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时辰后,顾子元军大营里,和上次一样,顾子元只留下了徐德言等几个亲兵,面沉如水,坐在帅案之后,一脸怒容地盯着站在下面的王华强。
顾子元最后还是按王华强所说的办,撤军三里,把牛羊和酒水留在了护城河边上,然后皇甫绩才派人将这些运进城去,而王华强也是从那个时候走出城门的,只是这回顾子元没有象上次那样给他在大营里东张西望的机会,而是让人蒙着他的眼睛才带入了大营。
顾子元开了口,看得出他在压制着自己心中的怒气:“王参军,上次你跟我说好了,皇甫将军今天要在城头和我商议撤围出城一事的,我这才把牛羊送入城中,解了你们缺粮之困,今天这又是怎么回事?你们想毁约吗?”
王华强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行了个礼:“将军息怒,计划赶不上变化,本来皇甫将军是有意接受您的条件,只是手下一些将军不答应哪,尤其是有几个从附近的武进,宜兴等县逃来的军官,亲眼见过当地的官员是如何被残杀的,害怕贵军也会这样对我们,打死也不肯让皇甫将军上城与您对话啊。”
顾子元重重地“哼”了一声:“皇甫绩想搞什么?要是连手下人都管不住,还跟我谈什么谈?王参军,你们该不会是想跟我玩什么花样吧!”
王华强连忙摆了摆手:“哎呀,顾将军神威盖世,火眼金睛。我们能玩出什么花样呢?实不相瞒。城里粮食确实不足。那几个带头闹事的家伙,也多半是因为害怕贵军对他们也来这么一手,所以才煽动士卒对抗皇甫将军,顾将军,您也是带兵之人,也不能保证每个部下都能乖乖听你的话吧。”
顾子元的气略微消了一些,说话的语气也没有刚才那么强硬了:“王参军,我可是相信你。相信你的计划和开的条件,才会按你说的行事,现在不管怎么说,顾将军都没有出面和我公开对话,你说现在怎么办吧!”
王华强的脸上挂起了一副諂笑,他从怀里摸出一张信函,恭敬地放到了顾子元的案头,信口没封,但外面的封皮上却分明写着“苏州刺史,大将军皇甫绩敬上。征南大元帅,越国公杨素公亲启”。
顾子元心中一动。拿出信封中的两张信笺,仔细看了起来,里面果然是按照上次王华强跟他商议过的,写着皇甫绩独守孤城,内无粮草,外援断绝,已是山穷水尽,幸得江南军首领顾子元,深明大义,约束部下没有攻城,还答应让开出城通道,现在皇甫绩决意离开苏州,转进建康,将此间情形上报给杨素,望杨元帅早发大兵,解救江南黎民于水火之中。
顾子元仔细地看了信两遍,抬头问道:“王参军,你这是何意?这封信只是皇甫将军写了还没发出去的,让我看了又有什么用?”
王华强笑道:“这个嘛,只是皇甫将军向您表示的诚意罢了,本来按我们上次的计划,这信可不是现在就给您看的,只是因为我们这里的原因,今天您和皇甫将军没有对上话,所以皇甫将军才派我提前把这信给您过目一下,以表示我们的诚意。”
顾子元沉吟了一下,说道:“这么说皇甫将军还是有意和我们继续合作,按原订计划行事喽?”
王华强忙不迭地点着头:“对对对,正是如此,现在城里的人是想出而不敢出,皇甫将军需要三五天的时间来说服他们,今天那几个闹事的家伙一直在说顾将军的部队无信无义,残忍暴虐,而贵军今天送牛羊入城,释放了善意,就是对他们最好的反驳。
接下来的几天,皇甫将军会抓紧时间说服其他的官兵,让他们跟着部队一起出城的,到时候只要顾将军能把大军按约定的那样,暂时撤围,给我军留一条出城的通道,我们一定会率军出城的。”
顾子元看了一眼身边的徐德言,只见他眉头紧锁,一言不发,于是对着王华强说道:“王参军,那你说要几天时间?我们也不可能这样无限期地等下去,最近我的大营里又来了不少各路的义军,现在已经不下十万之众,他们都嚷嚷着要打进苏州城,活捉皇甫绩呢,我这里也无法弹压,你明白吗?”
王华强陪着笑,说道:“这一切我都看在眼里的,放心,顾将军,您这里的部队越集越多,我们自然也不愿意在城里多留,压服了那些闹事的军官后,皇甫将军下次就会在城头和您直接谈事啦。五天,只要五天,如何?”
顾子元点了点头,把那封信还给了王华强:“如此甚好,王参军暂且回城,我给你五天时间,五天后的辰时二刻,我们准时在苏州北城相会。”
王华强笑着退下,只留下顾子元和徐德言还在帐中各怀心事。
顾子元扭头看了一眼徐德言:“先生对今天的事情有何高见?”
徐德言摇了摇头:“我现在的感觉不太好,总是觉得皇甫绩有什么阴谋,可是一时半会儿还说不清楚,大帅,只怕五天后我们还不能大意,除了北城外,城西和城东也要留下伏兵,防止敌军从别的城门逃跑。”
顾子元点了点头:“那就让他们再多活五天吧,徐先生,这伏兵之事,还需要由你来布置。”
五天后的辰时,顾子元集结了三万人马,在苏州城北列阵,黄巾包头的叛军排出了十余里的阵势,而顾子元则威风凛凛地骑着自己的那匹黄骠马,在阵前耀武扬威地驰来驰去,所过之处的士卒无不爆发出一阵阵的欢呼声。
顾子元很享受这种感觉,以前他一直只是作为副将跟着萧摩诃,只是跟在萧摩诃的身后看着万千将士的欢呼落在了自己面前那个巨大的身影上,当时心中也只是偶有嫉妒,一闪而过,可是现在他当了几个月的叛军首领,习惯了享受这种欢呼与崇拜,感觉自己就是整个世界的中心。
皇甫绩站在城头,冷冷地看着顾子元自我陶醉着,而一边的王华强,则嘴角挂着一丝阴冷的笑意,歪着头欣赏着城下的表演,皇甫绩转头看着王华强:“一切都准备好了吗?”
王华强点了点头:“都准备好了,两天时间,顾子元逃不掉的。我相信越国公一定言出如山,会按时赶到。”
皇甫绩笑了笑:“我也相信。”说话间,只听城下的顾子元高声叫道:“我乃江南军总大将顾子元,有请苏州守将皇甫将军出来一叙!”
皇甫绩清了清嗓子,站到了城头上,漂亮的长髯在疾风中随着城头的隋军大旗一起摆动着,而他的话也清楚地传了下去:“苏州刺史,大将军皇甫绩在此,来将有何话,速速说来!”
顾子元一看城头的这员大将,气势威严,说话中气十足,不紧不慢,料定就是皇甫绩本人,他哈哈一笑,抱拳道:“皇甫将军,王参军两次来回我们两军之间,把我们的意思都说得很清楚了,今天你肯上城与我对话,想必也是愿意履行我们的协议,进行合作了吧。”
皇甫绩突然仰天大笑:“合作?什么合作?顾子元,你是反贼,我是朝廷任命的苏州刺史,我们之间怎么可能有什么合作?”
顾子元这一下给气得几乎要吐血,指着皇甫绩破口大骂:“皇甫绩,你这个无信无义的小人,明明派了那个姓王的两次谈合作,今天却当众说这种话,想反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