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姜宓可没有时间安慰崔子映,她那两个护卫虽然挡在楼梯口,可这些贵女也不是吃素的,她们频频尖叫,已经引得越来越多的人注意,眼看她那两护卫就要挡不住了。
一把推开崔子映,姜宓走到一侧,她拿起放在几上的一叠素花纸劵,又拿起一侧的毛笔,笔起龙蛇的书写起来。
一边写着,姜宓一边暗暗庆幸,今日众女前来含着几分卖弄之意,所以这里笔墨齐备。
姜宓的动作非常快速,就在楼上楼下的喝骂声越来越响,两护卫已被逼得连连后退时,她终于把一连十几张素花纸劵都写好了。
写好之后,姜宓一手拿纸,一边拿剑,走到一个贵女面前,便把手中血淋淋的长剑抵着她的咽喉,喝令道:“盖手印!”
那贵女被那剑吓得脸色雪白,慌里慌张连纸上写着什么都没有注意便按了手印。
可当轮到第三个贵女时,那贵女却明显警觉多了,她朝着那纸上一看,不由尖叫起来,“你,你怎么能写这种话?”
听到那贵女羞愤的叫声,众贵女纷纷凑了上去,这一看,她们也给骇呆了。
只见那纸上写着一行字,“某年某月某日,郑秋儿与一醉汉约于醉月楼二楼,相依相偎形容亲密。下面落字就是郑秋儿的名字,然后是盖手印的地方。”
众女一惊,再看那叠纸上,却发现厚厚一叠,张张都是一样的内容,只是上面的名字换了一个。
见到众贵女群情激沸,姜宓却没有与她们多做解释的想法。只见她手中血淋淋的长剑一指,死死地抵着郑秋儿的脸蛋,姜宓寒着一张脸,冷冷地说道:“你是盖手印,还是想毁容?”
话音没落,她手中剑下移,已经在郑秋儿的玉颈上划出一道血痕!
如郑秋儿这等贵女,哪里经得起这种阵仗?她颤声说道:“我盖,我盖。”
而等郑秋儿盖了手印后,已经盖过手印的几位贵女也反应过来,她们急不可耐地看着同伴们,竟是迫切地希望大家都把手印盖上的样子。
姜宓暗中笑了笑,她随手拿出一张纸,朝着另一个贵女面前一放,同时手中长剑一指,喝道:“你来!”
世人有句话,叫做罪不罚众。凡人都有从众心理,众女虽然对纸上的内容非常抵触,可见到前面几个都盖了,后面的料来也逃不脱,加上自己一个不算什么,再加上一柄刚杀过人的血淋淋的长剑这样抵着,她们打了个哆嗦后,倒也不敢拒绝。
就这样,不过片刻,姜宓便让十几个贵女都在那素花纸劵名字旁盖了手印。
姜宓慢条斯理地把那叠纸放入怀中,似笑非笑的朝着众女警告道:“想来你们也明白了,我留着这东西,就是想让你们嘴紧一点。要是谁把今日之事外泄了,那可对不住了,那人盖了手印签了名的这张纸,也会被所有人看到了。”
说完这席话,姜宓明显心情大好。她高声朝着两个护卫命令道:“行了,放他们上来吧。”
于是,两护卫在众人的骂骂咧咧中向后退出一步,而楼上楼下的人也如潮水一般一涌而上。
这些人一到二楼,便看到了那具血淋淋的男尸。
终于,一个少年权贵上前一步,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众贵女还是惊魂末定,自然只能由姜宓回答了,当下,姜宓淡淡地说道:“这人喝醉了酒乱跑,妾身一时不慎把他给杀了!”
说到这里,姜宓看向众贵女,笑吟吟的向她们问道:“你们说,事情是不是这样?”
众贵女这时对姜宓既恨且惧,哪里敢说不是?当下,她们三三两两地回答道:“是这样的。”“正是如此。”
那少年权贵眉头一皱,却是转向姜宓沉声又道:“既是如此,那为何你刚才要使人拦住我等?”
姜宓却是懒洋洋地回复道:“姑娘们聚会的地方,哪里能是你们想上来便上来的?”
那少年权贵一怔,细细寻思了一下,却觉得姜宓这回答似也有理。
这时,刑罚司的人也来到,一个中年人把尸体翻转来翻转去看了一番,说道:“这人浑身酒气,黄牙黑黄,形容瘦削,双手粗糙衣裳虽新,脚上却有泥印,应该出身贫穷。”他转过头,朝着几个下属命令道:“你们去西街那些穷人住的地方去问一问,看看有没有人失踪。”于这种乱世,死人实在是太稀疏寻常的事,再加上死者又一看就知道是个没有背景的穷人,于是那中年人又客客气气地朝着姜宓等人说道:“诸位姑娘还有这位夫人,现在没事了,你们可以回去了。”
事实上,众贵女早就一刻钟也不敢呆了,只是姜宓没有发话,她们只能紧紧抓着自家婢女的手,却不敢移步罢了。
_тт kǎn _c○
姜宓自是自己不走,她们是不敢走的,她朝着那中年人盈盈一福,浅浅笑道:“那妾身告退了。”话音一落,她便步履优雅的朝楼下走去。
当姜宓来到楼梯口时,她的身后传来了众人的议论声,“果然是幽州杨夫人,居然对杀人毫不畏惧。”“竟是个杀人如杀鸡的。”“这妇人外表那么纤弱绝美,手段却这般狠辣!”
这时,崔子映也是浑身瘫软手脚没有半点力气,她在几个婢女地扶持下慢慢向楼下走去。见她始终眼巴巴地看着杨夫人的背影,直到对方上了马车还在看,一个婢女轻声问道:“姑娘,你看杨夫人做什么?”
崔子映眼巴巴地望着,双眼红通通的低语道:“我想让杨姐姐送我。”
众婢:“……”
而这时,那些贵女也一一从崔子映的身边经过,她们在看到崔子映现在这番模样时,有的唇动了动,有的目光闪动,有的眼中流露出了一抹同情,有的想要嘲笑,可不管是谁,那念头刚刚浮出来,便都换成了畏惧和垂头丧气。她们低下头,一个个老老实实的从崔子映身边走过。
姜宓坐在马车中,她拿出那一叠素花纸劵欣赏起来。
这时,一个帮她拦在楼下的护卫低声说道:“夫人,你今儿个莽撞了。”
岂止是莽撞?简直就是招惹了无端的灾祸!那些个贵女哪个不是官宦权贵出身?今天的事,就算要倒霉也是那崔子映倒霉,关自家夫人什么事?夫人弄出这一手,那崔子映是救出来了,可她自己也被这十几家的贵女记恨上了。如果有哪个贵女忍不住告诉父兄,那记恨她的就是一个家族!
面对两个知情的护卫们指责的目光,姜宓却只是笑了笑,她淡淡说道:“这是乱世!乱世当中,只要手中有了刀剑和身后有了兵马,就无所畏惧!”
这时,另一个护卫马上替姜宓说道:“夫人说得也是,那些人就算记恨夫人,他们又能把夫人怎么样?反正这汴梁城里没有咱幽州杨氏的生意。实在烦了,夫人回到幽州便是。”
听了这护卫的话,姜宓歪了歪头,笑而不语。
很快的,她便回到了府第。
就在姜宓前脚回府时,后脚,崔子映也扑入了前来迎接她的崔子轩的怀里。
一扑到哥哥怀中,崔子映便是放声大哭,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那样子真让崔子轩心疼极了。
连忙把妹妹抱住,崔子轩翻身上了马车。伸手把车帘严严实实罩住后,崔子轩又吩咐外面的护卫注意隔开人群。然后,他再叫崔子映的两个婢女也上得马车,沉声询问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两个婢女也是一头雾水,她们怯怯地看着崔子轩,却说不出话来。
崔子轩明白了,他手一挥,吩咐婢女下车后。崔子轩一边让马车启动,一边给崔子映拭着泪,“发生什么事了?告诉哥哥,哥哥为你做主。”
崔子映实在后怕到了极点,她哆嗦着,把刚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听着听着,崔子轩已是脸色黑沉,他冷冷地说道:“好端端聚会的地方,怎么会有醉汉混入而不被人拦下?还有,那醉汉直冲着你前去,一见就紧紧抱住,分明是有人授意!”他咬牙切齿的恨声说道:“到底是谁?要这样害你名节?”转眼他又安抚崔子映道:“阿映别怕,这事哥哥定会查个水露石出!”
对于崔子轩的能力,崔子映比谁都要有自信,她哽咽地点了点头,颤声说道:“今日要不是有杨姐姐在,哥哥,我这次只怕是活不成了!”
按说,这样的乱世,妇人的名节自然没有那么重要。可崔子映却是出自博陵崔氏这样的世家,世家最注重名声,也因此对女子的束缚远比别的家族可怕。如果那个幕后之人算计成了,今日看到那一幕的,可不止是十几个贵女,而是整个醉月楼的客人。有所谓三人成虎,到时闲言闲语之下,崔子映不是被逼得自尽以表明清白,就是被家族送到痷堂了尽一生。可以说,那幕后算计之人,还真是想逼得崔子映走投无路!
崔子映越想越怕,她紧紧揪着崔子轩的衣袖,颤声又道:“哥,杨姐姐替我担了那十几家的仇恨,她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