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征一时语塞,张大了嘴说不出话,王世充叹了口气:“杨广其实很清楚,薛夫子和高颖不一样,他并没有提拔过什么官员,拥有什么派系,也不曾与武将交好,负责过他们的升迁,他就是一个纯粹的文人,在现在杨广皇位已稳的情况下,提拔他做个秘书丞,是无伤大雅的事情,还能显示出自己不计前嫌的胸怀,博个爱才的名声,这就是这回杨广把薛道衡从番州(即广州番禺,为了避杨广的讳而改名为番州。)召回的原因。”
“可是这次召回冲击最大的,是以文人身份得宠的虞世基,虞世基并无治国之术,以前在文坛的名气也远不如薛夫子,却靠着不要脸拍马屁,加上对杨广言听计从,才爬到了今天首席宠臣的位置。薛夫子回来后,文才在他之上,人品更是让他相形见拙,自愧不如,所以他拼了命也要罗织罪名,弄死薛夫子,封伦在薛府外,不就是专门做这事的吗?”
魏征的眼中现出一丝落寞,但还是咬了咬牙,不甘心地说道:“只这一篇高祖文皇帝颂,夫子不至于有性命之虞吧,最多只会是个贬官外放,也许离开这权力的中心,对他来说不是坏事。”
王世充摇了摇头:“我不这样看,玄成,这些前朝老臣都是一个德性,忠正过人,看到国事如此,一定会痛心疾首,就象高仆射那样,不经意间就会有些牢骚话出来,贬今颂前,杨广能忍他一次,却忍不了他第二次,到时候一定会有马屁精上书弹劾薛夫子的,杨广正好可以顺水推舟,送夫子上路。”
魏征叹道:“那就彻底没有办法了。要是连房刺史都劝不了他,我去劝也是没用,只有乞求他平安了。”
王世充哈哈一笑:“虽然我很欣赏薛夫子的才华,但现在对我们来说。薛夫子若是给杨广弄死,才是好事,虞世基为首的江南文人和薛道衡作为代表的北方大族,在杨广一朝中已经斗得水火不容,若是杨广真的杀了薛夫子,那必将失去北方士人之心,以后帝国崩溃的时候。他才会发现,自己的根基。就如同建在沙滩之上,一触即溃啊!”
魏征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王世充突然想到了些什么,说道:“对了,昨天杨广派人搜查杨暕的府上,查出些什么没有?”
东都,紫微宫,两仪殿内,杨广鼓着一双牛眼。看着手中的奏折,他的手在微微地发着抖,侍奉他多年的护卫们都知道马上一场风暴就要来临了,全都开始在心里求神拜佛,祈求自己能平安地躲过这一劫,要知道,杨广怒起来。一定是要杀人的!
终于,杨广再也忍不住了,把手中的奏章撕了个稀烂,往天空中一抛,片片碎纸如同飞絮一般,从空中而落。而杨广仰天咆哮,作狮子吼,声嘶力竭的怒吼声在整个大殿里回荡着:“反啦!”
所有的卫士和宫女们全都跪了下来,颤声道:“陛下保重龙体。”可这几十个人的声音加起来,还不如杨广刚才的怒吼声的回音更大。
原来就跪在杨广的御案前的一个红袍官员,这下把头低得更低了,脑袋紧紧地贴在地上。身子都在微微地发着抖,而他手上举着的托盘里,几个扎着银针的小人和厌胜之物,正摆出一副诡异的表情,似笑非笑地盯着杨广。
杨广从龙椅上一下子蹦了起来,几个大步走到这名红袍官员的面前,飞起一脚,直接把这托盘,连同里面的几个巫蛊小人踢得飞起,犹不解恨,把落在地上这些小人一通乱踩,两脚下去,只觉得脚上一阵剧痛,却是那小人的银针刺破了脚底,鲜血一下子染红了杨广穿的白色袜子。
那红袍官员正是御史韦德裕,一看到这情形,吓得魂不附体,连连磕头道:“臣该死,臣该死,陛下请息雷霆之怒!”
杨广咬牙切齿地单脚蹦回了自己的御座,嘴里喘着粗气,恨恨地说道:“反了,反了,这小子竟然敢咒朕死,好,好,太好了!”
韦德裕连忙对着门口的一个太监叫道:“都傻了吗,还不去传太医!”
杨广的须发皆张,原本温文尔雅的表情,此刻是无比地狰狞,他咬牙切齿地吼道:“韦德裕,你再说一遍,杨暕究竟做了些什么!”
韦德裕根本不敢直起身,趴在地上,小声地嗫嚅着:“齐王,齐王他…………”
杨广厉声吼道:“你没吃晚饭吗?声音小得象蚊子哼,要说给谁听?!还是你也想帮着隐瞒这畜生的罪行!”
韦德裕哪还敢有半点犹豫,直起身子,大声道:“齐王杨暕,令其左右亲信乔令则,陈智韦,库狄仲奇(库狄是一个胡姓)等,为其四处寻访民女,但有美色,即强抢入王府,淫而遣之!”
杨广喘着粗气,脸色通红:“还有呢!”
韦德裕咬了咬牙,继续说道:“乐平长公主曾经向陛下推荐了一名叫柳氏的绝色美女,结果齐王知道此事之后,派人先去把这柳氏女强抢过来,当晚即行淫-辱,长公主后来不敢张扬此事,只能跟陛下派去的宫人说这柳氏女有恶疾,不能入宫。”
杨广突然放声大笑:“好,朕的好儿子,别的不会,学会跟朕抢女人了,太好了,还有呢!”
韦德裕朗声道:“陛下不在东都的时候,文武百官排队朝见齐王殿下,齐王也是来者不拒,封官许愿,礼品则是照单全收!”
杨广咬牙切齿地说道:“给朕把所有朝见过杨暕的官员名单全部列出来,重新列一遍,听到没有!”
韦德裕连忙点头道:“微臣回去后就做这事!”说着,他一撩前襟,准备起身离开,现在他满脑子里就一个念头—早点离开这可怕的地方!
杨广突然又吼了起来:“朕让你走了吗?你还没有说,这些巫蛊小人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