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我已替皇叔解决了,一共五个暗影。皇叔啊,马超果然很重视您的一举一动啊。”
这个年纪不大且美貌无双的女人,淡淡地叙说着,似乎在说一件寻常之事。刘备和诸葛亮不约而同一阵悚然,那五枚拇指的主人,不知会有怎样的下场。
不过,也仅仅是悚然而已。刘备和诸葛亮两人,决然不可能被这五个手指头吓倒,更不可能会被曹节的一番精心准备好的话语给唬住,他们只是猛然发觉曹节的真实性情,感触她的心狠手辣和隐忍多变罢了。
“酒肆外面,这五个暗影一直候在酒肆道路尽头的几个出口,虽然藏得很隐秘,不过靖安曹和暗影可是老冤家了,找到他们不算什么难事。”曹节似笑非笑地扫了一眼刘备和诸葛亮,看着两人好像心里发毛一般之后,才又说道:“幸亏皇叔早就布置了陈到为替身在府邸,提前来到了这个酒肆。否则待皇叔事后现身,那皇叔今夜密会张松的消息,恐怕就会化作一张报呈摆在马超的案桌上了。”
说到这里,曹节摇了摇头,面露遗憾之色:“可惜此举是饮鸩止渴。我们今晚很安全,但最迟到天亮,马超就会知道。五个暗影的意外身亡,会让他对今夜所发生的事情更有兴趣。如果暗影想查的话,就一定查得出来。这样,皇叔在襄阳就很难立足了……”
刘备和诸葛亮都知道,曹节绝非夸大其辞。并且,他们还更知道,暗影一向是马超的心头肉,马超铁定会一查到底!曹节此番嘴上说得好听,但她却又故意杀了那五个暗影,这其实就是一种很隐晦地在逼刘备就范!
由此,当曹节将话已经挑得这么明朗之后,刘备也不再摆出那副忠汉的痴愚了,他缓缓站起身来,盯着曹节的眼睛看了很长一段时间,直至看得曹节搞不清刘备究竟想如何、将眼神转移之后,刘备才放声大笑:“你果然是陛下的皇妃啊,这语气派头儿跟我们的天子果然一般无二。若我刘备是一般人,说不定真被你唬得一惊二咋,可偏偏……”
说道此时,刘备的目光猛然一凛,沉声说道:“可偏偏一个徒有虚名、形被软禁的汉室天子,竟然还妄想凌驾我之上,控我三万将士,简直可笑至极!“
曹节被刘备一语激住,登时气得面色涨红,尤其想不到的是,她怎么也想不到,刘备为何一下就猜出她最后的意图,丝毫没有朝自己的父亲曹操那里揣度……难道自己此生真的已经被‘皇妃’这个称呼给改变了身份,改变了心?
曹节一时恍然,也没有对刘备反唇相讥。刘备说得没错,曾经一个至少还有威仪名头的汉室的确已经被自己的丈夫给玩弄得一文不值,仿若茅厕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又遭人嫌弃。而他直至这个时候竟然还有心思后院开花……这样的男人,自己怎么就那么介怀不掉,一蠢到底?!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刘备伸出指着曹节的手有些尴尬了。因为他看到曹节的眼中已经蓄满了泪水,那种无声心痛的流泪,无论是谁看了都忍不住为之心痛。纵然两人之前还是针锋相对,可刘备此时心中也怪异烦乱起来了。
取川大事和女子流泪,这两件根本不应该有交集的事情就这样发生,让整个地窖里都静默无声。刘备、诸葛亮、庞统三人彼此对视一眼,尤其是庞统此时更是羞愧,面对刘备和诸葛亮两人那种轻蔑而气愤的目光,他难为地学着马超的动作,耸肩摊手,示意他也不知道这曹节是怎么一回事儿。
可惜,他本来长相和身形就有些猥琐,这一耸肩摊手非但没有马超那种无辜,反而看起来还很滑稽。刘备脸色几经变化,不知道是该怒还是该笑。而诸葛亮也忍不住拿起鹅毛扇遮住脸庞,但偶尔微颤的双肩也出卖了他此时的表情。
这下,曹节在哭,刘备在纠结,诸葛亮在笑。但庞统却看着诸葛亮而恼了,高声说道:“你的谋划我已经猜出*,而马超那里最多不出三天便也可知。皇叔若还无入川良计,此刻恐还不是趾高气扬之时吧?”
刘备闻言脸色登时转为冷厉,他看着眼前这个庞统,眼中升起一抹狐疑:这个聪明至极的家伙,他表面上是汉室的侍中,但没人会蠢到把这个身份当真;同时,他还跟曹氏的靖安曹有过合作,曹操对他似乎也颇有赞誉,几番想延揽过去;还有,他与马超的关系也十分奇怪,看似仇视,却在华容一战时为马超献策;最后,他似乎对于自己的好意,也全盘接受,仿佛周旋一只周旋在各风暴漩涡的鱼,政治立场十分模糊。
而这个时候,他又透露出他似乎有助自己出兵西川的意思……这样一个聪明至极又政治立场模糊至极的少年,他到底想干什么?
刘备不敢轻信庞统,他几番投奔,早已看破利益纠葛,更不相信有人会无缘无故相助他人。由此,他宁愿相信诸葛亮,至少,诸葛亮虽然看起来所图丝毫不亚于这个庞统,但他的表露却十分明确:自比管仲乐毅,理所应当要辅佐齐桓王、燕昭王之雄主,开创霸世基业,千古留名!
然而,就当刘备将询问的眼神投向诸葛亮的时候,他却看到诸葛亮的神色也闪过一丝犹豫。但随后,诸葛亮还是轻轻点了点头,示意刘备可以信任庞统。
如此,刘备纵然仍有疑虑,但却恭敬温和开口向庞统问道:“庞小先生可有妙计?”
庞统微微笑了一下,看了一眼曹节,示意曹节将那计策道出,可曹节仍旧沉浸在自己的伤痛之中,没有几分心情开口。庞统鄙夷一扫,随后才开口道:“皇叔可知战国时秦将王翦置田、自污保身一事?”
庞统说得秦国大将王翦的一段故事,当年王翦率军六十万伐楚,秦王送至灞上。临别之时,王翦向秦王提出田宅园池的请求。秦王感到疑惑问道:“将军功高盖世,即将征战前线,还担心家里贫穷吗?”王翦答到:“趁着大王还能用得着我,先为子孙置点家业。”途中又五度派人请善田。有人责备他乞请得太过分,他说:“不是这样的,秦王为人多疑,如今我带领全国所有的精兵出征,我不多请求奖赏,难道叫他怀疑我吗?”后王翦置田一事便成为大臣自污以保身的典实。
刘备手不释卷,自然知晓这一典故。可却没有理解庞统的意思,疑惑问道:“当年王翦出兵,乃是秦王钦点,而如今备是欲脱离马超,纵然想自污,仅凭一些良田美宅,想必那马超还是出得起的……”
“自污非只是良田美宅,皇叔你以为,马超当初选择你入荆州,所看重的是皇叔身上的什么?”
面对庞统这样的提醒,刘备纵然一世枭雄,可仍旧有些摸不准头脑。可他身后的诸葛亮却早已明白庞统用意,当下开口便道:“不行,若用你此计,荆州则彻底与主公无缘!”
“益州换荆州,你还想如何?”庞统不甘示弱,当即回道:“面对马超层层把控军政的荆州,你纵然手段滔天,又能有几番作为?!一个日后可能名至实归的益州,一个只能在马家操控下的荆州,这两个非常简单的选择,你不会看不破吧?!”
“不,荆州乃四分天下之要基,主公万万不能舍弃。若失荆州而偏安益州一隅,恐日后只有自保之力,再无出兵天下之势!”诸葛亮也鲜有激动起来,他的政治规划,不容许庞统前来指指点点。
可这个时候,一旁的刘备似乎听出了一些苗头,冷硬艰难开口道:“究竟是如何一个益州换荆州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