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战事的就显得有些乏善可陈了,连宰赛都没有预料到会如此顺利。
伴随着各部大军入城,几乎彻底陷入混乱的京营各部在群龙无首的情形下很快就彻底崩溃了。
在横刀跃马的内喀尔喀骑兵虎视眈眈之下,内喀尔喀的步卒迅速冲入兵营中,还在睡梦中的京营将士们几乎无法做出像样的反抗,尤其是其中的军官们更是一个个畏首畏尾,都盼着人家能出头,但结果却是都不愿意出头。
很快各部被分割包围,紧接着就是成建制的投降了。
能够真正奋起反击的将士屈指可数,真真有点儿万千将士齐解甲,宁无一个是男儿的感觉。
倒是在城外还有些波折。
洪果尔率领科尔沁人进攻草料场引发了草料场大火,结果就是驻守在草料场的神机营趁机溃逃,科尔沁人不但未能成功保住草料场所存无多的草料,连俘虏也没有能抓到几个,只能趁乱追杀一阵,却被一部拼死阻击,战果寥寥,这也让洪果尔颜面无光,在宰赛面前抬不起头来。
同样巴林部在城西的进攻前期十分顺利,一举击溃了备兵营前部,而且因为火箭还引发了备兵营中大火,色特尔趁势掩杀。
未曾想到在追杀出备兵营北时,却遭到了京营五军营一部的反击,色特尔的前锋损失不小,但是对方没有恋战,很快就撤离,逃入了北面的鹿儿岭山中。
反倒是京营驻军最多力量最强的城中遭到的抵抗最薄弱,几近于无,整个弘吉剌部大军只有区区三十余人阵亡,一百余人受伤,其损失程度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也创下了宰赛带兵出征的最小记录。
在回想起在迁安城下的那场鏖战,宰赛简直无法相信这同样属于大周军,这边还是皇帝亲军,纵然辽东镇精锐战斗力不一般,但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甚至在地底下的巨大差距,还是让他难以置信。
直到如今宰赛也还认为能在迁安城面对数倍敌军鏖战一日不溃的那支火铳军只能是辽东新建的火铳精锐,从未想过那会是经历几个月就组建训练出来的一支民壮。
伴随着天色渐明,整个三屯营镇城内的情况基本上已经控制下来了。
但摆在宰赛面前的难题才刚刚开始。
仅仅是这城中军营俘虏就高达四万人,俘获副将二人,参将三人,游击将军七人,守备、都司、把总无数。
这么多人如何处置?
这个时候宰赛才想起布喜娅玛拉离开时提醒的自己,打赢这一仗很简单,但是如何将这场胜利成功变现,变成实质性的收益,这才是最重要的,也是最不好办的。
如果没有中间人在其中来帮忙媾和牵线搭桥,这几万养尊处优却又没有任何劳动技能的家伙,放在手里能干什么?
达尔汗、妆兔、莽骨大、比领兔、所宰等人都是异常兴奋,他们从未想过能一举俘获数万大军,对比前几日在迁安城下的惨痛损失,他们之前已经对此战不抱希望,只求能捞到一些能回去之后向族人交代的战利品便心满意足了,未曾想到这一趟三屯营之战却是以如此微小的损失赢得如此巨大的收获。
“范先生,此战能获得如此大胜,你居功至伟啊,此番之后,某必有重谢。”宰赛也是眉开眼笑。
虽然也知道这后边儿一系列事情还麻烦得紧,但是毕竟这一战大局已定,起码回去之后无论是对内喀尔喀五部,对察哈尔人和建州女真,都能有一个交代了,至于说能从中捞到多少利益,那另当别论。
“宰赛大人言重了,日后我们和宰赛大人打交道的机会还会有许多,希望宰赛大人届时能多行些方便就好。”范清微微一笑,“不过宰赛大人,您一下子俘虏了这么多京营人马,打算如何处理这些人呢?”
终归还是问到了这个问题上,宰赛心中一凛,不动声色地道:“范先生何以教我?”
“恐怕宰赛大人心里早有打算才是。”范清也不点破,“京营将士皆安家于京城多年,他们别无所长,不可能像寻常农人,跟随宰赛大人回到草原上他们也毫无用处,估计宰赛大人是打算以此作为货物与大周交易吧。”
“嗯,大周朝廷会为这些人付出赎金么?”宰赛反问。
范清摇摇头,“若是前任皇帝在时,也许会,但是当今皇上恐怕就难了,大周朝廷现在拮据得紧,哪里可能有多余银子来为这些人赎身?三五十万两银子,也许能凑出来,但是宰赛大人能答应么?”
宰赛脸色狰狞,“范先生,你可知道迁安城下我们内喀尔喀五部死了多少人,我告诉你,战死七千余人,而且还有四千多重伤,这四千多人能活着回草原的不到一千人,轻伤无数,三五十万两,难道我们一条草原勇士的性命,就只值三五十两银子?那我真还不如将这四万人杀了,将这镇城中还有一二千匠人农人全数俘虏回草原呢!”
“大人便是将这些人全数杀了,也一样不能得到大人所想要的东西。”范清笑着道:“还是多考虑换回大人想要的东西才对。”
“可你说大周朝廷不肯支付这些人赎金?”宰赛盯着对方问道。
“朝廷不愿意付,但肯定有人愿意付。”范清轻笑,“他们自己家里肯定是愿意的,也会有很多商人愿意帮这些人付,他们许多可都是京中勋贵,许多人都愿意搭上这层关系呢。”
宰赛暗自点头。
果然如此,这范清看样子也是想要来写这笔生意了。
这些大周商贾生意做得大的,多多少少都和大周朝廷有些瓜葛,而且这些武勋世家也不仅仅只有一两个子弟在军中,既有在京营中的,也有在边军中的,还有在各地都司卫所中任职的,所以能搭上这层关系,日后肯定有用。
但这家伙真的只有建州女真这一条线么?
宰赛有些怀疑。
不过此时他心里倒是踏实许多了,这家伙愿意来搭线当然好,免得自己受制于布喜娅玛拉那边一家,但这厮的话语里似乎只愿意帮着那些武勋子弟,也就是那些武将军官搭线,寻常士卒和低级军官就好像没有兴趣了,这却是一个麻烦事儿。
“范先生,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不过武勋子弟多是些将领和中高级军官吧,可这几万士卒呢?”宰赛悠悠地道。
“大人,我们只是商人,没利益或者亏本生意可不会去做,这些寻常士卒虽然不是毫无价值,但是这却需要去联系京中这些人的家眷,而且寻常士卒也未必能拿得出多少银子来,既麻烦,又繁琐,耗时费力,意义不大,我们也没有那么多精力来办这种事情,……”
宰赛冷笑了一声,却不再言语,这厮果然只是冲着这些武将军官来的,对寻常士卒毫无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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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建耀的运气不错。
他比韩尚瑜晚走半个时辰,因为他营房在城东草料场,所以回到城东时就搂着小妾睡了。
军中不能携带侍妾丫鬟,不过却允许带长随仆僮,戚建耀索性就让这个小妾改了男装,扮成书童,这样一床两好,也省得这一两个月来没人侍寝实在难受。
科尔沁人突袭将他从睡梦中惊醒,草料场燃起的大火却正好阻断了科尔沁人的围歼,他来不及多想,起身带着亲卫不管不顾地仓皇逃窜,但是科尔沁人衔尾追击,也幸亏部下拼死阻击,这才让他能脱身而逃。
但即便如此,在科尔沁人的追杀之下,整个这一部六千人在黑暗中溃散,只剩下不到两千人逃脱。
“虎臣,我们现在怎么办?”戚建耀脸白如纸,匍匐在马上,摇摇欲坠,放眼望去,似乎哪里都有可能蒙古骑兵追杀出来。
贺虎臣刀条脸,脸上棱角分明,一道刀痕横额而过,显得格外凶悍。
“大人,虽然属下不知道蒙古人来了多少,但是观其骑兵的迅猛,绝对是精锐,我接战一部应该是东蒙古那边的科尔沁人,他们据说是和内喀尔喀人结盟南下,只是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没去打迁安城,却来偷袭我们了。”
“这帮该死的草原蛮子,狡诈无比,他们声东击西,哄过了蓟镇军和我们,都以为他们是去打迁安,结果呢?”戚建耀想到夜里喊杀声声,自己险些就做了刀下之鬼,就不寒而栗,“镇城肯定完了,他们南下大军有五六万,我们不能往西面走,……”
贺虎臣也是沮丧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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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是保定军户出身,自幼弓马娴熟,本以为进了京营能得一番前程,没想到在京营中荒废经年,而神机营的武器皆是老式三眼火铳,连火绳枪都不多,这也让他觉得英雄无用武之地。
这一战打成这样,面对呼啸而来的科尔沁骑兵几无反抗之力,估计整个京营都被打得落花流水,日后自己的命运又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