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守卫战现在已经进行到了第八天。
严格的来说,这根本就不是一场公平的战斗,因为作为守方的泉州几乎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反观鲁肃,先期的情报工作也算到位,在探知泉州守军不过万人之后,订下从沿海地区避开山越阻拦,并借助水运之便直接奔袭泉州的战术并没有什么大错,错就错在他对当时水、陆战认识的局限性上。其实以当时的情况,除去夷州了解海军战船性能与战力的那几号人之外,谁都不会想到陆仁麾下的海军战船有那么强大的远程攻击能力,能够在不接近敌船的情况下直接击毁对方船只,现时点那些保护船只的方法在这些强大的战船面前一点用武之地都没有。
失去了粮草的鲁肃选择了拼命战术,但是泉州强大的守城利器又一次无情的打破了鲁肃的计划。强攻了三天的城,三万大军折损六千余人,四周围可供劫掠的百姓又逃走一空,就地取粮的打算也落了空。进,泉州城防守极为严密,吴军既缺少攻城利器又没有给养,能打下泉州城的希望极其渺茫;退,后路出现了一只拦截部队,而且山越诸族也在渐渐向这只拦截部队增援,况且没有在没有给养的情况下就算打出一条通路,也没有什么能安全退回会稽的可能。
现在鲁肃只能选了一处合适的地方扎下大营,并派少量的部队出去寻找给养。只是这几天下来,小分队是派出去不少。回来地却没有几只,那些没能回来的也不知是被泉州守军给吃掉,亦或是投降、俘获,或者是……当了逃兵。
站在高坡上望了眼死气沉沉的军营,鲁肃无奈的摇头长叹。离开会稽时是三万大军,现在却不足两万,而且还进退不得的困守此间。鲁肃很明白,眼下他只有三条路可走。第一是再次想法鼓舞起士卒们的斗志。拼尽全力去攻下泉州城。只是这条路的胜算只怕连一成都没有;第二是带领剩下的士卒直接越过泉州,全力向西去投奔交州牧士或是占下一片区域暂且养军,但是路途遥远又没有一定地给养支持,成功率几乎为零;至于第三条路,那就是……向泉州投降。
“吴候待我恩重如山,我万万不能降。只是要麾下这些士卒陪着我白白丢掉性命,我又于心不忍……罢了。明日选一精明小校去泉州城求降,一但允降我便自刎以谢吴候,将士们能让他们保住性命也就行了。”
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巡营完毕地副将向鲁肃禀报道:“大人,营中尚算安定,只是……”
话未说完,副将的腹中传来了咕的一声轻响。鲁肃听到后方欲开口,自己的腹中也咕的响了一声。鲁肃与副将同时大窘。这种尴尬事本来是相当搞笑的。只是在现在这种场合,不管是谁都没有笑的心情。
鲁肃摇了摇头道:“只是营中已然断粮是吧?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副将正要退下。鲁肃身旁地侍卫忽然指着海面道:“大人,海上有一船队出现!”
鲁肃急向海面望去,见一只约有五十余只大小舟船的舰队正向这边缓缓驶来。等舰队稍近一些,几个眼力好的卫士已经看清了帅船上的旗号。
“陆!”
鲁肃大惊,急忙下令道:“传令各营严备!”怕什么来什么,陆仁这是算准鲁肃军中已经断粮,来打落水狗了。
整个军营顿时慌乱起来,弓弩手集中到了营边,但是却不敢靠近海岸。陆仁麾下军队的石雨、箭雨他们可是记忆犹新,谁也不想上前给投石架当靶子。
舰队在离海岸约有三百余步的地方齐齐抛锚停船,只有一只较小的快船直接驶向了岸边。还没靠岸的时候,船上地发喊声便传向了军营:“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夷州来使求见鲁大人,请代为通传!”
这话很快就传到了鲁肃那里,鲁肃迟疑道:“不是来打仗地?也罢,去将来使请入大帐……记住要以礼相待,莫叫人取笑我东吴无礼。”
很快来使便被请入帐中,微笑着向鲁肃施礼道:“在下夷州令朱平,表字问天,见过鲁大人。”
鲁肃亦回了礼,问道:“朱令君来此何干?”
朱平道:“奉我家主公陆夷州之令来此为使,请鲁大人登船一宴。”
“请我赴宴?陆夷州?可是陆仁陆义浩?”
“正是。”
“朝庭下诏,夷州牧应是刘刘子阳,什么时候夷州牧成了你家主公陆仁?”
朱平大笑道:“鲁大人有所不知,早在朝庭并未下诏之前,刘子阳便已将夷州牧印绶让于我家主公,自己出补夷州主薄一职镇守泉州。若是算算时日,刘主薄上复朝庭的表文现在也该送到许都了吧。”
鲁肃微微点头,夷州真正的主人是陆仁这件事鲁肃早就料到,现在也不
想确认一下而已。顿了顿鲁肃又问道:“陆夷州与此时突然邀我登船赴宴是何用意?莫非是想设计赚我?”
朱平道:“鲁大人此言差矣!朱某来时主公曾向我明言,主公与鲁大人多年之前可算故交,相谈甚是投机。现在虽然是兵戎相见,好歹也要先尽一尽地主之谊,与鲁大人同饮几杯方能不失待客之礼,断无诈谋掺杂其中。一宴过后,自然会送鲁大人安然回营,绝不失信。至于这两军对阵,不妨就放在酒宴之后再作打算。我家主公所虑者,是担心鲁大人会认为此宴乃是鸿门宴而不敢赴宴。”
鲁肃冷笑道:“不错,我地确担心这是鸿门一宴。眼下我雄师数万在此,小小的泉州城大可一鼓而下。陆夷州此刻前来邀我赴宴,又岂能不容人有此心思?”
朱平笑道:“泉州城可一鼓而下?鲁大人,你这是在自欺欺人,还是不愿在人前输了气势?旬日前吴军粮草尽失,连日来泉州城不能速克,鲁大人驻营此间只怕是进退两难吧?实话实说,鲁大人军中虚实我家主公早已尽知,差我来请鲁大人登船赴宴。其实是想给鲁大人与这里地两万军兵留一条活路。去与不去请鲁大人自相定夺。顺便容某再说一句。鲁大人东面的退路我家主公已经聚起过万人马,夷州增援泉州的万余人马也已经离船登岸,至于海上的五千水师……鲁大人应该早就领教过了。恕某直言,此宴鲁大人能孤身前去,或许尚有活路;若强要一战,某敢断言,此间的两万人马将会一役尽没!”
鲁肃暗中攥紧了双拳。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他心里清楚,朱平所说的都是实话,眼下军中已经断粮,兵无斗志,对方的兵力又已经超出自己许多,且士气旺盛战力强悍。自己若是硬是要打的话地确会是死路一条。
强行冷静下来,鲁肃沉思了一会儿才道:“好,鲁肃就赴此一宴又有何妨!就算是误入奸计。我也认了!副将。我登船赴宴时此处军兵尽由你指挥,若吾身故,军中如何你自相定夺!”
副将刚想阻拦。鲁肃已然站起了身来向朱平道:“就请朱大人头前带路吧。”
“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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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舟轻摇,鲁肃只带了两个侍卫登上快船,没用多久便登上了舰队中地帅船。
登上帅船地那一刻,鲁肃忽然听见了悠悠琴声,再就是陆仁在船头处传来的歌声:“沧海一声啸/滔.).:|
一曲唱罢,鲁肃虽然紧锁着双眉,却还是鼓掌叫好道:“陆夷州真是好雅兴。大战在即,却还能放声高歌,单是这份气慨,鲁肃便自叹不如。”
陆仁微笑着转回身来道:“哪里,这一仗我已知必胜才会有这般闲情。若是我身处逆境劣势,反到自知会远不如子敬如此沉着……子敬,多年不见,一向可好?”
鲁肃道:“好不到哪里去。现在我已是槛中兽、笼中鸟,陆夷州若是要将我执拿只在此刻。”
陆仁道:“我是请你来赴宴的,又不是请你来打打杀杀。任心而论,你若不来犯我泉州,我们这一仗也打不起来。”
鲁肃哼了一声不与应答,陆仁笑了笑把手一挥,甲板上的众多水手便忙碌了起来。不多时在船头甲板处便铺下了精美的坐席与桌几,几道凉菜与一壶好酒先置于桌上。陆仁向鲁肃摆出了个请的手势道:“子敬请入座。”
鲁肃也不含糊,大大方方的往席间一坐,那两个侍卫则紧张地侍立于身后,右手一直没有离开过剑柄。直到这时鲁肃才猛然发现陆仁身边侍立着的竟然是两个女子,而陆仁身后的近卫也全是戎装女兵,一个个都英姿飒爽。如果不是知道对面坐的人是谁,鲁肃搞不好还会以为这是碰上了东吴某个令他头痛的人物的亲兵队。
陆仁身边的貂婵鲁肃认识,而另一位就从未见过面了。陆仁笑道介绍道:“拙荆阿秀,数年前与我同游柴桑时子敬曾见过数面,我也就不多介绍了。这位是我的首徒赵雨。”
赵雨与貂婵都不是一身戎装,貂婵只在是原地向鲁肃拱了拱手,赵雨却上前向鲁肃盈盈一礼道:“夷州别驾赵雨,见过鲁肃鲁大人。”
“啊!?夷州别驾?”
鲁肃着实吃了一惊,女子出任州官地事他这还是头一次听说。再看看丰华绝代地貂婵,知性冷艳的赵雨,鲁肃的语气中可带出了几分嘲讽之意:“陆夷州风流浪荡地本性不减当年嘛,还是一样的走到哪里都会有佳人相伴。”
陆仁无所谓的笑了笑,先举杯向鲁肃敬酒:“闲话过会儿再说。子敬,我先敬你三杯。”
三杯过后,舱中厨房将菜陆陆续续的送将上来,一时间船头香气四溢。鲁肃虽然饿着肚子,但为守
忍着不动,但他身后的两个侍卫就有点顶不住了。动,时不时的还暗暗的舔几下嘴唇。
陆仁看在眼里,笑着吩咐道:“来人,在子敬身后再设一旁席,请二位壮士就坐用餐。”
侍卫闻言手又握紧了剑柄,鲁肃回身望了一眼后道:“客随主便,汝二人不必拘礼。若是陆夷州真的要对我动手的话,单凭我们主侍三人也不是敌手。”
二侍卫依言入席。陆仁示意把厨房刚送上来的饭菜先放到侍卫席中。自己则又端起了酒杯向鲁肃问道:“子敬。为何你会来犯我泉州?”
鲁肃道:“陆夷州乃是明知故问吧?”
陆仁道:“的确,我是明知故问。北方曹操不日即将南下,吴候背后又有我这个夷州冒将出来,吴候不把我夷州扫平就不能安心应对北方曹操,否则只怕在大战之时会腹背受敌……可是子敬你知不知道,我根本就无心与吴候为敌,或者说我不想与天下任何一方的诸候为敌。”
鲁肃心中一动。问道:“此话怎讲?”
陆仁道:“不相信是吗?子敬,我现在虽然是夷州牧,但我却是靠行商起地家。归根结底地来说,我仍是一个商人而不是一镇诸候,如何扩展商路进而行商天下,最终能富甲天下才是我要做地事。我若是真的与吴候为敌与自断夷州商路无异,不仅仅是江东的生意产业无法再做下去,吴候一但下令封锁长江水运。我就会失去荆襄与川中的市场。子敬。你也曾是一方豪商,有些事你该心中有数,你说我会做这种亏本的买卖吗?”
鲁肃捋了捋胡须问道:“陆夷州此言虽然很是在理。却很难让人相信。据我所知,曹公与袁绍二子争锋之时,你陆夷州多次暗中相助,甚至可以说若无你大力相助,曹公现在都不一定能平定北方。你与曹公关系如此密切,谁能担保日后曹公南下时你不会相助曹公图我东吴?”
陆仁笑着摇了摇头,向身侧的赵雨望了一眼。赵雨会意,是前两步改由她来和鲁肃相谈。陆仁知道自己并不是什么能言善辩之人,硬要和鲁肃拼口舌那是给自己找苦头吃,别忘了鲁肃可是有本事把关羽说得恼羞成怒的人。所以拼口舌之争这种事还是交给赵雨去办好些,怎么说赵雨似乎就是个天生地谈判专家。
却见赵雨上前接上话道:“鲁大人,曹公是曹公,家师是家师,彼此间其实是两不相干的。家师之所以会数次倾力相助,究其原由还是为了借此打开河北商路。鲁大人若是不信不妨日后再差人探听一下北方沿海诸地,在徐州琅琊、冀州乐陵、司隶官渡,曹公都已经在兴建与我夷州行商互市的商贸码头。”
鲁肃道:“夷州的各种商品可谓冠绝天下,尤其是夷州出产的衣甲器杖,乃是各方诸候都急需之物,可你夷州至今为止仅售卖于曹公,这不是明助曹公进取天下又是如何?当时你们又为什么不卖给袁尚?”
赵雨笑道:“客择商家,商亦择客。袁尚本与家师有仇,且为人行事暴戾,并不是一个能与之做大生意的人。相比之下,曹公虽有枭雄之姿,但在行事之间尚有几分诚信之风,我夷州已与其互市多次,货款与互市之物从未拖欠,这才是一个能长久互市的好主顾。”
鲁肃微微点头:“话虽不错,但似乎仍未入正题。你夷州兵强马壮,又几次三番的暗中相助山越诸族坏我东吴平叛之计,这又将如何解释?”
赵雨回头望了眼陆仁,陆仁点了点头。赵雨回过身来笑道:“鲁大人,商路是要靠自己去寻,而寻之不到就要靠自己去创造商机。东吴与山越相争,我夷州虽然可作壁上观客,但如果能置身其中且把握得当,东吴也好,山越也罢,对我夷州地粮草器仗都会有极大地需求。我夷州既然能借双方相争而从中取利,又何乐而不为?这里也不妨对鲁大人明言,山越到底是贫瘠异族,我夷州并不能从山越诸族那里赚到多少利益。现在暗中相助山越不外乎两个目的,一是借山越诸族抵挡吴候兵马,为我泉、夷两州北方屏障;二,就是借山越与吴候之争,间接的来打开东吴商路。一如前言,商亦需择客,富庶地东吴才是我夷州最好的主顾之一,山越又能算得了什么?”
鲁肃手中的酒杯当啷一声掉在甲板上,随之而来的是鲁肃惊愕的声音:“陆仁,陆夷州,你真的好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