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裳心中也是一喜。
她也是听晴雯说起过香菱的,知道这丫头也是一个和软憨厚性子,虽然不如晴雯那般亲近,但是这等性子进屋里了,也就好相处。
先前门房处叫人来喊自己接人,她也是迷迷糊糊地把人接了回来,然后询问起来,那香菱也才含羞带怯的把这情况一说。
一番交谈之后,云裳发现这丫头的确和晴雯所言差不多,模样的确长得有一股子清新脱俗的娇憨妩媚,但性子却是憨厚老实,温和柔顺,也不知道薛大爷是从哪里抢来这么一个老实人。
说实话昨日里听闻那金钏儿玉钏儿两姊妹要进屋,云裳还是有些忐忑的。
一来就是两姊妹,而且云裳也听闻那妹妹还好一点儿,那金钏儿却是一个要强性子,又在贾府二太太面前那么得宠,估摸着怕是一个不太好相处的性子。
晴雯也说她和金钏儿没太多交情,倒是和玉钏儿熟悉一些,只知道金钏儿性子最好颜面,受不得气,这一点倒是和她自己有些相似。
现在香菱先进屋了,若是好相处,倒也算是多了一个“同盟军”,不至于等到金钏儿玉钏儿两姊妹进屋时受欺负。
这云裳也知道这少爷屋里“招兵买马”是迟早的事情,原本还指望着晴雯能来最好,但现在先是有金钏儿玉钏儿两姊妹“强敌临门”,紧接着又来了这一个香菱,倒成了“同盟军”,看来日后这府里边还真的要兴旺起来了。
“爷,瞧您说什么呢?云裳怎么会欺负香菱姐姐?”云裳嗔怪着瞄了冯紫英一眼,“不过香菱姐姐的性子好像真的挺好,云裳很喜欢,多了香菱姐姐这样一个帮手,云裳也可以轻松许多了。”
冯紫英伸了一个懒腰,准备起床活动一下身体。
虽说起晚了,但还有两日才开始正式进翰林院观政,这日常良好的生活习惯还是要保持好,眼见得屋里人越来越多,没有一个强健的体魄,如何能行?
见冯紫英要起床,云裳美眸流盼,“爷,那香菱在宝姑娘那边也是侍候人惯了的,不如就叫她进来也学着侍候少爷?”
冯紫英哪里不明白云裳的小心思,不过他还是点点头:“云裳,你甭担心自个儿,也说过了,你得跟着爷一辈子,去把香菱叫进来吧,爷也要问清楚,若是真愿意留在府里,自不必说,若是不愿意,爷也绝不会强留,也还不至于欺负一个女孩子。”
云裳听得前半句,那心里便是充满了蜜糖般,眼睛都笑成月牙儿一般,看得冯紫英忍不住有点儿想要捏一把那张俏脸,好容易忍住了这份冲动,这才打发云裳去把香菱带进来。
香菱昨晚得到这个宝钗告知这个消息时,先是如天崩地裂一般,这陡然要被打发到一个陌生的环境下去,对于一个才十六岁好不容易才安顿下来的女孩子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刺激。
好在宝钗一番安慰之下才知道自己是被送到了冯府,那冯家公子自己也是见过的,倒是一个通情达理的和善人,便是那一日薛大爷如此得罪于他,他也没说什么,还替薛大爷掩饰,难怪现在薛大爷对冯大爷佩服得五体投地。
姑娘也说去冯府是一个莫大的造化,等闲人便是想去也去不了,香菱也听说了贾府里边金钏儿玉钏儿两姊妹要到冯府,怎么却成了自己先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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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不了和宝姑娘也是一番难舍,跟着宝钗这么些年,香菱也知晓这位姑娘是个宽厚性子,待自己也好,说实话也是不愿意离开,只是天下无不散筵席,如姑娘所说,到了冯家,记挂着薛家这边的好,便是最好的缘分了。
看见香菱一进屋来,便跪在自己面前,那红肿的眼眸和憔悴的面容,看得冯紫英又好笑又心疼。
“起来罢,我这屋里没有那么多规矩,怎么还这般模样,我这是龙潭虎穴,让你这丫头这么舍不得薛家妹妹?”冯紫英笑着打趣。
香菱也有些不好意思,这般情形落到个别的新主子眼中,弄不好就要心里生气了,这位主子倒是个好性子,难怪先前云裳说在府里心宽体胖,没多少担心的事儿。
“让爷见笑了,奴婢只是跟着宝姑娘两年,记挂着宝姑娘对奴婢的好,所以有些不舍,昨日里想着要分别,便没睡好,……”香菱没敢起身,红着面颊低垂着头小声道。
“起来罢,我说了起来了,我这府里不喜欢谁动不动就跪着,嗯,香菱,我问你,你是不是不愿意留在我府里,不需要说谎,估摸着你也听说过我的性子,不喜欢勉强人,真要想回去,我可以和薛家妹妹说好,你只管回去,保证不会影响到我和文龙以及薛家妹妹的关系,……”
冯紫英其实也很清楚自己这话问得虚伪,这等时候那个丫鬟敢说还是想回那边儿去?不过他还是要问一问,哪怕是形式上的,他觉得这样做自己可以心安一些。
果然,香菱摇了摇头:“姑娘也说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既然薛大爷把奴婢送给了冯大爷,那日后奴婢就是冯家的人了,与薛家再无任何关系,若是冯大爷不要奴婢,那奴婢左右也就是一个死,……”
冯紫英听得皱眉,怎么这香菱和云裳都是这个口吻?但转念一想,对于一个在豪门大户里生活惯了的女孩子,陡然把她推向外界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恐怕还真的不如杀了她的好。
外部世界的险恶遇到这种漂亮又没有什么经历的女孩子,会嬗变成一个什么样的故事,恐怕还真的是悲剧居多。
那份自由真的给了她,她也未必能拿得到,拿到了也未必能感受到自由的甘甜没准儿其他现实的残酷就迎面而来了。
既如此,自己真没必要再去考虑这般看似对自己良心一个交代的事儿了。
“好吧,那你就留在我屋里吧,给云裳搭个伴儿,云裳一个人在我屋里还觉得孤单,现在你们俩也有了个伴儿,至于干什么,云裳也会和你说,待会儿爷起来了,还得要带你去我娘和姨娘那里,……”
见香菱微微色变,冯紫英又瞪了一眼云裳,“你别听云裳吓唬你,我母亲和姨娘都是和善性子,没她说得那么可怕,……”
云裳忙不迭的抱怨起来,眼圈都红了起来,“爷,您这个就冤枉奴婢了,奴婢何曾说过太太和姨太太,婢子在爷心里难道……”
香菱也赶紧解释:“云裳姐姐可没说过,奴婢只是担心不入太太和姨太太的眼,……”
“哟,那就是我冤枉了我的小云裳了,嗯,不过小丫鬟不就是拿来被主人冤枉的么?”冯紫英哈哈大笑,云裳原本内心的一份委屈顿时就被冯紫英的这番话给消解无踪,眼见得泪珠儿都要出来了,却又破泣为笑。
看见云裳和冯紫英之间的这种轻松惬意,香菱也忍不住有些羡慕和憧憬,看来这冯大爷还真的像姑娘所说的那般知书达理和蔼可亲,自己若是也能有这般情形,那便是一辈子都满足了。
如果宝姑娘真的能嫁到冯府当主母,那简直就是神仙生活了,香菱忍不住陷入了某种幻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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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屋里又传来一声脆响,小丫头忙不迭的赶紧去打扫。
晴雯忍不住瞥了一眼那屋里,照旧干着自己给花浇水的活儿,谁知道这位宝二爷又哪根筋不对了,一大早起来就开始折腾。
昨晚回来多喝了几杯,就在那里念念叨叨,今儿个早上起来时,还好好的,谁知道出去了一趟听着些什么,回来就成了这样。
晴雯也觉得在这宝玉院里越发呆得没趣了。
这位宝二爷平素待下边人还是极好的,特别是屋里那几个,宠得没边儿了,一个个小蹄子都差点儿要以姨娘自居了,晴雯也懒得多看,由着她们蹦跶。
在晴雯看来,估摸着也就是袭人那蹄子是得了太太的意思,其他啥媚人、麝月、绮霰、秋纹、紫绡几个丫头,那都是在自作自梦,以宝玉那性子,若是太太不许,他怕是半点儿都不敢违逆的。
看着小丫鬟篆儿把打碎的茶盏清扫了出来,晴雯忍不住摇摇头。
再看那媚人扭着身子出来了,那篆儿忙不迭的过去:“媚人姐姐,今日我娘做生,想要请一会子假,还望姐姐行个方便。”
“这等时候请什么假,没见着二爷正上火么?晚些时候再说吧。”媚人冷着脸,话语里如同冰渣子裹着出来,劈头盖脸。
见小丫头眼圈儿都红了起来,晴雯也知道这丫头和母亲关系极好,前日就见她在准备,而且也和那麝月说过,便忍不住道:“媚人,便允了她去吧,她母亲一年也就过这么一回生日,何况她前日里也和麝月说过了。”
媚人没想到晴雯也会插话,稍稍一愣之后便冷笑起来:“今儿个我当值,和谁说也不顶用,要不就去和袭人姐姐说去?晴雯,你还是做好自己的活儿,赶明儿你进了这屋里再来念叨这些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