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功夫,李公子便牵着他新纳的妾室出来了。
透过浓厚的妆容,可以看出新娘长得不错。可再是长得好,毕竟是刚刚崛起不到十年二十年的武将之女,整个人的气质很平凡,如果是放在平时也就罢了,可她站在陕西李氏这样底蕴深厚的贵公子身边,却衬得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如其说是新娘,还不如说是一个浓妆艳抹的丫头。
看着眼前这一对,姜宓不由转头看向崔子轩,暗暗想道:当年我与他站在一起时,旁人是不是也是如此想来?
感觉到姜宓的目光,崔子轩转头朝她温柔一笑,这笑容是如此专注和欢喜,直让姜宓的心又安宁起来。她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个男人,忖道:可不管我当年如何,他从来都尽了全力来抬举我,来让世人敬重我……于这个时代而言,眼前这个男人真是极好极好的了。
自崔子轩两人进来后,他们便一直是众人注目的中心,此刻,这两人眉眼含情,你看着我看着你的目中无人,着实是件纳罕事,不由的,众人再次交头接耳起来。
李公子在牵着新纳的妾室给众人一一敬酒,他有意无意的,目光扫过了姜宓,只是很快的,他又收回了目光。
转眼,李公子两人来到了崔子轩面前,在给崔子轩敬过酒后,两人同时举盅,再次向姜宓敬酒——天下人都知道,幽州杨氏虽然只是一个妇人,可以她拥有的基业和属下,当一个小国国主都够格了,所以,她实际上已与在座的众男人平起平坐了。
姜宓优雅地接过酒盅,感觉到李公子隐晦的打量,她垂下眸少少地抿了一口,便移开始目光。
等到李公子两人走远,邻桌的一个五姓七望的世家子忍不住低声问道:“都说幽州杨氏为人放荡,今日看来怎的似有几分静雅高洁之气?难道是她戴了纱帽的缘故?”
旁边的人也是不解,都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倒是崔子轩,他淡淡看了一眼四周盯来的目光,慢慢把酒盅一放。转向姜宓轻声问道:“回罢?”这一场宴会本是家宴,崔子轩相思多年,好不容易与姜宓重聚,实是不想在这无聊的地方多呆。
姜宓点了点头,轻应道:“好啊。”
见到姜宓应了,崔子轩趁新人退入后堂时,牵着姜宓的手,向在座众人略一告罪便退了出来。
两人坐上马车后,姜宓便依偎在崔子轩身侧,两人十指紧紧相扣。
马车走了一会,崔子轩侧头在她额头上吻了吻,说道:“我现在什么事都不想做了……阿宓,在离汴梁城百里的地方有一处所在,景色极美,咱们去度个假吧。”
姜宓仰头看着他明显较以前消瘦的下颌,看着他眼底淡淡的黑眼圈,连忙点头说道:“好啊,我们去度假。”转眼她又调皮地笑道:“反正天也不会在这几天塌下来。”
崔子轩一笑,他摩挲着姜宓的脸颊,低哑地应道:“偷得浮生半日闲……许是浮生太过仓惶……”他凝视着姜宓,终是没有说下去:这么多年了,他永远都是只有这个妇人陪伴在身侧时,感觉到时光是悠闲快乐的。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时光是一晃就过,就来到此行的目的地——雾竹谷时。
太阳挂在中天上,雾竹谷因为景色清幽,时常有贵人前来,倒建了几家极是不俗的客栈。两人带着仆佣挑了一处住了进去。
好不容易忙完,姜宓还等着崔子轩带自己游雾竹谷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却是崔子轩的亲信侍卫阿五大步走来。
阿五走到崔子轩身侧,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片刻后,崔子轩略一頜首,他转向姜宓,歉意地说道:“阿宓,突然来了一些事,我去去就回。”
姜宓自是知道他繁忙,她点头笑道:“好啊。我等你。”
崔子轩伸手在她手背上拍了拍,转头向众仆交待了几句,便大步走了出去。
几乎是崔子轩前脚刚离开,后脚,姜宓的护卫也来了,那护卫向姜宓禀道:“夫人,幽州来人了。”
姜宓说道:“让他们到这里来。”、
那护卫应了一声,又道:“夫人,众护卫不放心您,要不,就让他们在这里守着?”
姜宓无可无不可的“恩”了一声。转眼,她轻叹一声后,又笑盈盈地说道:“崔郎一个劲地说雾竹谷怎么美,他虽不在,我这好奇心却起来了。走吧,咱们去附近逛一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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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
离雾竹谷不到二十里的官道上,一个车队正风尘仆仆的行进着。
望着视野的尽头,一辆马车中,一个年轻妇人充满希望的声音传来,“老头子,马上就到了汴梁城了么?”
马车旁,一个骑在马背上的中年贵族宠溺地回道:“是,马上就到汴梁城了。纹儿,等进了城就一切都好了。”转眼,他又心疼地问道:“你累不累?是不是颠得慌?肚子里的孩子闹不闹?”
车帘掀开,郑纹那美丽的面容露了出来,她嗔怒地瞪着那中年贵族,没好气地回道:“你来怀个孩子就知道累不累了。”
她这话是强词夺理,中年贵族却好脾气的连连回应,“好好好,等找到神医,一定请神医想想法子,以后由为夫来孕育孩子,绝不累着夫人。”
这人的话一落,郑纹便扑噗一声笑了起来。见到她终于笑了,中年贵族也由衷的开怀起来。
过了一会,郑纹转过头朝着西南方望去,望着望着,她美丽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冷笑,伸手抚着肚子,郑纹讥嘲地想道:于曼总以为我终于被她踩到泥底去了,她定然没有想到,我郑纹其实活得不差!
却原来,这个郑纹,正是姜宓以前在后蜀时结识的好友郑纹。
当年,姜宓在蜀地时,于曼和郑纹也曾交好过。说起来,这两个女子其实是一类人,她们都是出身高贵,也都容颜美丽智慧过人,真要比较,那就是于曼的亲人对她更好一点。
因为于曼的姐姐嫁给了太子,一直以来,于曼及其家人都是太子一系的人,与郑纹这个暗恋康王的人可以说是走的不同路,直到因为姜宓的那个秘方才撮成了两人的合作。
那时候,郑纹绝对没有想到过,有一天她会和于曼反目成仇。
反目成仇的原因很简单,那就是于曼姐姐所嫁的太子在一次刺杀中死了!
太子死了,也就意味着于家的政治投奔失败,他们必须再换一个投资的对象了。选来选去,他们挑中了因会逢迎小花蕊夫人而重度得到重视的康王。
本来这些都没有郑纹什么事,可孰料,也许是失势的时候世态炎凉看得多了,也许是终于知道人间真情难得了,那时刻的康王,偏偏喜欢上了郑纹,并执意要追回她。
于家行事向来霸道,他们既挑中了康王,便没有想到听之任之,于是,在一次有意识地安排下,于曼和康王有了肌肤之亲。
以于家的地位,于曼既然和康王有了那种关系,那就必须嫁给康王了。可那个时候,康王正是对郑纹情热之时。
也许是被康王刺激了,也许是于曼骨子里就是一个唯我独尊的女人,在她的算计下,郑纹被康王捉奸了,而与郑纹通奸的,却是她的一个护卫。
心心念念的人与别的男人睡在了一起,康王愤怒之极,而郑纹同样恨毒了他,因为那晚她之所以喝酒,就是因为听到了康王与于曼有了肌肤之亲,准备娶她为正妃的事。
康王本来是个心胸狭小只重权势的人,他如其说是喜欢郑纹,还不如说他是在尝尽世态炎凉时,渴望重新得到那个曾经为了他而不顾一切的女人。现在郑纹不再干净,还敢对他使脾气,康王也就拂袖而去。
这事却仅仅只是开始,不过一天,郑纹便发现自己通奸了的流言传得到处都是,而且,也不知她父亲与于家达成了什么协议,竟是家族协商之后抢了她的所有财产还把她除了族。
再接着,各种她做过的没有做过的流言都盖了郑纹身上,而郑纹知道这一切都是于曼所为时,是那日于曼与康王定亲时,那时,于曼特地邀请了郑纹,她让郑纹看到她的意气风发后,便对郑纹说,像你这样的失败者,居然还想当康王心中那个永远拭不去的美好身影……当时她傲慢的啐了郑纹一口,凑到郑纹耳边轻声说着‘所以,我就要让他知道,你其实是一团烂泥。’她又说,‘她虽然看不上康王,可既然只能嫁他,那她就要最完美的一切!’
就这样,于曼以居高临下的态度把郑纹送给了一个出使南唐的中年人李默。李默虽是南唐的皇族,却是出了名的烂泥一个,为人荒诞不经,文不成武不就,既纨绔又贪花好色。按于曼所想,郑纹这次应该是永远翻不了身的了。
可她算好了一切,就没有想到,郑纹所跟的那个李默,却是个装疯卖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