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久随着声音寻了过去。
一名老者也迎着陆久的视线挪了出来。
老者拄着一根枯木长杖,身披麻布斗篷,斗篷是黑色的,破烂不堪,也罩住了头部。
他像是背负了什么极其沉重的东西,上身岣嵝,几乎和地面平行,似乎是靠着那根枯木才能勉强站立。
门口的女人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他身边,扶住他另一侧的手臂,他像是轻松了不少。
“五十年了……老夫终于等到你了。”
“你认识我?”陆久问道。
老者没有说话,他用右手指了一下陆久的手指。
又是一根同样的异指。
“我们见过面了。”老者缓缓的说道。“方才你遇到的那个驭狼人,就是老夫迷失在雾中的肉身。”
陆久迅速后撤几步,全神戒备。
院中一战,全仰仗傀儡,否者以他这二品的实力,早就成了群狼的腹中餐了。
“不必紧张,老夫会把这一切因果,告诉你。”
那老者在女人的搀扶下坐稳后,女人对着对面的位置一顿指指点点。
陆久感觉这个动作很眼熟。
等陆久坐下,老者才继续开口:
“这要从五丈原之战说起,那已经是百年前的事情了。
那一战表面上是蜀魏对峙,实则先祖陆逊也单骑而至。
当世三才聚首,以诸葛亮向天借寿为幌,斩断登天之途才是真。”
陆久大吃一惊,原来仙道陨落竟是这个原因!紧接着就心生不解,开口追问:“可修仙之道本就是拼个人造化,而那三位都是大贤大能,斩断登天之途,岂不是自毁前程?”
“是啊,这才是最难的地方。”老者悠然叹气。“若只为己,或只为一族,一朝修成正果,当然可以庇护子孙千秋万代。而他们却为天下苍生自毁前途……”
“斩断天途是为苍生?这是什么道理?”陆久实在是没有办法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虽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又时以造化弄人,众生仿佛只是天道手中的玩物。但又有天道酬勤,天佑善人之说,只要人人勤勉,存善念、行善举,自然天下太平。”
“天道所求,本就不是芸芸众生,而是那些飞升至天界的修仙者!”
陆久更加摸不着头脑了,他接着问道:“这……这不是双向奔赴的好事吗?”
“要知道那些飞升的修仙者,无一不是集时运、气运于一身,消耗了不计其数的天材地宝,天道求得不是他们的人,而是蕴含在他们身体里的能量。因为,这世界的本质——”
说到这里,老者双手向两侧伸展,像是推开了什么东西。
陆久耳边传来铁索的滑动和金属的咬合声,地面也随之震动。
所在的屋子像纸盒般被打开,铺平。
这屋子竟是在一片漆黑的混沌之中,是进到这里的门中所看到的景象。
陆久能清晰的感觉到肆意流淌的能量在四周激荡。
他看向周围,顿时感觉到一阵恍惚。
一瞬之后,他无法确认自己是站着还是坐着,或者是飘着。
意识也渐渐开始迷离,他甚至分不清上下、左右和前后。
同样,他也无法确认自己现在是静止不动,还是在飞速旋转。
那种被撕碎的恐惧感再度笼罩心头,甚至在那之上。
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和意识正在被分解分解再分解,分解成无限小的颗粒,依然没有停止。
直到他的手指再度发光,才随之清醒。
陆久茫然的眨着眼睛,发现自己还是坐在桌边,坐在老者对面。
“这世间的本质,就是能量。”老者见陆久已经回神,就继续叙说着。
“飞升者身体里蕴含的能量十分庞大,却并非源自飞升者本身,而是来自这本源之中。
这能量并非无穷无尽,每一个飞升者都会带走难以计量的能量。
而当这能量稀少到无法维持这世间的真理。
这世间便会灰飞烟灭,又何谈苍生呢。”
陆久被震惊的张大了嘴。这一切对陆久而言过于匪夷所思,他心中设想这如果都是真的,急忙开口追问:
“那诸葛孔明、司马懿、陆逊三位当世人魁,是放弃了自身的超脱,为天下苍生开辟一条生路……可之后呢?天道总不会就此作罢吧?”
“确是如此,说是斩断,不如说是以三才之印暂时封印。封印之后,便有了三才传承。这玄指便是我陆家传承。”
“原来这根手指是陆家传承……”陆久想到了老者先前说自己是天命之人,并且天时已到。想来天命之人就是三才传承之人,而天时已到大概就是自己和老者见面接受传承的现在,只是……
“为何你要自称罪人呢?”
听到陆久这一问,老者缓缓闭上双眼,难掩悔恨之色。
“因为我险些毁了这三才传承,也险些毁了陆家。”
顿了一顿,老者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
“三才传承,各有分工,且密不示人,同时也不是三家子孙代代都会出现。
我生有玄指,三岁起就跟随在先贤陆逊身边,接受传承,学习术法,武功,还有炼金术。
十八岁时术法与武功就已经登魁,又与心爱女子成婚,育有一子。那时真是心有鸿志,又风光一时无两。
期间先贤陆逊陨落,而我也踏上寻找三才秘境的旅程。
只因此前经历一马平川,而我也自恃本领,又有传承在身,心高气傲,此行下来,却处处受挫,心境受损,一蹶不振。
好在我妻子贤惠,事事以我为先,我才得以重新振作。
然而天不作美,我妻子感染恶疾,我倾力施为,也没能救回她的性命。
那刻起,我心如死灰,心中再也容不下其他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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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到这里,建了这外庄,做了一具傀儡,并用本源的能量,按照我的记忆,编织了她的意识。
一开始还好,我觉得那就是她,我跟她一起生活,教她武艺,教她炼金术。
日子久了,我渐渐的觉得那不是她,她太符合我心中的样子。
我看着她开始变得木讷,越看她越觉得她只是一只木偶,一只由我操控的木偶。
她绝不是我的妻子。
为了再见到我真正的妻子,我做出了这辈子最错误的决定。
我开始碰触炼金术的禁忌……用血肉去构筑另一具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