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和陈叔都偷偷擦了泪水,他们看着杜安然单薄的身影立在陡崖上,可是谁都无能为力。
杜安然如一只折翅的蝴蝶,好像随时都会跌下陡崖。她起初只是站着哭泣,但过了很久,她慢慢蹲下了身子,十指掩面,泣不成声。
国子实在不忍心再看杜安然这么伤心,他记得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他还以为她不喜欢辛子默,现在看来,原来,很多人的表面和内心都无法做到一致。
“擦擦吧!”国子递给她一块手绢。
大大概正因为是黑夜,杜安然才会这样肆无忌惮地哭。她还爱他吗?是吗?她重来都不敢审视自己的心,因为她怕自己的心告诉自己的是另一个答案。
她完全在用着理性去思考,去衡量,去算清她和辛子默之间的一笔笔债。可,算清了又怎么样呢?她真得就能彻底放下他吗?
她知道,这半年,除了几次他特别生气时对着她大吼,他对她,一直是近乎溺爱地宠着的,只是她一直不承认罢了。
“杜小姐,海边太冷了,我让人送你回别墅吧!”国子担心杜安然的身体。
“我不回去。”杜安然固执地摇摇头。
她记得,她被人打得住院的时候,他给她找最好的医生、最好的病房,一直在照顾她;她胃疼得吃不消时,他送她去医院,彻夜守护着她……他其实为她做过很多,只是她习惯了无视,不是吗?
“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等子默回来了,我也无法交代是不是……”国子想劝她走,毕竟冬天伦敦的海边还是很冷的。
“如果他还在冰凉的海水里,而我却回去享受别墅的温暖,我还有心吗?”杜安然脸上的泪已被海风吹干了,刺骨的风刮在脸上,确实是生疼生疼。
国子知道杜安然是铁了心不会回去了,他点点头,站在她身后守护着她,陪她一起等待好消息。
海水拍打着海岸,朔风呼啸刮过。海里还有人不停地在寻找,但一处地方一处地方不停地换着,却没有任何消息。
远处似乎传来圣诞歌,如丝线般飘荡在伦敦的上空。
杜安然和着音乐,开口唱了起来:叮叮当,叮叮当,铃儿响叮当,今晚滑雪多快乐,我们坐在雪橇上……
杜安然的声音很轻,异常清幽,明明是一首欢快的圣诞歌,但不管是国子,还是陈叔,都流下了眼泪……
她的声音如一道银铃,划过这无边无际的黑夜。
这个夜,格外得冷。
到了午夜十二点多的时候,杜安然还在陡崖上坐着,国子指挥着众人不停地寻找,甚至将附近一片的海域都找遍了,但还是不见任何辛子默的踪影。
“国子,他失踪的事情不要让国内知道。”杜安然轻声对国子道。
“杜小姐,我知道的。”国子点点头。
“杜小姐。”陈叔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几个手提袋,“这些都是今天辛先生让我买给你的圣诞礼物,你打开来看看。”
杜安然回过头,看到陈叔手里漂亮的手提袋时微微一笑。
陈叔将手提袋递给她,杜安然接了过去,一只一只打开。
袋子里有漂亮的蜡烛,各种形状的都有,就连打火机都给她准备好了。她将蜡烛并排放在陡崖上,又一只一只点燃。
火苗慢慢跳动起来,像起舞的精灵,变幻着各式各样的舞蹈。
蜡烛有清香,她闻得出来是佛手柑的味道,很淡雅,也很清新。
杜安然又打开其他手提袋里的盒子,有花花绿绿的糖果,杜安然随手拿了一块剥开放进嘴里,起初是甜甜的味道,但放在嘴里时间越长,那甜味竟都成了苦涩。
还有好玩的圣诞帽、圣诞老人玩偶、驯鹿玩偶、小铃铛……各种各样小孩子爱玩的圣诞礼物。
杜安然的泪顿时如决堤的河水,她抱着这些布偶,泣不成声。
陡崖之上,只听得到杜安然的哭泣声,苍茫而绝望……
风越来越大,火苗跳动了好几次都差点熄灭。杜安然护着它们,她害怕它们熄灭,它们是她在这茫茫黑夜里的唯一光明。
“杜小姐,起风了,海边太冷了,回去吧!这里有我和国子守着,一有消息我就立即通知你。”陈叔苦苦劝道。
“我和你们一起守着,不要再劝我了。”杜安然的嗓子已经哭哑了,但语气里都是坚定和决绝。
陈叔和国子都摇摇头,无可奈何。国子只得去自己车里拿了外套给杜安然披上,这么冷的夜晚,很容易感冒。
谁也没有料到,半个小时后辛老先生找来了。
他拄着一根拐杖,由司机扶着,颤颤巍巍地从车子里往陡崖走来。
老先生年纪大了,走路不稳,但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看到了老先生脸上那种悲痛欲绝的神情。
国子没有想到老先生会来,他也没有敢通知老先生。前几天在辛子默别墅的时候他曾经试探过辛子默的意思,知道辛子默还没有忘记过去那段事,还是不肯原谅老先生,因此,他也不敢贸然去和老先生说辛子默的事情。
但老先生还是来了……
这世间的痛苦之一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而老先生已经经历过一次失去孙子的痛苦,这一次,同样是海里,他可能已经失去了自己的另外一个孙子。
老先生的双手都在颤抖,他不敢相信,不敢相信他听到的消息是真的。
“老先生,你怎么来了……”陈叔先开了口,打破这黑夜里的沉寂。
“我来看看我孙子……”老先生一直往陡崖口走,语气悲凉,眼角都是泪。
他站到了杜安然的身边,举目往海里看去。但这是凌晨一点的海洋,只听得到海浪翻滚的声音,什么也看不到。
唯有茫茫一片黑色。
老先生的眼里尽是绝望,如果辛子默还活着,他愿意去向他道歉,他愿意承担二十多年前的一切错误,哪怕子默骂他……
“老先生,您要是想哭就哭吧……”国子低下头擦了擦眼泪,他住得离老先生不远,他明明知道这么多年来老先生心中的忏悔,可他却无力帮他去弥补什么。
国子知道老先生心中的痛,他的两个儿子英年早逝,如今,两个孙子也都出了意外,他怎么会不痛心。
虽说上了年纪的人经历多多年的是是非非,已经没有那么容易动感情了,但至亲血脉之间的联系,却是剪不断的。
辛老先生老泪纵横,他拄着拐杖屹立在陡崖口,凛冽的海风吹在他布满皱纹的脸上,冷而痛。
四周陷入了一片沉默,良久良久,他们才听到老先生低声的啜泣声。
老陈本已止住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了,又倾泻而出。辛老先生年轻的时候叱咤商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所有人听到他辛确的名字都会忌惮三分。当年他何曾怕过谁,更不用说流泪。
可谁也不会料到,就是这样一个纵横商场大半辈子的男人,此时此刻,哭得悲痛欲绝。
“一定是我作的孽太多,上天才会这样报复我……”老先生哽咽道。
“老先生……”杜安然哭道,“子默他一定会回来的,一定会的……”
“要是他能回来,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哪怕是拿走我这条老命……”
“我们都会平平安安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杜安然的心里明明很痛,却还在安慰老先生。
“子默!子默!”
突然,一道尖锐的声音传了过来,打断了杜安然的话,众人转过头去,原来是池雪……
她也得知了消息,先前打辛子默的电话一直打不通,她还以为是辛子默不愿理她了,直到后来才知道,辛子默失踪了。
池雪飞奔着往陡崖口走来,她一路走一路喊着辛子默的名字。
可是没有任何人回应她,她的双眼已是通红,她走到杜安然的跟前,咬紧了双唇,死死看着杜安然。
“子默哥呢?你又害他对不对?”池雪指着杜安然就骂道。一定,一定是这个女人害了子默哥,这个祸水,这个狐狸精。
“池小姐,你不要胡闹,不关杜小姐的事。”老陈出来替杜安然辩解,“谁也没有预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如果真要怪就怪我吧,怪我疏忽大意。”
“谁不知道她恨子默哥!”池雪指着杜安然,“辛子默哥吞并了她的世和,她就千方百计地想害子默哥,你们都只看得到她外表的柔弱,却看不到她蝎子一样的心!今天的事情,说不定就是她策划的!知人知面不知心!”
“你不要污蔑我!”杜安然皱眉道。
“污蔑?好啊,我现在也把你推下去,让你尝尝海水的味道!”
池雪完全像疯了一样,这件事对她产生了很大的刺激,她潜意识里一直觉得是杜安然做的。她这么爱子默哥,她怎么能让别的女人害他!
她话刚说完,就对着杜安然用力一推。
“啊!”杜安然脚没有站稳,重心失控,一脚踩空,想要抓住东西,却只能抓到一把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