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陆幼萱“教化”了的赫连钰,的确是在一天之内就完完全全打消了逼宫造反的念头,也没让人特地去布置什么,再说,他手上也就那么几个可用之人,另外一部分,那都是别人的眼线,赫连钰一直知道,只不过没有将他们撂翻,就是想为了做戏做得更逼真——你的人成天待在我身边,却还是查不到我的动向和蛛丝马迹,只能说明你怂。
而赫连缙在听说赫连钰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之后,难得的心生疑窦,“不应该啊,赫连钰这几年越发的沉不住气了,听到父皇要提前让位,哪怕知道是我特地安排的人给他送信,他也不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这里面,应该有蹊跷。”
白起道:“那要不,属下再让人继续盯着?”
“不必了。”赫连缙捏捏眉心,“如果真的一点动静都没有,那就只能说明是他察觉到了我们的人在监视他而特地如此表现的,被监控住,自然什么都做不了,这样吧,想法子慢慢地把人撤回来,此事万不可急切,否则撤得太快,他或许会直接撕破脸咬我一口。”
“属下明白。”
处理完政务,赫连缙去找许菡。
许菡道:“娘家有信儿来,说嫂嫂有喜了,我想回去看看。”
赫连缙面上露出讶异,“这么快?”
许菡嗔他,“你这叫什么话?”
赫连缙忙咳了咳以作掩饰,“那行,你要回去便去吧,算起来,似乎有好久都不曾回娘家了。”
“谢殿下。”
许菡的确好久都没回去了,皇家规矩可不是摆设,哪能让你买菜似的随时来回,再说,她每次去都少不得要惊动许府上下,就连老太太都得出来跪迎,许菡心里挺不是滋味的,可这是规矩,所以很多时候,若非特殊情况,许菡是不轻易回娘家的,要想他们了,就托人捎些东西回去。
而这次算是大喜事,本来就没爹娘,哥哥目前还没纳妾,大嫂在府上,能说得上话的便只有老太太一人,老太太毕竟隔了辈,女儿家的一些私密话,总不能对老太太说吧?
所以许菡觉得,自己那位大嫂怕是早就给闷坏了,自己若是再不去陪陪她,万一闷出问题来,事儿可就大了去了。
尽管来之前就让人特地嘱咐过老太太行动不便,无需出来迎接了,可是轿子过牌楼的时候,许菡挑帘还是看到许老太太站在外头,满是褶子的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容。
这样一幕,让许菡觉得既无奈又暖心,等外头人跪迎过后,丫鬟扶着她缓缓下轿,她才亲自去把老太太扶起来,甜甜地唤了一声,“祖母。”
“菡儿,终于得空回来了。”老太太热泪盈眶,拉住她的手就不放。
许菡眼窝一热,一下子扑到祖母怀里小声啜泣起来。
老太太也知道这孩子心慈,这么些日子没回来,准是念得紧了,便由着她哭。
云惜蓉站在一旁,笑着说,“娘娘这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却让我们大家伙儿站在外头看你哭,也太催泪了点。”
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许菡慢慢收了眼泪,掏出锦帕擦了擦,这才露出笑脸,“见过嫂嫂。”
“娘娘客气了。”
于是,一众人簇拥着许菡去了厅堂。
许茂还没下衙,府上自然就这三位主子。
老太太早就想孙女了,如今难得回来,自然是可劲儿找话跟她说,竹筒倒豆子似的,许菡倒也不烦,毕竟是从小就敬重的祖母,她说的话,她从来都不会忤逆。
而云惜蓉,自许菡进来以后就一直安安静静地坐着听老太太说,偶尔跟着附和一两句玩笑,整个厅堂内气氛和乐融融。
终于等老太太歇气了许菡才逮到机会问:“早前这边去送信,说嫂嫂有身子了,何时瞧出来的?”
“不久,就昨儿个。”云惜蓉羞红了脸,慢慢地垂下脑袋,“小日子没来两个月了,起初我也没太在意,直到最近胸闷得厉害,就请大夫来瞧了瞧,确诊了三遍,都说是喜脉,确定下来了,才敢让人去报信的。”
“真是太好了。”许菡一脸的欣喜,紧紧握住云惜蓉的手,“有身子是好事儿,哥哥那边晓得了吧?”
“还没说呢!”云惜蓉道:“他这段日子都挺忙,昨天回来得晚,吃了饭不多久就歇下了,我没敢打扰,也就没张口。”
许菡笑道:“你等着吧,一会儿他回来我亲自跟他说,以他那楞头鹅的性子,指定给惊喜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云惜蓉脸上烧得滚烫,“娘娘可千万别捉弄他。”
许菡捂着嘴巴笑,特地给老太太递眼色,“祖母,瞧瞧,我都还没如何呢,这就给护上短了,那我要真如何,还不得跟我拼命?”
云惜蓉又羞又臊,嗔她一眼,“油嘴滑舌,可不理你了。”
许菡笑过之后又哄她,“我的好嫂嫂,怀了身子的人可不兴动怒,否则对肚子里的宝宝不好的。”
“是啊蓉丫头,你可不能随意生气的。”许老太太也说:“菡丫头就是开个玩笑而已,你别往心上去。”
云惜蓉小脸一白,忙解释,“祖母,我也跟娘娘闹着玩呢,没生气。”
“那就好。”许老太太松了一口气,“许家人少,我那大孙子又成天忙活他自己的事儿,没工夫陪你,府上除了那十多个下人,就我们祖孙两位主子,我这琢磨着,你这些日子没个说话的人,怕是憋闷坏了,难得菡丫头来了,你们姐俩一处说话去吧,就不必陪着我这老太婆了。”
虽然很想孙女能多陪陪自己,不过许老太太不是贪心之人,晓得太子妃出宫一趟有多不容易,还是把多余的时间匀给孙媳妇好些,毕竟肚子里还有个小的,就当是为了重孙好。
而云惜蓉,也就在老太太跟前可劲憋着,等到了自己房间,话匣子就关不住了,许菡一开个头,她就止不住地说了起来。
以前云初微和赫连双怀孕的时候,许菡就从中学到了不少经验,今儿正好派上用场,一一拿来嘱咐云惜蓉。
云惜蓉忍不住笑,“娘娘怎么会懂这么多的?”
这都还没怀的人,简直比人家生过的还要门儿清。
许菡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告诉云惜蓉,自己从小姑和好姐妹云初微那儿学来的。
说起云初微,云惜蓉想起他们家那对花棒儿来,前面有一回自己陪着老太太去作客就抱过,那叫一个爱不释手,尤其是老太太,看得眼睛都直了,恨不能变成自家的私藏起来。
“真羡慕微妹妹。”云惜蓉叹道:“一胎得俩,还都这么可爱招人疼。”
许菡道:“微妹妹是个有福的,可是嫂嫂你也不差呀,没准儿你肚子里这个小豆丁,比微妹妹家的还要招人疼呢?”
云惜蓉笑了起来,“娘娘说的是,能嫁到你们家,是我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再说这是娘娘亲哥哥的孩子,准差不到哪儿去。”
许菡看着云惜蓉时不时习惯性抚小腹的动作,心生羡慕,少不得一阵唉声叹气,“你说你们一个个的接连当娘了,我怎么就不见动静呢?”
“这种事急不来的。”云惜蓉劝她,“娘娘可莫因此而有什么心理负担,此前不是找大夫看过,你和太子殿下的身子都是端健无事的吗?”
“是啊!”就是因为两个人都没毛病还怀不上才叫许菡郁闷,你说要是其中一个哪里有问题,还能及早找人给治好,可现在,唉…
若是许菡知道她头一胎生下个活土匪来,如今就不会那么急躁了,甚至还有可能赞同不要孩子。
赫连缙的第一个儿子,活脱脱就是他爹的翻版,还是加强版,从小就皮实,才会走路就管都管不住,要么往他爹最喜欢的琉璃鱼缸里撒尿,要么看着入冬了,把鱼都给捞上来放到火盆边取暖去,再要么,把他爹收藏的古董翻出来当球踢,开蒙的时候,尚书房的先生们换了一个又一个,全被他气得吹胡子瞪眼,可是又不敢把他如何,只能引咎辞职。
有时候火一上头,连许菡自己都会抄起棍子来打,可是那娃性子天生,你打他骂他都只是一时,过后仍旧怎么皮怎么来,小小年纪就成了同龄皇子中的活土匪,又皮又不讲理,说话做事全然不照常理来,人见人怕。
其实文武百官没那闲工夫管一个小屁孩的事儿,只不过这厮太欠揍了,经常偷溜出去戏耍他们家府上的小儿子小孙子,因此弹劾这小土匪的奏折是扎堆往御书房去。
赫连缙头疼欲裂,也知道自家儿子是个不成气候的,一直不敢将他立为太子,最后无奈之下,效仿先帝做法,将那小土匪一脚踹出皇宫,冻结所有银钱,让他自生自灭去。
小土匪能屈能伸,破烂衣服一换,锅烟子脸上一抹,跑大街上要饭去。
赫连缙知道以后,险些给他气得吐血。
还别说,小土匪就凭着自己那张能说会道的嘴,从北一路要饭到南,结识了不少“丐帮”兄弟。
某回阴差阳错带着他的丐帮兄弟“救”了一位大将军,后来才知这位是宣国公苏晏承袭爵位的小儿子苏海生。
于是,不打不相识。
至于小土匪是怎么掰正的,此为后话。
……
许茂回来的时候,在门口就见到了太子妃的仪仗,双目一亮,不顾仪态地急匆匆往里走,去了老太太处,得知果真是妹妹归宁,顿时满心欢喜,又问老太太可曾让人设宴。
老太太自然应是,于是许茂就坐下等啊等,终于把那俩姑嫂盼来的时候,他腾地一下站起身,拱手作揖,“太子妃娘娘大安。”
许菡忙扶他,“一屋子都是自家人,哥哥快别多礼。”
许茂抬起头来,仔细打量她,笑说:“一段日子不见,气色越发好了。”可见妹妹在东宫过得挺滋润,那他这个当哥哥的也就放心了。
许菡满脸堆笑,“哥哥就放心吧,太子殿下对我啊,那是十足十的好,走前还让我替他给老太太和哥哥你问安。”
“殿下真是有心。”许茂受宠若惊,想着那混世魔王果然是在乎妹妹的,否则要换了旁人,他能特地托人问安?想都别想!不过要真论起来,混世魔王似乎很早之前就惦记自家小妹了?否则前些年他为何三番两次变着法儿地讨好自己。
一想到在他浑然未觉的时候,小妹就被赫连缙那条毒蛇给盯上,许茂后脖子凉飕飕的。
“哥哥,怎么了?”许菡见他出神,有些不解,自己和嫂嫂好像都还没告诉他怀孕的事儿吧,怎么就提前傻了?
“我没事,就是见到妹妹太高兴了。”许茂醒过神来,笑答。
“还有更高兴的呢!”许菡故作神秘,“哥哥不妨猜猜,是什么事儿?”
许茂看了一眼云惜蓉,再看一眼上头坐着的许老太太,一个个全都神秘兮兮地看着他笑,许茂一下子懵了,摇摇脑袋,“什么提示也没有,我实在是想不出。”
许菡瞅他,“我就说你笨,连自个媳妇怀了都不知道。”
“啊?”许茂彻底傻眼了,难以置信地瞧着云惜蓉,“真的吗,我真的要当爹了?”
云惜蓉双颊更烫了,脑袋很快垂下去,然后鼻腔里轻轻“嗯”了一声。
这样的许茂,看起来有些“傻”,不过许菡难得见哥哥这个样子,觉得挺乐,捂着嘴巴笑个不停,许茂也不管她,对着云惜蓉一阵嘘寒问暖。
其实平素就待她不错,这会子的问话就更细致了,又小心地搀着云惜蓉到一旁坐下,那担惊受怕的样子,让许菡忍不住唏嘘,哥哥待嫂嫂果然是不错的,如此,自己与微妹妹那头也有个交代了。
原本这大喜的日子,云惜蓉不该扫兴的,可是难得遇到小姑回来,想着有她在的话,怕会更好拍板,便出言道:“我想求祖母一件事。”
难得云惜蓉会这么说话,许老太太疑惑地看下来,“怎么了?”
云惜蓉低声说,“孙媳…孙媳想给夫君纳妾。”
话音才落,莫说许菡,就连许茂本人都僵住了,“惜蓉,你说什么胡话呢?”
许老太太也皱皱眉,虽然这个时代男人三妻四妾是常有的事,但许老太太与云家老太太一样,骨子里不待见妾室,哪怕妾压不了妻作威作福,但是有时候想想吧,是真膈应。
对于许茂而言,如今不过正六品翰林院修撰,再过个二三十年,等他爬到内阁的时候,自然有的是女人主动贴上来,说不得还会因为官场上的利益往来而不得不纳一部分,这些,许老太太都是早就考虑过,也私底下跟许茂提过的,不过许茂说了,那都是往后的事,目前为止,他还没想过要纳妾。
可是谁曾想,云惜蓉这位正妻倒是先提出来了。
“嫂嫂,你怎么想的?”许菡自然不同意,虽然她自己心里也明白,等赫连缙一登基,三宫六院就不可能避免,但还是希望在哥哥这里能看到像微妹妹他们家那样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哪怕只是短暂的几年也行啊,“是不是刚怀上,心思重了些?”
云惜蓉摇摇头,倒是满脸笑容,一点都看不出来是被逼得不情愿,“娘娘,夫君,祖母,之所以给夫君纳妾,是因为我一个人平日里没个说话的人,太沉闷了,我如今是有身子的人,担心因为自己的情绪影响到肚子里的孩子,所以……”
原来是这么个因由,许菡松口气,“既是少个说话的人,那让祖母多给你安排几个小丫鬟就是了,哪能就想到纳妾上头去呢,你还知道自己如今是有身子的人啊?纳了妾,万一要是个心眼儿坏的,还不定给你折腾成什么样子呢,不管是小侄子还是小侄女,我都希望他能平平安安的生下来,所以说啊,纳妾这事儿,嫂嫂暂时就不要想了,怎么也得等孩子平安出世以后再说,你也是大宅门里出来的人,应当见识过后宅那些阴私手段,我可不希望哥哥的后宅变得乌烟瘴气,什么牛鬼蛇神都往里钻,哥哥,你说是吧?”
许茂忙不迭点头,“惜蓉,你别傻,什么纳妾,我暂时还没想纳妾呢,再说,你就不盼着孩子好么?”
云惜蓉听得眼窝一热,其实她不是矫情,更不是试探许家对于纳妾的态度,而是真的发现自己自从有了身孕以来,心情都很沉闷,白天夫君要去衙门,便只剩她和老太太两位主子,若是老太太乏了歇下了,那她就算想找个说话的人都找不到,于是那种沉闷就越积越多,多到她滋生了给夫君纳妾的念头。
要真说起来,她是最不待见妾室的,当年因为她爹的不节制,让她娘从一个小丫头变成了姨娘,更让主母一进门就当了娘,尔后的十数年里,她娘被主母折磨得不成人样,很多时候连听到“二太太”来了这样的字眼都会瑟瑟发抖,可见怕黄氏怕成了什么样子。
也正因为她是妾室所生,所以不希望那样的悲剧在自己婆家重复上演,只是最近一段时日心情真的很烦乱,除了给夫君纳妾多几个姐妹聊天之外,她实在想不出其他的法子来解闷散心。
许茂也替她着急,“那要不,你回娘家去住几天,那边的姐妹多,说不准心情能好些。”
“那可不行。”哥哥呆,许菡总不能跟着他一起胡闹,云家后宅的厉害,才入京那年她就见识过了,先不说嫂嫂乐不乐意回去,就算回去了,二房嫡母黄氏必然也是横挑鼻子竖挑眼,哪落得着嫂嫂的好。“哥哥若是放心,我便把嫂嫂接去东宫玩儿几天,宫里有几处风景不错的地方,横竖我闲着也是闲着,每天都能陪她出去走走,再说了,回娘家那算怎么个说法,我们姑嫂在一处,那才有乐子呢,哥哥意下如何?”
许茂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看向云惜蓉。
云惜蓉则是看向老太太。
孙媳去孙女那儿住几天,许老太太自然是放心的,只是,“菡丫头,你就这么带着嫂嫂入宫,太后那儿,她能乐意吗?”
许菡如今没了婆母,很多事情,好事的萧太后总不忘插手管一管,老太太也是担心许菡因为这一桩给太后抓了小辫子有话说。
“祖母只管把心放回肚子里。”许菡笑道:“太后管不到这上头来,再不济,我先跟太子殿下打个招呼不就得了,他这儿呀,准成。”
云惜蓉满脸感激,“有劳娘娘了。”
“听听,嫂嫂见外了不是。”许菡拉过她的手,“以前双儿有身子的时候,也是成天闲得发慌,有段日子险些闷出毛病来了,还不是去的东宫我陪着,多住几天就没事儿了,我跟这儿给你想法子,但是嫂嫂也得答应我,自个心态放宽些,别老想些有的没的,你呀,就是缺个伴,没事儿啊,先去我那住一段日子看看成效,若是有好转了再回来,我给你多安排几个机灵点的丫头陪你说话解闷。”
云惜蓉除了感激还是感激。
许茂也道:“那这件事就有劳妹妹费心了。”
“只要哥哥放心我带着嫂嫂去宫里就成,至于费心不费心的,这不应当的吗?”
把媳妇儿交给妹妹,许茂自然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
许菡回宫以后就跟赫连缙说了自己的想法,赫连缙道:“不过是这么件小事而已,菡儿自己拿主意就成,无需过问我。”
许菡道:“妾身也是担心太后会问起来。”
提及太后,赫连缙脸色就有些难看,冷哼起来,“都一把年纪的人了,成天操管儿子不够,她还想把手伸到孙子的后院来不成?”
许菡一听,这是有准头了,于是谢恩道:“那妾身便择个日子把嫂嫂接过来了。”
“菡儿宽心。”赫连缙安抚她,“你别老想着太后那儿会如何如何,她管不到这边来,就算是管了,还有我出面顶着,她不敢拿你怎么样的。”
其实赫连缙以前没那么讨厌太后的,只不过晓得生母还在世,又亲眼去见过,所以越发见不得太后成天催着他老子立后,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赫连缙有的时候就盼着他老子早早放权给他,然后带着他娘外头游山玩水去,朝中大事小事,他自然有的是法子摆平。
站在赫连缙的角度,他是当过皇帝的人,很多政务在他眼里那都不叫事儿,可是在他老子眼里,他就是个勉强算改邪归正的纨绔皇子,现在就放权给他,江山得在他手中玩完。
局势就在这父子俩的心思各异里僵持不下。
挑了日子,许菡就让人去许府把云惜蓉给接来了东宫。
这是云惜蓉头一回入宫,看哪都新鲜。
许菡给她安排住在东宫西苑,环境十分清幽舒适,没事儿的时候就带着云惜蓉四处转转,姑嫂俩年龄不相上下,能聊的话题比跟许老太太在一处的时候多,云惜蓉沉郁的心境慢慢开朗起来。
许菡隔三差五就请太医来给她号号脉,又把跟了自己多时的一个懂药理的嬷嬷分派到云惜蓉身边,并嘱咐以后都跟着她了,怀了身子的人,饮食方面尤其的重要,若是没个懂药理的人把把关,稍微不注意就能造成不可预估的后果,这还是当初云初微家办满月宴的时候那丫头自己亲口说的,她身边那位韩大姑姑,可是个了不得的,人家在这些方面就挺懂。
那次满月宴回来以后,许菡就琢磨着自己也配一个懂药理的嬷嬷,毕竟宫里是非多,很多时候都是说不准的,所谓有备无患嘛,而现在,许菡已经习惯了每一餐饭食都让掌事嬷嬷过过目,嬷嬷点过头之后她才开始吃。
云惜蓉在许府的时候就过得不错,不过来了东宫,大抵是心情开朗了不少,所以气色越发的好了,看起来滋润得很,连许菡都忍不住夸她,“我瞧着嫂嫂自从来了东宫以后,整个人都丰腴了不少呢!”
云惜蓉很不好意思地道:“全是娘娘的功劳。”
许菡紧张地望着她,“怎么样,在东宫待了这么些时日,心情可觉得有好转了?”
“那是当然了。”云惜蓉点点头,“有个说得上话的人,我有点什么也不必闷在心里,见天的好转了呢!”
“唉……”许菡叹了一声,要是微妹妹在就好了,她一定有法子,只是,因为错怪了苏晏,如今那二人的关系还在僵着,而自己,更没脸请微妹妹来东宫玩,便是想念也只能憋屈着,完全不敢在殿下跟前提个一言半语的,就怕他突然生气。
“好端端的,娘娘怎么突然叹气了?”
“没什么,就是想多留嫂嫂在几天,可是哥哥早上来信了,说如果嫂嫂有好转,还望早日回家。”
云惜蓉脸有些烫,嗫喏道:“这话…这话是夫君亲口说的?”
许菡好笑地看着她,见她实在是羞得快钻地缝了,这才揶揄道:“好啦,我不闹嫂嫂,哥哥的确是来信了,虽然说得没我转述得这样肉麻,不过大体意思都是一样的,想了呗!”
云惜蓉跺脚,伸手要去挠她,许菡咯咯笑着躲开,嘴里不忘道:“哥哥想你还不好啊,说明他爱重你呢,难道嫂嫂非得逼着他多纳几房小妾,然后今儿宿在这位美人的榻上,明儿又跟别个厮混在别处,或者,嫂嫂还希望哥哥养几房外室,将来直接带着孩子回来见你不成?”
一面说一面拿眼睛觑云惜蓉。
云惜蓉再一次跺脚,“你快别说了。”
光是想想就心凉,要真如此,那她还不得直接给气死?“那天在我们家说的话,也就是我太过闷躁随口一提而已,你如今倒拿来取笑我了。”
“岂敢岂敢。”许菡忙讨饶,“我呀,就是想告诉嫂嫂,纳妾这事儿,除非是我哥自己提出来,否则你别跟着瞎掺和,否则一准儿给自己招一帮子白眼狼入后宅,再过几年,你便是想管都有心无力。再说,我也不希望哥哥变成宠妾灭妻的人,讲句不大合规矩的话,我还希望哥哥这辈子都别纳妾了呢,就守着一个人过多好啊,你瞧微妹妹他们家,后宅多清净,不也什么事儿都没有,要说这微妹妹也是个争气的,头一胎就来了对花棒儿,全齐活了,哪还用得着妾来延续香火。”
说完,视线落到云惜蓉小腹上,“你呀,就放心跟着我哥好好过日子,等往后有了机会,我会慢慢劝说他的,又不是你不能生,养那么多糟心玩意儿做什么,没得给自己添堵,还给老太太添堵。”
说到这里,许菡又好心地给云惜蓉科普了一下,“你应该不太清楚,我们家老太太和你娘家的老太太年轻时候是手帕交,只是后来云老太太嫁往京城,而我们家老太太嫁往扬州,相隔甚远,所以两人渐渐地没了联系,不过这俩人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不怎么待见妾室,所以说,你给我哥纳妾,就等同于给老太太找不痛快。”
“啊?”关于这些,云惜蓉是真的不太清楚,听得脸色都变了,难怪那天自己才提出纳妾来,老太太的脸色会那么难看,原来是不待见妾室。而自己原就是妾室所生,老太太却从来没挑过她什么,夫君更是待她百般好,这家人,让她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亲情”。
这么一想,云惜蓉顿时觉得数日前在家里信誓旦旦想要给夫君纳妾的那个自己简直幼稚过了头,仅仅凭着自己的性子就想胡来,完全没考虑到老太太和夫君的感受,实在是愚不可及。
回到自家府上,云惜蓉头一件事就是去老太太院子里的赔罪,刚要下跪,老太太忙让贴身嬷嬷过来拉住。
“你说你这丫头,怎么去了一趟东宫回来就这么拘束了呢,难不成菡丫头成天教你学规矩?”
“没有没有。”云惜蓉急着给小姑辩解,“娘娘每天都陪着我出去散心,已经好转了很多。”
云老太太嗔怪道:“那你方才是打算做什么?”
“孙媳只是觉得那天当着祖母和夫君的面不该说纳妾的话,是孙媳考虑不周。”
“嗨,你说这事儿啊,我都快忘得差不多了。”许老太太摆摆手,“刚揣上的时候,或多或少都会因为一时接受不了而焦躁的,我能理解你,所以当日便没把你说的话放在心上,也让茂哥儿别记着,你呢,往后别再提就是了,眼下最紧要的,是让自己吃好喝好睡饱喽,每天保持心情畅快,让我那小重孙安安康康地长大直到落地。”
“是,孙媳一定不负祖母厚望。”云惜蓉很感激许老太太的宽容。
——
这段日子陆修远暂停议亲,云绮兰便不用成天操心怎么去破坏,趁着得空使了点银子让人去打听了一下,终于知道那天自己看到的人是谁了。
原来那就是传说中的陆修远表弟,白公子。
云绮兰几乎是兴奋到喜极而泣的地步。
都说蛇鼠一窝,原来这话用在美男子身上也一样,不管是陆修远、陆胤恒还是这位白公子,容貌那都是顶顶好的,尤其是白公子,那样的冰清玉洁不染尘俗,好似雪山上的纯净雪莲,让人忍不住想攀折,却又怕玷污了他。
丁氏过来的时候,得见女儿这副模样,还以为是疯了,当即愣在门边。
云绮兰这才回过神,脸上的狂笑也顿时收起来,“娘,你怎么来了?”
“你还知道我是你娘?”丁氏看着她,满脸的恨铁不成钢,“方才那又哭又笑的,闹什么幺蛾子呢?”
“哪有,娘看错了。”
“我还没瞎!”丁氏冷冷盯她一眼,“就说你这段日子怎么怪怪的,今儿终于让我抓了个现形,老实交代吧,是不是又背着我做了些什么缺德事儿?”
“娘,我是你女儿,你怎么能这样想我?”云绮兰气急败坏,那眼神像是要杀人一样凶狠。
“怎么,我还说不得你了?”没了旁人在场,丁氏哪还会对她客气,直接揭她老底,“你要不是个蠢的,能在没把握的前提下主动冒险去设计人?如今倒好,偷鸡不成蚀把米,把一辈子都给搭进去了,你倒是说说,往后该怎么办?”
云绮兰倒是自信得很,一点都没受到她娘的影响,轻哼,“自然是等着我心仪的男子八抬大轿把我娶过门。”
丁氏觉得云绮兰的脑子一定是坏掉了,“你还想着陆修远呢?”
“谁说我非得嫁给陆修远了?”云绮兰白眼一翻,“我想嫁的的是……是白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