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末唐初,三十左右最是汉子中其实已经少有没打过仗的了,因此这些宁海县的暴民虽只是普通百姓,可一旦组织起来未必就不能当军队使。
这其中有没有李子通余孽呢?应该还是有的吧,江南的男人要么就跟着李孝恭和杜伏威混过,要么就跟着李子通和萧铣混过,此时要是真抓余孽恐怕少说也能抓出一半来,可是群雄逐鹿与百姓何干?这理由如果成立,全天下能剩下几个人不是反贼余孽。
说白了,强权之下想要杀人,有没有理由相差并不大。
这些暴民们一看这阵势也慌了,要知道打仗这种事从来都是需要心理建设的,他们就是站出来凑个热闹想多蹭一点补偿款,怎么就蹭成李子通余孽了?
李孝恭却不管不顾,大喝一声道:“放箭!”
箭不长眼,有那上过战场的爷们或许还知道如何躲避这种大范围抛射,但一同跟过来打气助威的那些老弱妇孺可就真的悲剧了,秦浩甚至亲眼看见站在前排,领着两个小姑娘还大着肚子的孕妇噗呲一下就一尸两命了,而他那两个孩子却呆呆愣愣的好像变成了白痴似得,最后死在了第二波的箭下。
秦浩飞速地将脸转过去,那地狱一样的数秒钟画面恐怕是要伴他一辈子了,一低头竟然忍不住的吐了出来,要知道他刚穿越过来亲手杀人贩子的时候可是都没吐的,此时却只觉得胃里面翻江倒海的十分难受,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
这一切,到底是谁的错呢?是百姓?还是李孝恭?似乎人家都没错,那,应该就是自己吧,秦浩自穿越过来一年半以来,第一次觉得自己能力不足,力不从心,这茫然和无助几乎将他吞噬。
反观暴民一方,此时此刻已经彻底的乱了套了。
虽然这次对峙府兵一方只有三千来人,而暴民中就算去掉老弱也足有一万多,论战力暴民们也大多是上过战场的老兵,可心气不同士气不同组织不同,表现自然也就天差地别了。
暴民们见李孝恭毫不犹豫地放箭,怒发冲冠者有之,红着眼就往前杀的也不少,但更多的,则是干脆就把武器给扔了,有的颤抖着跪地磕头,有的则是在往回跑,反而弄得后面那些想往前冲的人都冲不过去,随着李孝恭大喝一声冲锋,整个阵型便已经七零八落了。
这特么根本就不是打仗,而是一场屠杀,一场对自己子民的屠杀。
仅两个冲锋,暴民一方便溃不成军好似没头苍蝇一样的开始互相踩踏了,李孝恭对此也大为满意,纵马奔驰挥刀砍杀之际,带头叫道:“降者免死!”
那粗矿的嗓音,好像是在欢呼胜利一样,事实上结果也差不多,当李孝恭喊出这句话的时候连暴民一方也都松了一口气,这毕竟不是真正的反贼,一听到原来还有活路,全部都乖乖地跪下装鹌鹑了。
“尔等李子通余孽,本应该全部绞杀,念上天有好生之德,这才放你们一条生路,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本该给你们过日子的补偿款,没了,今后你们是吃干饭还是喝稀粥,休要再找朝廷,来人啊,放火烧屋。”
随即,一根根的火把点燃,伴着这些百姓的哭声直接就扔在了这些百姓的房顶上,李孝恭还细致的将任务分配给了一个个小队,让他们务必要在今天这一晚上的时间里,把整个宁海县都烧了。
那些跪地的暴民全都慌了,眼看着自己的家园就这么变做焦土,那哭泣之声更显得幽怨,李孝恭却好似铁石心肠,大喝道:“明日午时之前,此处必须全部清走,过时不撤者,就地诛杀!”
说完,李孝恭马头一转,头也不回的就走了,他估摸着这些百姓得哭半宿,才没闲工夫在这扯淡呢。
出来后轻轻拍了拍秦浩的肩膀,道:“本王能做的已经都做了,今天这事本王自然会一肩全部担下,事后就全靠你了。”
秦浩知道李孝恭是为自己好,可还是忍不住的就有一股邪火从肚子里往脸上蹿,对李孝恭这忙帮的实在没法领情。
“刚才那么一小会,杀了有四千多吧,呵呵,李子通余孽,真是个好借口啊。”
抬起头,却见李孝恭眼角居然也流出了些许眼泪出来,刚刚还威风凛凛不可一世的河间王,顷刻间就成了个废物死胖子,哽咽道“你以为本王做的不对?你以为我乐意做这种有伤天和的事?”
看着李孝恭佝偻的身影,秦浩的心里忍不住的也软了下来,知道这事儿给李孝恭的心理阴影也会很大,实在不是自己找茬的时候。
“你信不信,今日我若是不以此雷霆手段将这些暴民镇压,等到天亮的时候双方的死伤起码也得一万朝上,而且日后的百姓难保不会有样学样,虽是杀人,我却反而觉得是在做功德。”
说完,李孝恭拍了拍秦浩的肩膀道:“你毕竟没真正带过兵,想不通我不怪你,自己好好思量思量吧。”
…………
当晚。将许杰也请回了大都督府,今晚出了这么大的事,要是他们的一帮手下还有干活的心思那才叫出鬼了呢。
在客房,秦浩小心翼翼地用药水清理了一下许杰脸上的伤口,又用布条嘿缠了起来,也不知这样的举措能不能让伤口多少小一点。
今天这事对两人的冲击都挺大的,大到今晚上肯定是睡不着了,他们两个都是有一点点圣母情节的,尤其是在洛阳当过灾民的头,想问题总是习惯性的就想到弱势群体立场的,因此按说他们两个同是天涯沦落人应该开一瓶美酒,好好聊上一聊的,可惜,他们俩似乎是被刺激的重了,这都大眼瞪小眼的小半个时辰了,都没说话,也没睡觉。
好半天,许杰才感叹一句道:“三万多条性命啊,真是。。。。。太狠了。”
“嗯。别怪我岳父,其实,他才是对的。”
“我知道,他的鞭子没抽错,慈不掌兵。”
过一会,许杰突然道:“我想回长安了,至少在左武卫,不用把刀对准自己人。”
“嗯,我也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