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听了袁尚这番话,摇了摇头,道:“这些都不是理由。第一个所谓的‘弃臣’就不成立,这第二个,俗话说‘胜负乃兵家常事’,虽有一败,也是因为他年纪太轻,没有领兵经验,失败也是难免。更何况,沮氏对我袁家有恩,当初你父亲举兵冀州时,若不是得到他的襄助,何能在此州站稳脚跟?所以你还得准备迎娶沮氏女。”
袁尚心里却有了他人,听刘氏一说,当即慌了,说道:“这不成!父亲刚死,我焉能这么快就娶女人,这不合乎规矩!”
刘氏冷冷一笑:“尚儿你说的是三年之丧是吗?这尚儿你放心,目下是非常之时,为了我袁氏香火,不能不速速办理。更何况,此是喜事,以喜冲白,也算是吉事了。对于这些合乎‘规矩’的事你也不用担心了,还是准备着接下来的婚事吧。”
“不行!”
袁尚心里一急,脱口说了出来。
刘氏有点怒了,她把脸再次一绛,嗡声说道:“你倒是说出理由来!”
“这……”
袁尚吞吐了两下,急出了一大颗汗珠,方才说道:“我,我已经有喜欢的了……”
刘氏鼻子一哼,心里已然有了主意:“是谁?”
“是……”袁尚急了一急,方才说道:“是紫儿!”
“紫儿?”
刘氏嘴角一翘,笑了出来。
袁尚赶紧拱手,道:“我与紫儿情投意合,还望母亲同意则个。”
刘氏背过身去,许久不语。袁尚在她身后,一直拱着手,不敢收回,只心里急的不得了,恨不能替母亲答应了。
静止了一时。刘氏终于回过身来,笑道:“她虽然是母亲身边的小婢女,但尚儿既然爱怜她,我也没理由舍不得拿出来。”
袁尚心里一喜,赶紧笑道:“母亲你答应了?”
刘氏点了点头,笑道:“难得尚儿有自己喜欢的人,做母亲的只能成全,焉能破坏?”
不刘氏这么一说,袁尚激动的不得了,全身一震。当真是感激涕零,再次向刘氏拜了一拜:“还是母亲体贴孩儿。”
刘氏笑了一回,道:“我成全了你这事,可我让尚儿你做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袁尚一愣,问道:“母亲让孩儿办的是何事?”
刘氏不高兴的道:“看来尚儿果然是忘了。也罢,让我再说一遍吧。”顿了顿,刘氏方道,“前时你父亲安葬。为母考虑到你父亲地下寂寞,故而我让孔、张、谢、成、高五位你父亲生前宠爱的小妾全都到地底下陪伴你父亲去了。这孔、张、谢、成、高五位贱婢虽然死了,但她们的家人留着恐怕是祸患,所以我让你速速派人将她们家的老少都抓来。满门抄斩了,你可办了?”
袁尚微微一愣,其母亲杀五位姨娘的事袁尚当日就听知了。听人说,他母亲当日将她五个杀后。为了防止她们到了阴间被袁绍继续‘宠爱’,故而不惜对她们是‘髡发墨面’,毁其容貌。断其头发,所谓破坏得够彻底了,把五个人只弄得鬼不像鬼人不像人。别说袁绍不认得,就怕连他爸妈都不认得了。袁尚当日听后,也是一阵麻痹,差点就将中午吃的饭全都吐了回去。
对于母亲的所作所为,他虽然觉得残忍了点,但他也知道,母亲的过错,他还没到可以随意批评的地步,故而也不敢说一句话。但那事后,刘氏又怕孔、张、谢、成、高五家的家人知道真像后会报仇,故而想到了斩草除根这一招,准备利用他儿子手中的特权,将孔、张、谢、成、高五位家属都弄成灭顶之灾,只有五家没有了后人,那么她也就可以从此高枕无忧了。
当时袁尚想到母亲杀她们又使用残酷的刑罚对付她们,已经很是过了,所以当日听到母亲的吩咐后,也只是随便敷衍了下,并没有按照母亲的意思去做。此刻突然也到母亲有提到了此事,不觉身子一寒,说道:“此事……”
袁尚未曾道完,被刘氏鼻子里一哼:“此事你并没有做对吗?”
袁尚只得老实的点了点头。他当然知道,她能清楚的了解此事,必是通过她身边紧跟的春、夏、秋、冬四位婢女知道的,所以他也不敢撒谎。
刘氏听后,倒也没有急着动怒,只是微微一笑,道:“若我以答应你跟紫儿的婚事做为尚儿你这次行动的交换条件,尚儿你会做吗?”
袁尚身子怔了一怔,想到紫儿,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了,点下了头。
刘氏看到,咯咯一笑:“我儿既然已经答应,那我就在这里等候我儿的好消息了。”
“母亲告辞!”
袁尚打了一拱,带着两名侍卫,折身而去。
刘氏看着袁尚离远了,这才嘴角起了笑意。转过身来,招来远远站着的春、夏、秋、冬四位婢女,指着春、夏,道:“你两个去告诉沮从事,让他好好准备着吧,就说我们这边没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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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夏两名女婢微微一愣,说了出来:“夫人,不是已经答应将紫儿许给将军了吗?”
刘氏嘿嘿一笑,道:“那是他想想而已。也就想想吧。”
“是!我们这就去办!”
春、夏也不再多言,拱了拱手,带着佩剑退了下去。
刘氏又看了剩下的秋、冬一眼,慢道:“都随我来看看我的这位婢女是不是想翻天了。”
秋、冬应承着,快步跟了上去,心里被刘氏一番话说得微微一寒,不禁的打了个寒栗,一种森寒的意境团团袭来。但她们不敢多嘴,只能紧紧的跟着她身后。
夜尚且是全黑的,更鼓刚刚敲过四更,狐平关上灯把往来走着。只是随着夜的深沉,白日即将的到来,火把也就愈发的稀了。
狐平关下,黑暗里,马匹四脚下边裹着厚布。尖嘴里也塞满了东西。远远近近,林立着数也数不清的甲士,每人手拿着长枪,眼睛注视着远远的狐平关城楼,嘴巴里同样衔了一根树枝。
马无声,人无声,悄悄隐没在黑暗里。
黑暗的前方,一人站在一座小小的土丘上,背负着双手,心里激荡无比。他看起来不过十几岁的年纪。但他凝目注视的眼神,足以让他增加不少魅力。盯着狐平关城头,那人喉咙深处,终于发出了嚯嚯嘶嘶的笑声:“哼哼,你们不会猜到,我沮鹄会再次回到狐平关下!会借来南匈奴五千精骑,向你们报先前一战之仇吧!”
他满意的等到城上来往的火把逐渐没有了,城上的士兵也终于在天将亮未亮之际蹲下去睡了,他这才回过身来。向着身后的南匈奴骑兵打着手势,分派着任务。那些已经穿好夜行人衣服的匈奴兵,每人身上都是绑着绳索,手上吊着铁钩。这种专门用来爬行的工具。
这伙人是沮鹄特意向南匈奴王借来的爬墙高手,人人都是标准的训练,对于登楼爬壁最是在行。他们在得到了沮鹄的手势后,也就立即飞也似的朝着狐平关城下走去。他们一伙只有十几个人。但人人伸手都是特别矫健的,片刻功夫,一里远近的地儿。也就到了。等跑到了墙角,人人解开绳索,先用眼睛丈量着距离,等在心理计算了一番,确定无误后,方才将绳索簌簌簌簌簌的丢了上去,从南而北,一根根向着城墙扒住,扣牢。
沮鹄看到这里,知道绳索可以扒上墙壁了,也就轻轻招着手,向前走去。黑夜里,由于是在偷袭,因而不能以火把或者金鼓作为传令的讯号,所以只得事先吩咐,后面的人看着前面的人动了,方才就动。不可迟动,也不可早动了。
沮鹄这一动,他身后的胡骑也就缓缓梯次的挪动着步子,小心的走着。
寂寂的黑夜,无数的人马,步步向着狐平关下推进。
城下,那些穿着夜行服的南匈奴人,已经将钩子小心的丢了上去,钩在了女墙之间。试了试绳索所能承受之力,觉得可以了,这才一个个从着各个方向,蹭蹭蹭的向着狐平关更高的城墙上爬去,如同猴子一般,向上蹭着。
下方,眼看距离狐平关关口不足半里的距离了,沮鹄停住脚步,举起了右手。右手手臂一挥,那些立身马匹旁边的匈奴士兵,跟着小心的爬上了马背。于是,在黑暗后面的士兵,看到前面士兵上马了,他们也跟着上马。不时间,五千匈奴兵,全都上了马。他们每人手里捏着长枪,排着队伍,屏息以待。城门就在眼前,只要这些夜行士兵上了城楼,解决了上面的士兵,再打开城门, 那么,接下来也就是他们骑兵的天下了。
沮鹄很是满意这些士兵的动作,轻而快捷,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来。他现在抬着头看着爬墙的夜行人。由于城墙高大,虽然借助铁钩,却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上去的。这十几个人,要数中间那个爬的最快,转眼间也已经爬过了一半了,离女墙不足一丈的距离。
这些事情既然都已经安排好了,接下来的精彩表演就应该交给这群草原之狼,他也该退下去了。沮鹄想到这里,跟紧随着自己的一同投奔南匈奴的几十个士兵点了点头,众士兵也即会意。沮鹄于是向旁边闪去,旁边有个土丘,马匹也备在了那里。等会,待匈奴骑兵顺利的杀进去后,他就可以骑着那匹马,带着自己紧身的这些士兵,一起进城,斩杀残党,接手狐平关。
最中间那个黑衣人体力毕竟要好多了,已经先其他人一段距离,手指快速摸到了女墙的墙垛子。他心里一心,只要一收劲,向上一窜,他就可以登上城墙了、但就在这关键时刻,黑夜里发出凄惨的一声怪叫。
“呀!”发出声音的不是别人,正是沮鹄。
其实这也不能怪他,他心里急着想要拿下狐平关,想着给那群匈奴骑兵让开路。可他哪里想到,由于自己只一心记挂着城墙上黑衣人的爬行速度,也就忽略了脚下的坑坑洼洼。也难怪,更何况此乃黑夜,又不敢光明正大的打火把。只能是瞎摸瞎踩,加上心不在焉,旁边不远处有个伏洼他马看见,一不小心,脚下踩空,当即就连着身子一头栽了下去。
他这一滚下,也是出于本能的反应,随口叫了出来。及至刚刚叫出,如半夜夜枭的厉叫一般,凄惨而渗人。忽然间就打破了黑夜的宁静,自然也吓醒了狐平关上的守兵。他身子只滚了三滚,落到下面荆棘,全身被荆棘刺得鲜血淋漓,不觉又是哎哟一声。
倒霉的还不算沮鹄,沮鹄这突然如鬼一般的嚎叫,只吓得刚刚徒手间眼看就要抓到女墙的那人一个全身激灵,他五根手掌随着手掌一抖,只还没抓住。人早已是突的向下一滑。他刚才滑落时的力气是往墙外使的,这样也就更加催生了惨剧的产生。
他身子下滑的同时,那只本来固定的铁钩,突然扒不住墙壁。只哧的一声,猛然裂开,簇簇,绳索突然失去缠缚之点。黑衣人再也没什么好说。在凄惨无比的一声惨叫下,终于从着几乎三丈高的城墙上如鸡蛋一般坠落。鸡蛋一磕石头就开,更别说是从那么高的距离。以如此重的地心引力往下拉了,所以他一但从那么高的距离落下,只用想象鸡蛋落地的后果,对他的惨状你也就可想而知了。
万籁俱寂的夜,突然被这两声惨叫惊起,蹲在墙角边睡觉的士兵就算的聋子也被惊醒了。
城上有士兵一百多,他们乍闻惊叫,也都醒了一大半。尚且还不知道何事,也正在这时,那些不怕死的夜行人,纷纷爬上了墙头了。本来,目标既然已经暴露了,偷袭的意义也就失去了,在一般情况下应该是快速撤了了。但他们心想,既然已经快到女墙口了,也就断然不能退下去了。更何况,这时退,是不是已经忘了?那些一根根挂在墙壁上的铁钩,要是被他们发现,再加以破坏的话,那么他们也只可能是死路一条了。
到了这种境遇下,他们也唯有拼命了。
“哧!”
一名黑衣人快速的挥舞跳上来,在士兵们还没来得及反应之前,已然拔出了腰中的铁剑,刺倒了一个。这边在吃惊时,同时十几个女墙的口子上也出现了黑衣人。他们一但翻身上墙,动作皆是无比的敏捷。很快的拔剑,快速的出剑,一剑一个。
“有贼兵,有贼兵!”
终于,看到这群不速之客的到来,士兵们一阵慌乱。
“快击鼓!”
隆隆的鼓声在黑夜里遽然响起,在整个狐平关上空响起,将城内各营人马尽皆惊醒了。那些尚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各营士兵,都是一个个慌乱的爬起身来,衣服都不及穿,就跑出了营帐外,乱呼乱奔。
幸好沮鹄所踩的伏洼到底不深,虽然受了点荆棘之伤,到底被士兵救上来,也没什么事。他此时哪里管得了这些,只听到城上鼓声遽然响起,知道刘军马上就要集聚过来了。他赶紧爬上马,连连呼着,让士兵撤退。
城上,先还只有百余士兵,但鼓声一响,左近的士兵也纷纷向着这边聚了来。就凭这十几个身手再怎么的好,到底双手难敌四拳,很快也就被士兵包围起来,杀掉了不少。那些有弓箭的士兵,知道下面必定有敌人的大股士兵在候着,他们也就对着下面不停的放着箭矢。那些近前的匈奴骑兵,被箭矢射中,顿时射死了不少,骑兵也就慌乱起来,向后乱奔了。
城上十几个黑衣人终于被杀得干干净净,只剩得唯一一个躲开了众士兵的目标,借着黑暗,藏了起来。及至士兵都奔远了,他也就快速向下跳去。他还想跑下城去,开了城门放城外的人马进来。只可惜他没有看到城外此时已经乱成一团了,人人且不能自顾,谁管你来?
他刚刚跳了两下,正要折过去,扶墙直下,却正好被闻讯赶来的乐进碰到。那黑衣人闷声不吭,举剑就刺。乐进身经百战,对方剑刺来,他侥幸往旁边一闪,然后迅速拔出了自己的腰刀,沧浪一声一刀劈了上去,惊起一道惊天的亮光。
那黑衣人哪里晓得乐进的身手,还想跳过去了再说,却早已经被乐进这一刀拦腰斩成两截了。黑衣人只噗的一声,直直落在了地上。
乐进收回刀,迅速奔到了城墙上,借着微弱的光芒,也已经看清楚城下混乱一团的骑兵了。
“都跟我来!”
他当即带着自己的人马,打开了城门,从后猛烈的追击了上去。那些匈奴骑兵被这一惊一乍的,人乱自相践踏,一时不能摆开战场,如何是步兵的对手?只跑不开的,片刻间被斩成了碎泥。乐进率部且战且追,鲜血绵延数十里。
由于要支援围打上党城的部队,故而,狐平关守军不过三千左右。乐进带出的两千人马,大杀一阵,斩敌一千,大胜而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