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之牧闻言抬眸看向苏洛宁,眉头微微皱起,神色有些沉重,“为什么这么说?”
“据彤儿所说,自父亲带姐姐离开京城之后,柳彦哲就只上门过一次。我想着,如果他真的对姐姐很上心的话,应该不至于会这么冷静才对。”
听到苏洛宁这样说,苏之牧的眉头皱得越发紧了几分,他本来就是不太想让苏绮蔓嫁给柳彦哲的,本来也是迫不得已才勉强同意了,但是此时又听得苏洛宁这样说,心中难免又是犹豫起来。
沉默了片刻之后,苏之牧轻叹了一口气,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对苏洛宁道:“我现在也是两难啊,你姐姐是铁了心要嫁给柳彦哲……”
然而此时的苏洛宁却不再说话了,该提醒的她也都提醒过了,剩下的事情就要交给父亲和苏绮蔓来决定了。
“罢了,还是等我先把柳彦哲找来问问他吧。”
苏洛宁亦是听得出苏之牧语气里的无奈,想来他也是拿苏绮蔓没有办法了。
“宁儿啊,若是绮蔓真的要跟柳彦哲成亲了,太后面前,还得靠你说和了……”
苏洛宁闻言亦是深深叹了一口气,“父亲不知道,我如今跟太后的关系几乎已经是势同水火了,难啊。”
这话听得苏之牧心头一紧,只听得苏洛宁又道:“不过,姐姐成亲的事情,父亲倒不用太操心,皇上总不会叫太后去为难姐姐和柳彦哲的,再说,只怕如今太后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分在他们的身上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苏之牧不解地问道。
苏洛宁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再往下说,而苏之牧见状,只是深深看了苏洛宁一眼,亦是没有再问什么了。他知道,那些皇宫内院的事情,自己是不便过问的。
走出了书房,苏洛宁去到苏夫人的院子,苏绮蔓此时正在苏夫人的房间里,母女两个在说话,看到苏洛宁进来,苏绮蔓连忙起身问道:“父亲叫你过去,是为了说我的事情吗?”
苏洛宁却并没有应她的话,而是转而道:“父亲叫你过去书房,他有话要跟你说。”
“是什么事情啊?”
“我也不清楚,你去了不就知道了,不过想来应该是跟你的婚事有关吧。”
苏绮蔓略略沉眸看了苏洛宁一眼,也便是转身走了出去。
待到她离开之后,苏夫人又是问了苏洛宁跟苏绮蔓一样的问题,“宁儿,你父亲刚刚是不是跟你说了绮蔓跟那柳彦哲的事情?”
苏洛宁微微点头,“看起来父亲也很是纠结。”
“是啊,在同州,你离开之后,你父亲就一直在想着你姐姐跟柳彦哲的事情,翻来覆去地想,整天像是着了魔一样。而你姐姐呢,又是不肯妥协,你父亲终究还是不忍心,就同意了她跟柳彦哲的婚事。”其实苏夫人又何尝不是心软呢,不忍拂了苏绮蔓的心思。
“不过你父亲不是已经同意了绮蔓和柳彦哲的婚事了吗?怎么又把绮蔓给叫过去了?难道是变卦了?”苏夫人有些不解。
而苏绮蔓这一路去到书房也是怀着跟苏夫人一样的疑惑,在同州的时候父亲不是已经同意让自己跟彦哲成亲了吗?怎么这刚刚回来,父亲就又把自己叫去了,难道父亲是想改主意?还是宁儿刚刚跟父亲说了什么?
书房的门是关着的,苏绮蔓抬手叩门,里面响起自己的熟悉的父亲的声音。
“进来。”
苏绮蔓推门而入,苏之牧正负手背对着她站着,待到苏绮蔓重新把房门给关上,苏之牧这才转过身来看向苏绮蔓,那眼神看得苏绮蔓心中一颤,父亲的神情看起来似乎不大高兴,难道真的是刚刚宁儿跟父亲说了什么?让父亲后悔同意自己跟彦哲的婚事了?
“父亲……”苏绮蔓犹豫着开口唤了一声。
“绮蔓,我刚刚得知一件事情,我觉得你应该也要知道一下。从我们离京到现在,柳彦哲只来过苏府一次询问你的消息,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了,你认为这是正常的吗?”
苏绮蔓是从来没有想过柳彦哲会来苏府几次这个问题,她在同州的时候,只一心想着要回去京城,跟柳彦哲在一起,她却没有想过柳彦哲是在用什么样的心情等着自己回京。
所以,苏绮蔓听到苏之牧这样说的时候,先是愣了一下,之后才怀疑地问道:“真的吗?”
“千真万确,我已经找府里的守卫来问过了,确定柳彦哲只来过一次。绮蔓,我只问你,如果换做是柳彦哲的父母不同意他跟你成亲,把他带回老家去,在这么长的时间里,你会只上门一次询问他的消息吗?”
苏绮蔓立刻在心中道:当然不,我只怕恨不得一天去问好几次。
而此时,她也明白父亲的意思了,父亲无非就是想说彦哲对自己不够真心。当然,听到父亲说这样的话,不伤心是不可能的,但是苏绮蔓也不想为了这点事情而放弃跟柳彦哲的婚事,毕竟她是真心爱着柳彦哲,并且想要嫁给他,跟他一起过一辈子。
见苏绮蔓久久不应声,苏之牧只沉声问道:“所以,你现在还是坚持要跟柳彦哲成亲吗?”
苏绮蔓闻言重重点头,“父亲,我在同州的时候就已经跟您说过了,我是一定会嫁给彦哲的。”
“就算他对你并非是出自真心?”
“不,在他的心里一定是喜欢我的,我确信。”
“绮蔓,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真的确定要嫁给柳彦哲吗?不会后悔?”
“我确定,绝不后悔!”苏绮蔓语气十分地坚定。
苏之牧点头,“好,这是你自己做的决定,将来无论发生了什么你都不要后悔,该跟你说的,我们都已经跟你反复地说尽了。是你非不听,一定要嫁给柳彦哲,我们不阻拦你,但是将来你跟柳彦哲之间要是出了什么事情,你不要后悔,也不要把事情怪在别人的头上,你一定要记住,这一切都是你自己坚持做的决定,所有的后果都要由你自己来承担。”
听到苏之牧这样说,苏绮蔓的心里还真有些害怕,好像一夕之间自己什么事情都要靠自己,爹娘他们都不管自己了一样,这让她有些不适应。
但是为了跟柳彦哲成亲,苏绮蔓还是点了头。好吧,她就自己来承担这个后果,自己一点都不怕,因为她相信自己跟柳彦哲一定会过得非常恩爱幸福。到那个时候,所有不看好自己很彦哲在一起的人就会知道他们当初的想法是多么荒谬。
看到苏绮蔓点头,苏之牧这才略松了沉重的语气道:“既然这样的话,我就等着柳彦哲上门来提亲了。不过我先跟提醒你一下,你到底是苏家的大小姐,就算你不顾及自己,也要顾及一下我们苏家的颜面,先不要急着去找柳彦哲,最起码等着他主动来找你,保留一点大家闺秀应该有的矜持,知道吗?”
“是,女儿知道了。”
知道苏之牧并没有要反悔自己跟彦哲的婚事,苏绮蔓心中顿时放松下来,她想着自己已经回京的消息,柳彦哲应该很快就会知道,而他也应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他肯定会迫不及待上门来的,自己跟彦哲的苦日子总算是熬到头了。
苏洛宁陪着苏夫人说了一会儿话之后,却是起身走去了苏雪彤的房间,彼时苏雪彤正在绣着一方罗帕,看到苏洛宁进来,正欲起身相迎,却是被苏洛宁抬手阻止了,“好了,坐着吧。”话刚说完,苏洛宁就已经走近了苏雪彤的身边,看了一眼她手中的绣品,笑着道:“最近都没有从铺子里接活儿吗?怎么有闲工夫绣起帕子来了?”
苏洛宁往她那竹篮子里一看,还不止一条手帕呢,她不由伸手拿起来一条,看了一眼之后,面上露出疑惑之色,继而却是笑了起来,口中道:“彤儿,你最近的绣功似乎大不如前了啊,这针法看起来怎么这么乱啊?”
苏雪彤有些不好意思,喃喃道:“最近是有些生疏了,所以拿帕子来练练手。”
“我看你不是生疏了,这帕子上乱的也不是针法,而是你的心呢。”彤儿的绣功那么好,怎么可能接连绣坏好几条帕子,肯定是绣帕的时候不专心,失神了。至于为什么失神,她跟她都是心知肚明。
“二姐……”苏雪彤闻言更加不好意思了,一张脸迅速红了起来。
她这手足无措的样子看得苏洛宁心软,忙道:“好了,我不跟你开玩笑的,我今天过来有一个消息要告诉你。”说到了这里,苏洛宁压低了声音,眸中含笑地看着苏雪彤,道:“是有关于明朗少将军的,不过我估计你听了,肯定又要绣坏好几条帕子了。”
“明朗少将军他……怎么了?”
“他被赵将军给打了,据说打得还不轻,我是没有去看过,世子殿下和舞阳公主都看过他了,听他们说明朗少将军的整个后背都被将军抽得皮开肉绽的,现在连动都不能动,只能在床上趴着了。”
听到心上人被打得这样严重,苏雪彤的心里当然是纠紧了一阵疼,“那可怎么办?怎么说明朗少将军也是将军的亲儿子啊,他怎么能下那么重的手呢?”
苏洛宁听到苏雪彤这样说,却只是笑,“心疼了?得了,赵明朗的目的达到了。”
苏雪彤闻言,顿时不解地看着苏洛宁,而苏洛宁紧接着解释道:“明朗少将军托晟王世子司空宇告诉我,一定要把这件事情告诉你,他就是要让你心疼,这样你就舍不得拒绝他了。彤儿啊,碰到赵明朗这样一个对手,你还真的只有认栽的份儿。”
以前是赵明朗有顾虑,不敢跟彤儿有什么,但是现在他把自己的顾虑全都放开了,这样一来,彤儿还真的是一点儿都招架不住。
苏雪彤现在也顾不上这些了,她只一心担忧着赵明朗的状况,“少将军给打得这样严重,什么时候才能好啊?”
“好了,他没事的,都是皮外伤,没有伤到筋骨。你只要记着,他受的苦难都是值得的,不久之后,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娶你过门了。”
“可是这代价也太大了,明朗少将军给打成重伤,将军和将军夫人也而一定又生气又伤心,少将军的名声也都给毁了,人家肯定都以为他是真的……喜欢男人。”
苏洛宁闻言,抬手轻抚苏雪彤的长发,“彤儿,你要知道,有得必有失,对于赵明朗来说,他想要跟你成亲,这已经算是最简便的办法了。以后等你嫁到将军府之后,努力地补偿他就是了。至于欺骗什么的……这只能算是一种手段。赵明朗的名声你是不用担心的,你应该为此感到高兴才对啊,这样一来,大家都知道他喜欢男人,也是应付将军和将军夫人,不用让赵明朗纳妾的一个好借口。”简直一劳永逸,算起来,应该是大赚啊。
苏雪彤闻言点点头,之后却又是叹了一口气,道:“明明在这件事情里,得到最多的是我,可是偏偏只有我什么都没有付出。”以自己的身份要嫁给明朗少将军本来就是天上掉馅饼的事情,还让明朗少将军为了自己受这样的皮肉之苦,更要承受外面那些人的流言蜚语,自己何德何能?
“等事情成功之后,你跟赵明朗好好过日子,就是对他最好的回报了。”
而皇宫之中,趁着苏洛宁不在的时候,司空澈去了太后那里,毕竟这种事情,宁儿不在场会更好一些。
“太后,皇上来了。”
听到宫女的禀报,太后却是没有理会,兀自半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而那宫女见状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确信太后是听见了自己的通报的,因为刚刚她睁了一下眼睛。但是太后听到之后却又不应声,那自己该怎么去回禀呢?
这宫女也没能纠结多久,司空澈就已经自己走了进来,看了一眼倚在榻上的太后,司空澈对殿内的所有宫人道:“你们都下去吧。”
“是。”那些个宫人陆续退下。
很快,这偌大的宫殿之中就只剩下了他们母子二人。
靠在软榻上的太后就好像不知道司空澈已经进来了一样,兀自闭着眼睛养神,而司空澈亦是沉默了片刻,之后才沉声开口道:“母后考虑好了吗?究竟什么时候动身出宫?”
“哀家为什么要出宫?哀家是皇上你的母后,是这后宫里的太后,哀家理应住在皇宫之内,为什么要出宫去?”太后说话的声音缓慢,但是音调却是上扬,仿佛每一个字都格外加重了语气。
然而,自始至终她的眼睛就没有睁开过,靠在那软榻之上,很安适闲舒的模样。
“理由,朕之前已经跟母后说过了,母后您已经不止一次计划杀了宁儿了,若是按照律法,你此刻应该已经在大牢里了。朕之所以没有戳破,那是还给母后您留着面子。但是,在您做了那样的事情之后,朕不可能再让母后您在皇宫里呆着了,希望母后您在寺庙里静心礼佛,扫去心中污垢,回归质朴本真。”
“好一个心中污垢。”太后终于睁开了眼睛,冷笑了一声,“那苏洛宁又岂是一个内心干净纯洁的人?她能掌控苏家的生意这么多年,她的手上能是干净的吗?”
“可她最起码没有要杀了母后您,可是您已经不止一次对她动手了。母后,朕记得,在上次你给宁儿赐下毒酒的时候,朕就已经警告过您了,而您却无视了朕的警告,又在同州安排下来了那样的事情来陷害宁儿,就像是当初的鸢妃一样对吗?”
听到最后一句,太后却是变了脸色,“哀家可没有冤枉鸢妃,是她自己咎由自取。”
“可是鸢妃有那样的下场,您也有很大的功劳不是吗?”
“澈儿,你是在为了鸢妃而怪我吗?我知道你从小就跟鸢妃亲近,但是她出事了能怪我吗?她跟人私通生下孩子是千真万确的事情,我一点都没冤枉她。”
“好了,以前的事情朕不想再提了,人都已经死了,再说这些还有什么用?鸢妃怎么样,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但是宁儿,朕不能允许母后您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她。未免我们母子之间闹得太难看,母后您还是自己出宫入庙修行去吧。”
“哀家说过了,哀家是这宫里的太后,哀家哪儿都不去。哀家不想走,难道皇上您还要派人强行把哀家给拖走吗?皇上你落下一个不孝的罪名,你是不怕,但是皇后却要背上一个蛇蝎毒后的名声,你说她心里受不受得了。”
听到太后说这样的话,司空澈却是冷笑了一声,“母后果真是有恃无恐,好,如果您真的不想出宫去修行,那朕也就不逼你。修行这种事情,只要心诚,在哪里都是一样的,既然母后不想出宫去的话,那便在寝宫里修行就是了。不过,这修行需要的就是安静,母后这宫里的宫人大多都要撤掉,只留下几个随身伺候的就行了。”
太后没有想到司空澈还有后招,不禁怒瞪着他道:“皇上,你真是被苏洛宁那个妖女给迷惑住了,她究竟对你做了什么,竟然让你全然不顾母子之情,把哀家给软禁在这寝宫之中?”
“妖女?”司空澈好笑地摇了摇头,“朕不过是独爱她一人,你们就以为她是妖女,对我施了法,朕只是除了她不会爱上别人而已,哪有什么妖法?这天底下有多少女子都希望自己的夫君能一心一意只爱自己一个人,也包括母后你,当初母后嫁给父皇的时候,难道就没有一刻这么想过吗?可是朕真的只爱宁儿一个人了,你们却都认为这是不正常的,是宁儿对我使了什么手段。哪有那么复杂,我就是只喜欢她一人而已。”
看着太后愤愤不平的神色,司空澈沉声道:“母后与其问宁儿对我做了什么,不如问问你自己都做了什么,朕对您已经很容忍了。”
看出司空澈是下了决心要这样做了,太后的神色之中出现了慌乱的迹象,“皇上,澈儿,你不能这样做,若是这件事传出去了,不止是你,就连苏洛宁都会被天下人诟病的,你一定能想到别人会怎么议论她。”
“母后请放心,这个消息不会被传出去的。”说到这里,司空澈抬眸看着太后,压低了声音道:“因为,这里整个会被隔离开来,没有朕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轻易靠近。母后您,就在这里好好沉下心来,修行礼佛吧,佛经念得多了,有些道理自然也就通了,也算能寥寥赎一下您身上的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