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是个好天气,河水覆薄冰,白霜盖绿草,无风无云,晨光微熹。
他们开车去,早上八点出发。
李银娥带着戎关关去送行,没有送很远,就到新车站那条路。
李银娥穿着花袄子,抱着小胖子,在车窗外面嘱咐戎黎:“路上开慢点。”
戎黎嗯了声。
秋花老太太和廖招弟也来了,老太太提了一袋子东西:“我煮了点玉米和鸡蛋,你们带着,路上吃。”
徐檀兮要开车门下来,老太太说外面冷,叫她别下来了,把东西从车窗提了进去。
徐檀兮双手去接:“谢谢奶奶。”
秋花老太太年纪大了,出门柱了拐杖,摆了摆手,让他们路上小心。
想着吃鸡蛋得喝水,李银娥问:“保温杯带了吗?”
徐檀兮说:“带了。”
李银娥抱着戎关关往车窗凑了一点:“关关,跟哥哥姐姐再见。”
戎关关把头一甩,悲伤得要哭。
徐檀兮摸摸他的头,轻声细语地哄他。
戎黎手伸过去,把徐檀兮的安全带系上:“我们走了。”
李银娥叮嘱:“到了给我打个电话。”
徐檀兮说好。
戎关关听见车钥匙响,立马把头扭回去,暴风哭泣:“呜呜呜……哥哥……呜呜呜……”他扒着车窗,哭,就哭,狠狠地哭,“你要快点来接我呜呜呜……”
戎黎抽了一张纸,胡乱给他擦了一把:“要听你姑姑的话,知不知道?”
“嗯嗯……呜呜呜……”
悲伤不能自已,戎关关吹出了一个鼻涕泡。
戎黎一张纸糊他脸上:“别弄车上。”
“……”
所以悲伤是会消失的对吗?戎关关突然不想哭了。
“走了。”
戎黎刚发动车——
“等等等等!”王月兰跟她儿子跑着过来了,手里拎着个金龙鱼的桶,桶里是鸡蛋,放了一些糠在里面防撞。
“那什么?”王月兰女士有点尴尬,“我家鸡蛋太多ꓹ 吃不完。”她把桶往车窗里一塞,“拿去吧。”
徐檀兮哭笑不得:“谢谢。”
王月兰女士傲娇地挥挥手:“走吧走吧。”
戎黎关上车窗ꓹ 开车走了。
送行的人还在原地,看着车走远。
“笑笑。”
“嗯?”
李银娥掏出个束口袋,塞进廖招弟手里:“这是小徐托我给你的ꓹ 她说孩子出生的时候不一定赶得过来,就先把礼物准备好了。”
束口袋里装了一对银手镯ꓹ 还有一只实心的金锁。
廖招弟把东西装好,退还给李银娥:“这太贵重了。”
李银娥又塞回她手里:“收着收着ꓹ 我们小徐有钱ꓹ 不贵重。”
廖招弟再退还:“不行,这——”
假客套什么呀,王月兰看不过去了:“给你就收,干嘛推来推去,不要可以给我啊。”
廖招弟:“……”
李银娥:“……”
最后廖招弟收了,王月兰眼红地盯着看了好几眼,她天真地心想ꓹ 要不要再生个三胎?
马路对面,一辆高调骚包的红色法拉利停在路边ꓹ 主驾驶的人戴着个墨镜ꓹ 低着头看手机ꓹ 手指狠狠地在戳字。
程及:【妈的ꓹ 滚吧你】
程及:【以后有事别他妈找我,老子跟你不熟!!!】
这只狗!
程及把墨镜摘了往副驾驶一扔ꓹ 脚踩油门ꓹ 把车一溜烟地开到了美福佳便利店的外面。
“小单ꓹ ”他没进去,单手支在车窗上ꓹ 问店里的王小单,“店租出去了吗?”
王小单说:“还没呢,哪有那么快。”
程及懒洋洋地抬手一指:“把外面的告示撕了,这店我盘了。”日后要是戎黎想赎回去……
就等着倾家荡产吧,狗子。
南城。
秦氏集团的顶楼是总裁办公室,一整层都是,里面健身房、休息室、高尔夫球区都有。
装修是大气的黑色系,简单,但昂贵,是秦昭里的风格。
秘书赵琳琳敲门进去:“秦总,城郊那块地的使用文件批下来了,您看一下,要是没问题就可以开工了。”
“先放那。”十公分的黑色高跟鞋放在一旁,秦昭里穿着一双室内拖鞋,在打电话:“我过去接你。”
徐檀兮在电话里说:“不用接,我们开车来的。”
秦昭里边关电脑边换鞋:“没事儿,我闲。”
闲?
秦总日理万机,时间要按分钟算钱。
赵琳琳上前提醒:“秦总,那十一点的会议?”
她拿了包和车钥匙:“改一下时间,下午再开。”
“好的,秦总。”
能让秦总撂下一帮高管的,也就只有一个人了。
秦昭里和徐檀兮约了在下高速的地方碰头,她开了辆白色的沃尔沃,车型很商务,一般开的都是男士。
她把车的顶棚升起来,带着墨镜,冲对面招了招手:“嗨。”
戎黎把车掉头。
秦昭里没下车,手搭在方向盘上:“先吃饭吗?”她问徐檀兮。
徐檀兮看了一下时间,还早:“先去一趟和风公馆。”
徐家的老宅就在和风公馆,那里是南城最老的别墅区,徐檀兮的父母和二叔一家都住在那边,但不同栋。
“他也去?”秦昭里说的是戎黎。
不知道为什么,可能亲闺蜜都瞧不顺眼闺蜜的男朋友吧,秦昭里对戎黎的印象就不是很好,长相太过了,性子太野了,看着太不好管了。还有,居然让徐檀兮追了那么久!还有,徐檀兮太宠他了!
徐檀兮转头问戎黎:“我去上柱香就走,你要跟我去吗?”她可能要在南城待上一阵子,以后应该也会碰上,也就不藏着了。
“要。”戎黎说。
声音低低的,混着笑。
“这就见家长了啊?”秦昭里在心里哼了哼,“我在前面带路,跟着我的车走。”
两辆车一前一后,开上了沧林路,前面那辆车的车牌尾号是三个五,后面那辆三个七。
这俩车牌都是秦昭里弄的,怎么弄的?
砸钱咯。
和风公馆坐落在城北的茯苓山脚下,靠山而建,两面环湖,景色在整个南城都算得上是一绝。
徐家老太太在世的时候在公馆购置了两套房产,两个儿子一左一右比邻而居。老太太生前和大儿子徐伯临一起住,过世之后,牌位供奉在家里。
徐伯临的妻子温照芳是舞蹈演员,这些年很少出去演出,时常在家品茗插花。
今日家里有客人,是住公馆一带的两位富太太。
穿着米色连衣裙的是王太太,她的丈夫在教育局工作。南城名流若分三六九等,徐家便是最高等。
王太太态度十分恭顺:“这样可以吗,徐太太?”
温照芳是专业的舞蹈演员,身材管理得很好,腰身纤细宛如少女,她穿着舒适简单的居家服,披着杏色的披肩,长发半挽,气质清冷。
温照芳年轻时也是少见的美人,家世又好,在名流圈里一直很受人追捧。
“把这块再修剪一下。”
两位富太太是来学插花的。
王太太旁边的齐太太要更年轻一些,四十出头,有些富态,保养得很好:“我这插的什么呀,不行不行,我弄不来。”齐太太笑着称赞,“徐太太,你手可真巧。”
温照芳微微一笑,没有接话。
王太太修剪花枝时提到:“我昨天刷微博刷到你家老二了,她又上热搜了。”
温照芳平时出席各种场合都会带上徐檀灵,许多人都只知道温照芳十分疼爱这个小女儿,并不知道这小女儿不是她亲生。
她提起小女儿时,脸上笑意浓了几分:“她净在外边胡闹。”
齐太太恭维:“哪里是胡闹了,网上都在夸她善良大方知书达理呢,我女儿要是有她的一半,我都要阿弥陀佛了。”
说到这,王太太也玩笑:“我听我老公说娱乐圈很乱的,徐太太你就不担心别人欺负你家老二啊?”
温照芳把散落的头发别到耳后:“我们温家也是做这个的,圈里人还是会给几分薄面。”
也是,徐家的小公主谁敢欺负。
齐太太突然想起了徐家还有位大公主:“我听说徐太太你二弟很疼你家老大,她人呢?怎么没——”
王太太拉了拉她的衣服。
齐太太察觉不对,立马收住了话。
温照芳神色如常,捡了枝百合,用剪刀剪去多余的叶子,她看了看齐太太的花瓶,指着一处参差不齐的地方说:“这里还要再添几朵花。”
齐太太边添花边笑着说自己手笨。
这时,佣人过来。
“大太太。”佣人上前,小声道,“檀兮小姐回来了。”
温照芳手里的花掉到了地上,碎了几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