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大雪之后,整个京师城都笼罩在一片白茫茫之中。
这是入冬以来的第几场雪了?冯紫英记不清了,但是今冬难过,尤其是对开始大规模东来北上的流民来说,更是难熬。
从蔚州、广昌、灵丘那边过来的第一拨流民已经与保定那边的流民裹挟在了一起,蜂拥着沿着涿州、良乡、房山一线朝着京师城而来,根据初步预判, 这第一波灾民形成的流民大概在六千人左右,不算多,但也不算少。
关键在于后续。
山西方面那边的预估大同府蔚州、浑源、广昌、灵丘、广灵几个州县的流民多半都是要往东走进入北直这边保定府的,同样太原府的繁峙、代州、五台几个州县灾民也可能会进入保定府这边,虽然山西那边也尽力予以阻拦截留,但是还是会有三四万灾民进入保定这边。
而保定、真定这边本身情况就不太好, 加上山西过来的流民一裹挟,立即就躁动起来, 预计可能也会有五六万流民与这帮山西流民合流,一起向京师进发就食。
这种故事其实每隔那么几年遇到大灾就会来这么一波,理论上朝廷和顺天府已经有相当经验了。
但今年情况不一样。
漕运中断,京通二仓早些时候的亏空大案,都让整個京畿的粮价开始不断上涨。
尤其是漕运中断之后,粮价已经在原来的基础上翻了一倍,引起了整个京畿地区的恐慌。
后来还是户部出面通过邸报和《今日新闻》等报纸向外界宣布京通二仓粮食早在漕运中断之前便已经完成了补仓,今冬粮食无虞,才让粮价稍稍平复, 但是比起去年冬季这个时候的粮价仍然是上涨了一倍, 这对于整个京畿地区的百姓来说,无疑是一个极大的打击。
现在让户部最为担心的还是随着隆冬季节地到来, 北地因为大旱形成的灾民演变成为流民,都有向京师汇聚的趋势, 一旦数以十万计的流民蜂拥而至, 对于京师的压力会有多大可想而知。
更让朝廷担心的还是这数以十万计的流民中究竟夹杂了多少白莲教徒,他们会在里边有什么阴谋,这一情况刑部也已经报给了内阁, 让内阁诸公也是胆战心惊。
顺天府早就向内阁提醒过当下北地白莲教的泛滥, 但内阁诸公虽然知晓,但是并没引起足够重视,一直到这一次刑部提出来,特别是将即将蜂拥而至的流民与白莲教挂钩,这才让内阁有些着忙了。
冯紫英当然也清楚刑部这么做的目的,无外乎就是刘一燝要借此机会显示一番刑部的工作能力,顺带也会刑部在侦办这个白莲大案中争取一些利益罢了,冯紫英自然也不会去戳穿和反对,这对双方都有利。
更何况刑部的怀疑也并非没有依据,也有情报显示山西山东和北直的流民中本身就有白莲教徒混入,甚至也包括刑部和顺天府自身也在安排人员打入其中。
翻身起床时,冯紫英都还有些不太想起床。
手一捞,居然捞了个空,揉着惺忪的睡眼,冯紫英想了想,再看看周遭环境,不是沈宜修的卧室, 也不是二尤的, 嗯, 昨日沈宜修身子不方便,时间也有些晚了,索性就在晴雯这边的屋里睡了。
看了看窗外,天色漆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但生物钟告诉冯紫英,起码是卯正了。
昨夜忙碌太晚,范景文和贺逢圣去了大城和东安两县几日,算是回京一趟,商量一些事务,所以一起小酌,顺带也把即将赴任香河的吴甡和正在都察院一道协查附逆案的方有度都叫上了。
一直到子时才算是散去,冯紫英回沈宜修这边时已经很晚了,都带着孩子睡了,本来沈宜修身子也不方便,所以冯紫英自然就在没有值夜的晴雯屋里睡了。
屋门咯吱一声响,门帘一掀,带起一阵冷风,只穿了一件夹袄的晴雯钻了进来,还以为冯紫英没醒,哆哆嗦嗦小心翼翼地爬上床,大概是怕自己身体凉着冯紫英,冯紫英闭着眼睛,等到晴雯靠近,这才一把勾住晴雯腰肢,揽入怀中。
晴雯吓了一跳,但马上反应过来,蜷缩在冯紫英怀中,“爷醒了?昨晚爷喝多了,要不今早就再睡一会儿,晚点起床吧?”
“这会子什么时候了?”冯紫英也难得懒散一回,昨晚喝了不少,回屋就睡了,现在怀中这具娇躯身子慢慢也被焐热,手指也顺着请问颈项向下,在被窝里剥掉绣袄,手指便沿着那小衣下滑,……
晴雯扭动了一下身体,有些不安地道:“爷,都卯正一刻了,待会儿奶奶便要起来了,……”
“呵呵,你奶奶什么时候卯时起来过,大姐儿昨晚跟着她,起码要辰正才起来吧?怎么,不想陪着爷说会子话?”冯紫英笑了起来,对沈宜修的起居习惯他了如指掌。
若是女儿跟着沈宜修睡,那沈宜修肯定要睡到辰正才起床,自己母亲也专门和沈宜修说了,女儿还小,这晨间的问安就莫要那么讲究了,不必非要每日都要去,所以都是女儿跟着乳母睡的时候沈宜修起得早一些才会去母亲那边问安,女儿若跟着睡,就不过去了。
晴雯红着脸,想要躲避身畔男人的魔掌,沿着小腹已经褪掉自己的底裤,这哪里是要说话,分明就是要欢好。
“爷,……”晴雯喘息着,她何尝不盼着这一刻?
自打破身之后,男人就忙得不可开交,这几日都是人影儿都见不着,便是回来,也还有奶奶和二尤,顶多也就是手眼温存一番,哪里轮得着她?
好不容易昨晚算是有机会了,可男人却喝得太多,抱着自己连衣衫都没有脱就沉沉入睡,还是自己替他换下衣衫。
这晨间嬉戏,晴雯也不是没见过,偶尔爷兴致来了和奶奶也要这般,只不过奶奶有些害羞,不太喜欢这般罢了。
正犹豫间,晴雯只感觉自己肚兜也被掀了下来,还来不及假意挣扎一番,冯紫英早已经按捺不住,握住晴雯双腿,……
床炕间一阵咿咿呀呀,混合着男人舒爽畅快的笑声和女人呢喃软语,到最后自然是求饶,……
看着丈夫进来抱起已经开始咿呀学语的女儿逗弄着,沈宜修鼻翼抽了抽,闻到某些味道,瞪了一眼丈夫,接过女儿:“相公还是先去洗漱吧,……”
冯紫英知道漏了馅儿,也不在意,慵懒地靠在炕沿儿边上:“云裳,赶紧替爷洗脸,爷还赶时间呢。”
沈宜修没好气地撇撇嘴,“赶时间还要这么不管不顾地,晴雯这小蹄子夜里不好好侍候,还得要早间来……”
沈宜修毕竟是大家闺秀出身,这等话也说不下去了,不过她也知道肯定是自家丈夫兴致来了才会如此,若是晴雯肯定是不会主动的。
“昨晚回来晚了些,和梦章、克繇以、鹿友及方叔他们多喝了几杯。”冯紫英解释了一下,“梦章和克繇回来诉苦,我作为上官也得要听一听,还不能让他们把还没有来得及走马上任的鹿友给吓住了,还得给他们打打气,……”
“那方叔来作甚?”沈宜修对冯紫英这几个关系密切的同学都比较熟悉了,甚至见过面,这一点上,大周和前宋相似,不像前明那般保守,关系密切的通家之好,正妻都是出面认识的。
范景文、贺逢圣与吴甡都是丈夫专门拉到顺天府来帮忙扎场子的,不过方有度在都察院,而且还和二房薛家是姻亲,所以沈宜修多问了一句。
“方叔被刑部派进这一波附逆案的调查了,估计后续的案件他都要介入。”冯紫英也不遮掩,“我也顺带问一问案件进展情况。”
“噢,也包括贾家这边的案件?”沈宜修知道贾冯两家的关系,也知道丈夫对贾家这一回的出事儿很关心,这也很正常。
“嗯,他要回避,不过一些情况还是能打听到的。”云裳已经进来替冯紫英梳洗打扮起来,眉目间还有些幽怨,很显然晴雯的“偷食”被她知晓了,嘴巴噘起都能挂油瓶了。
沈宜修也看到了自己这个贴身丫头的表情,有些好笑,不过这等事情她是从来不会去主动过问的,自己这两个丫鬟其实关系很好,不过僧少粥多,那就只能看情况而定了。
“贾家那边情况很糟糕?”沈宜修抱着女儿,乳母也进来了要替女儿哺乳了,顺手将女儿交给乳母,乳母出去之后,才问道。
“不太好,贾赦和孙绍祖在平安州那边的事情不好辩解,现在查出来的谋利算下来不少,不说拂逆之事,但是这一桩案子,就得要让贾家不死都要脱层皮,而且涉案的钱银多达十万两,孙绍祖家被抄了,但是除了一处宅子外,其他几乎无所得,显然是早就有准备,现在罪过就都得要落到贾家身上,你也知道现在户部的胃口,……”冯紫英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