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华强心中大喜过望,笑道:“弘大,真是难为你了,我当时为了鼓舞士气,随口那么一说,你居然真的帮我争取到这个政策,真是太谢谢啦,要是这事不成,我要么就得对士兵言而无信,要么又会给高仆射留下个自行其事的坏印象了。”
裴世矩说道:“咱们倆在这事上是共进退的,你当时既然为了鼓舞士气,给士兵们许了这个承诺,那我如果没有当场表示异议,自然就会和你一起把此事给担下。何况你的这个提议不算过分。”
王华强的脸色微微一变,他现在也在为这个事头疼:“弘大,难不成你真的要打开番禺的库房,让这三千湘州军士去搬吗,就算你有便宜行事之权,那番禺城的守军们会怎么想,冯盎带来的那四万俚人士兵们,又会怎么想?”
裴世矩微微一笑:“不瞒你说,华强,我这几天也一直在头疼这个事情,战后的政策那可以慢慢来,可是刚打了胜仗后士兵的领赏却是要马上兑现的,这一路的州郡都被叛军洗劫一空,根本没有库银发给他们,好不容易到了番禺,这钱是必须要发的,但又不能让他们进番禺城。
我现在有一个好的理由,就是说慕容将军手下的将士中疾疫流行,番禺城中现在不宜进入,而且他们有许多并非中了瘴疠,而是得了伤风霍乱之类的传染病,麦铁杖的那个偏方也治不好这病,所以不让他们进城。
但是为了兑现对他们的承诺,我们可以从番禺城的库房里搬出一部分钱来发给他们。为了做得更象一点。我们可以把这钱运到军营后。支几个大锅,煮沸水,说是消毒防疫,再把钱煮过以后分发给士兵,现在我并不知道番禺城内有多少钱,但我想给每个士兵发一千钱,军官发两千,要是不够就打欠条。等朝廷运来岭南的封赏到了以后,一并发放。”
王华强算了一下,岭南这里的米价比起江南要贵一些,大约一斗米八到十钱左右,一石米够一个成年人吃上一年,也就是八十到一百钱,大战下来,有一千百钱的赏赐,足以让这些士兵们满意了。
他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赏钱的事情这样处理。想必将士们会接受,那个我所说的分田地。按内地的三倍来,每个男丁二百四十亩露田,六十亩永业田,这个要求高仆射准了吗?”
裴世矩笑道:“比这个标准还要高呢,高仆射回复,说岭南地广人稀,要吸引人前去,那个标准低了点,他大笔一挥,说是这次湘州军士们如果想留在岭南,可以任由他们挑选所在州郡,每人四百亩露田,一百亩永业田,全家过来的话妇人可以再领二百亩露田,五十亩永业田,二十年不用赋税,但需服徭役。”
王华强“嗯”了一声,点点头:“这个恐怕是全国上下最优惠的一个政策了,没有比这个更吸引人的,也就是在岭南能这么搞,不过高仆射为什么不好人做到底,干脆连徭役也免了呢?”
裴世矩说道:“高仆射在回信中说,岭南这次被破坏得厉害,从岭北到岭南的山道需要拓宽,东衡州到番禺和始兴的道路需要修整,以后大量汉人涌入,需要开拓出大批的荒田,还有修缮这次饱受战火的城墙,都需要人手,蛮夷们除非出山象我们汉人这样定居,不然也不会做这事,所以一年一个月的徭役省不得,反正服徭役时也管饭,还给工钱,虽然辛苦点,但比在家种田来钱快。”
王华强笑道:“其实刚才我有一个想法,何不把这些老兵就地转成内地的府兵制呢,各州设骠骑将军府和车骑将军府统一管理,这些人打过仗,有战斗经验,如果一个地方放上一千人,守住从东衡州到番禺的三四个沿途交通要地,不是比让他们完全当农夫要来得好吗?”
裴世矩看着王华强,眼珠子直转,良久,才说道:“华强,自从南陈灭亡之后,皇上下诏废除了天下的府兵,尤其是江南和关东的,只在关中和边境地区留下了部分府兵,现在岭南虽然情况特殊,但人口太少,种田的人还不够,你要是让这些人全当了府兵,那谁来养活他们呢?”
王华强正色道:“现在关中一带的府兵,也并不是全部当兵,不事生产,只要每年抽一两个月的农闲时间进行必要的军事训练就行,岭南这里即使有事,也只不过是蛮夷们闹事,不象北方的突厥人那样来去如风,需要常备军来戒备,这种半农半兵的府兵就足够应付了。
当然,武库要充足,真打起来,一个州郡至少要有个七八百部弓弩,不然也难以抵挡,就象这次东衡州,要是有个一千张劲弩,都可以开城一战了。”
裴世矩低头想了想,最后抬起头来,神色平静:“华强,你的这个说法,我会找机会上报给高仆射,我现在也没有想好这个府兵制是否可行,还是让他老人家来定夺吧,岭南的根本问题就是在于汉人太少,蛮夷太多,高达上百万,我们要想在这里站住脚,一方面得以重利吸引内地民户前来,另一方面也得想办法同化这里的俚人和侗人。
冼太夫人和冯家的联姻是个非常成功的例子,这些俚人是可以走出大山,象我们汉人这样种田为生的,能过上耕田的生活,何必再在深山老林里深受那些毒虫猛兽之苦呢,向着四周的俚人侗人们宣扬我们汉家生活方式的优越性,让他们不是畏惧我们的武力,而是羡慕我们的文化与生产能力,这才是治安岭南的王道。”
王华强笑着点了点头:“弘大,你的这个王道,至少我是暂时看不到了,你是巡抚大使,现在叛乱被基本平定,你还要在这里巡抚一阵,而我则要回大兴向高仆射复命了,你有什么信或者是奏折需要我一起带过去的吗?”
裴世矩说道:“这个么,等你走的时候,我会把这次上报战功的那份名单,跟你府兵制的提议一起交你带回,由我们二人联名上奏。”
王华强笑道:“还有一件事,就是我这次回大兴的路上,应该会碰到向这里进军的王世积,他位高权重,这次肯定对我们抢了他的平叛之功有所不满,你是这次进军的最高长官,对他要有什么说法吗?”
裴世矩平静地摇了摇头:“没有说法,高仆射这回直接给我争取到的就是岭南道巡抚大使,而给你的也是番禺道行军总管的官职,这就是给了我们绕过王世积,自率所部平定叛乱的权力,现在叛乱已平,我们更没有必要向王世积低头。
华强,但就我一向以来的观察,你和王世积的矛盾应该不是单纯的抢功这么简单,听说你和他还是同族亲戚,却弄得好象仇人似的,何至于此呢?”
王华强想起王世积那张脸就气不打一处来,反正现在四下无人,索性一吐为快:“弘大,你有所不知,这王世积虽是我们的同族,却一直盯着我们家的家族生意,以前还曾经趁家父刚刚致仕在家的时候,带人上门抢夺。
实不相瞒,我们家当时无权无势,根本斗不过王世积,当年之所以我接受王颁的邀请,跟他一起从军过江,就是想要战场立功,保我们家一个平安啊。”
裴世矩点了点头:“原来如此,王世积为人器量狭小,心狠手辣,这种事他做得出来,高仆射对他的行事也略知一二,但也不好当面得罪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