到让她挣脱不开。
“我知道我喝多了!”卫燕看着福润的面容,“我也知道我是在做梦,但是若是连在梦里我都不敢将我的心思说出来,那我不是过得太委屈了嘛?殿下,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所以即便是喜欢,我也不敢说出来。你最近对我多有疏离,我曾告诫过自己,就趁着这个机会不要再去靠近你,不要再去想一些我不应该想的事情,可是我发现我跟本就做不到。我越是要让自己远离你,就越是会去想你。会想你是不是厌恶我了,所以才对我如此,会想你是不是嫌弃我,所以才疏离我……殿下!我真的很难受。箬衣已经成亲了,以后不知道还会在冰河县多久,若是她离开,你会去哪里?会留下来吗?还是跟着箬衣一起走?”
“我……”福润怔住了,她一直都没想过要离开的事情……
如今被卫燕这么一问还真的是将她给问住了。
即便她知道自己终究是要回到京城的,但是她还没想过这一天会来的很快,箬衣成亲了,将来五哥去哪里,她也会跟着的吧,那么属于她们两个当年的承诺呢?说好了要一起做一点事情出来的,是不是就戛然而止了?箬衣有了她的归属,那么自己呢?
福润的心瞬间就乱极了。
若是从没出来过,她或许不会去想自己会过上现在这样无拘无束的日子,但是既然经历过,再让她回头去宫里当一个唯唯诺诺谨小慎微的公主,她不甘心啊。
箬衣的话在她的脑海之中浮现出来,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
既然她当初已经有了勇气踏出那一步,离开了宫廷,离开了京城,为什么还要回去呢?
还有卫燕说喜欢她!
所以卫燕现在的痛苦是因她而起的吗?
福润略抬起了自己的眼眸,卫燕的目光虽然醉意朦胧却也好像燃着一团火,让她好像笼罩在他的眸光之中无所遁形。
她从没意识到卫燕的眸光会如此的热烈,好眸光之中的热力似乎要将她也点燃了一样。
“卫大人!”福润收敛了一下自己的眸光,避开了他的注视,“我扶您回去休息吧,这里太冷了!”
“若是回去了你还会在吗?”卫燕急声问道。
福润的心骤然一紧,怔了片刻,她才长叹了一声,“在,我会在。”
“真的吗?”卫燕拢住了她的手,问道。
“真的。”福润点了点头,“我不会离开。”箬衣说的很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以前她浑浑噩噩,即便是离开了京城也是追随着卫箬衣的脚步,从没想过自己真正想要什么,若是不争,她一点机会都没有,若是争了,至少以后不会后悔!
所以……既然卫燕喜欢她,她也喜欢卫燕,为什么不像箬衣和五哥一样呢?顶住所有的压力,想办法也要在一起,这婚礼即便是十分的简陋,但是她知道无论是箬衣还是五哥都是由衷的开心和幸福,她也想要这样的幸福。
只是在瞬间,福润就下了一个以前她想都不敢想的决定。
“我留下来。若是你对我不好,我再走也不迟!”福润红了脸,低声说道。
卫燕握在福润手上的双手猛然一僵,随后将她拢的更紧,“我不会给你走的机会!”他飞快的说了一声,顿了一下,随后忽然笑了起来,“那便回去。这里真的好冷,莫要将你也冻坏了。”
福润又是怔了一下,“卫大人到底真醉还是假醉?”她低头看了一眼他紧紧握住自己手腕的手,问道。
“真真假假的,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只是记住了你说的话,我也知道我做出的承诺不会改变。”卫燕忽然站了起来,对福润说道,“箬衣说我若是想知道答案,便要想办法自己问你,办法我想了,答案我要到了,以后我会好好的,我有箬衣,有你,有父亲和母亲,这就足够了!”
“你你你!”福润的脸刷的一下变的更红了几分,“你怎么能装醉骗人!”她不知道自己是该生气还是该笑,只能狠狠的跺了一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