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澈亦是认同苏洛宁的话,他相信就算尹老前辈隐瞒了他们一些事情,也不是出于坏心,但是以尹老前辈的性子,他隐瞒的事情,如果他自己不想说,就算别人再怎么问,他也是不会说的。
“不说尹前辈了,詹濮沉的事情怎么样了?”苏洛宁自从第一次见到詹濮沉的时候就觉得他这个人给人的感觉太阴郁,只是没有想到他竟然是前朝皇室的后裔。
“还没有找到他的踪迹。”司空澈淡淡笑道:“度和山庄这么多年来的确是煞费苦心,无论是江湖同道,还是民间普通百姓都不相信度和山庄会有谋逆之罪,你知道吗?已经有百姓开始为詹濮沉联名上书了,我现在都已经被骂成昏君了。”
苏洛宁闻言亦是笑了,口中道:“淡定点,你也不是第一次被骂作昏君了,习惯就好。”
“你这算是安慰?”
“姑且算是吧。”
在民间议论喧嚣不止的时候,赵明朗从度和山庄回到了京城,并带回了大量的证据,证明了詹濮沉就是前朝皇室的后裔,其中包括了大历王朝历代皇帝的画像、牌位以及最重要的传国玉玺。
赵明朗本来是想找到他们究竟在江湖和朝堂之中安插了那些势力,但是翻遍了整个度和山庄,却一点线索都没有。不过想来也是,这度和山庄每一代都在进行着颠覆朝廷的行动,他们肯定是越来越谨慎,不会让人寻到蛛丝马迹。
就是因为这样赵明朗的心里才会更加担心,这度和山庄一直都在暗地里为颠覆朝廷重建大历王朝做准备,到了詹濮沉这里却开始有转到明面上的迹象。
当初詹濮沉分明是故意接近自己,目的自然可以想象得到,后来他又跟景王殿下出谋划策,这些事情每一件都有可能湖暴露他自己,可是他还是做了,这说明他已经不担心谋逆的事情暴露的了,也就是说他认为度和山庄在暗地里潜伏了这么多年,已经到了出动的时机。
这也意味着,詹濮沉认为度和山庄已经有了足以跟朝廷抗衡的势力,他既有这样的自信,只怕多少也是有些实力的。
正如赵明朗所预料的那样,詹濮沉如今已经没有了顾虑,暗中经营了这么多年,如今他终是要背水一战了,且看看自己跟司空澈谁更胜一筹吧。
在百姓为度和山庄请愿,而各大江湖门派跟当地衙门作对的时候,又陆续有许多朝中官员的丑闻传了出来,侵占百姓土地、横征暴敛、强抢民女……其中不乏出过人命官司的,而这些被传出流言的除了地方官员,还有朝中的京官,整个祈灵国一下子陷入了群情激愤当中,百姓们都在唾骂,仿佛祈灵国的官员都是这个样子,只知道欺压百姓,中饱私囊。
这样的怨愤自然而然地就会从官员的身上蔓延到整个朝廷,甚至是为君者。
而此时,坐在御书房里的司空澈刚刚收到了一封加急文书,面上已经有了怒色,然后唤来了在外面候着的太监,对他吩咐道:“去把户部和吏部尚书叫来,还有隽王殿下,让他也一起过来。”
“是。”那太监看到司空澈这般神色,又想到刚刚被自己亲手送进去的那封信,心知一定是有大事发生了,也不敢耽搁,赶紧就去吩咐了下面的太监去两位大人以及隽王殿下的府上,宣他们过来。
隽王殿下倒是第一个赶来的,看到司空澈的脸色不对,他不由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司空澈把桌上的那封加急文书拿给他看,然后冷声道:“这帮人真是疯了。”
司空隽接过一看,亦是满脸的惊讶,竟然有一个地方官给杀了,而且还是吊在府衙的大堂上,这简直太嚣张了!
“再这样下去的话,百姓们会被煽动的。”司空隽放下手中的文书,不免担忧地道。
司空澈冷冷道:“不用想,也知道这些事情究竟是谁做的,看来这个詹濮沉的确是早有准备,或者目前我们看到的这些还不是他全部的底牌。”
那个鸣瑶阁的女子都是懂得媚术的,想来这么多年一定套出了很多朝中官员的秘密,或者在这朝堂之中,亦是有他们的眼线,只在伺机而动罢了。
“现在我们的确是有些难做,度和山庄在百姓之中一向是个很正义的存在,又有许多善举,在江湖之中更是很有威望,如今他们又打着为百姓惩治贪官的旗号……”如今民间已经开始流传大历王朝的一些皇帝的英明之举了,这很明显就是詹濮沉在暗中引导,但是百姓们多为愚昧,只一味地被煽动,却不曾想一想这其中的缘由。
这件事的确让司空澈他们很头疼,詹濮沉在暗,他们在明,而且詹濮沉手里到底有多少他们不知道的秘密,他们一无所知,如今的局面很是被动。
就在这件事喧嚣尘上的时候,尹老前辈从乾风国回来了,这一路上他也听了不少有关于度和山庄的事情,所以一回到隽王府,他便是问司空隽这件事的进展,在得知朝廷的为难之后,尹老前辈状似无意地道:“既然如此,索性给他也安个罪名罢了,谋逆这种罪名,普通百姓都不会在乎的,谋逆这种事情针对的是朝廷,是皇上,他们心里自然认为是跟他们无关的。这个皇位由谁来做,他们心里根本就不在乎,他们只要过他们的日子就好。”
“安一个罪名?可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度和山庄如今子在百姓们的心中威望可是胜过了朝廷。”因为度和山庄能为他们杀了让他们痛恨的官员,在他们的眼里,这是惩恶扬善。
“既然有威望的是度和山庄,那不如就把詹濮沉从度和山庄摘出去,或者说把他放在跟度和山庄对立的位置去。”
“什么意思?”司空隽略略有些诧异地看着面前的尹老前辈,心中亦是很快闪过几个念头。
“我的意思是,如果百姓们知道这个詹濮沉跟度和山庄其实一点关系都没有呢?或者说如果是他或是他的父母杀了度和山庄的前任庄主,然后取而代之,利用度和山庄积累下来的声望,为他的野心做陪葬,王爷以为百姓们还会被他煽动吗?那些江湖门派还会站在他那一边吗?”
司空隽心中的诧异,此时已经变成了怀疑,只见他看着尹老前辈道:“看来前辈是早已把这件事都想好了,不可能是刚刚一瞬间想出来的主意吧?”而且还是这样的主意,自己从来都没有想到过要把詹濮沉跟度和山庄分开来看,因为在他看来,度和山庄和詹濮沉就是一体的,詹濮沉的谋逆就是度和山庄的谋逆,有谁会想到把詹濮沉跟度和山庄分开来看呢?
“我想着,前辈方才说的有可能是真的,那个詹濮沉也许真的不是度和山庄的人,前辈您说是不是?”
尹老前辈闻言只是淡淡一笑,“我只是出一个主意而已,这种事情可不好做揣测,不过有的时候真的也会变成假的,假的也会变成真的,不是吗?”
“前辈,我一直都很好奇前辈究竟是什么人,不知前辈可否一解我心中疑惑?”
“一个人的来历有那么重要吗?”
“当然有,比如前辈刚刚说的詹濮沉的事情,如果他根本不是度和山庄的人,那这件事就会变成完全不一样的局面,可见一个人的身世来历实在是太重要了,前辈今日可否坦诚相告?”
“一定要说吗?”在司空隽的这般追问下,尹老前辈的面上倒是没有现出丝毫的不悦,反而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前辈也知道,度和山庄的事情毕竟牵连太广,我只想知道前辈是否跟度和山庄有关系。”这件事司空隽一直都在怀疑,因为尹老前辈在度和山庄的事情上,表现出了太多的关心,应该不只是被度和山庄帮助过的关系。
“好吧,我可以说,但是要当着皇上的面一起说,现在,请让我先去看看无名,我找到了可以医治他疯病的办法。”
司空隽闻言又是一阵惊讶,然后眸中含着深意地看着面前的尹老前辈,意味深长地道:“前辈总是能带给我很多的意外。”
尹老前辈闻言笑了笑,“这是好事不是吗?平平无奇的人生总是有些呆板了,多一些意外才精彩。”
他说完这话之后,便是转身去了无名的房间,司空隽在原地站了片刻,却是跟了上去,现在他对这个尹老前辈的事情越来越感兴趣了。
跟着尹老前辈进到无名的房间,无名此时站起身来正是看向尹老前辈,“前辈您回来了?”他的眼睛里不由藏着期望,但是他也在心底告诉自己,如果没有找到的话,自己也不能失望。
“嗯,现在我可以为你彻底根治疯病了,药我已经找到了。不过我得先为你行一次针,以后才好用药。”
无名闻言,却道:“不用这么着急吧?前辈才刚刚回来,先歇一歇才好。”他知道前辈每次给自己行针都要花费很长的时间,这也是很耗体力的。
“不用担心,我现在只着急赶快把你给治好,你不知道这对于一个大夫来说是多重要的一件事情,好了,别多说了,把上身的衣服脱掉,我要开始给你行针了。”
司空隽此时却是转头离开了无名的房间,他现在要把刚刚尹老前辈跟他说的事情赶紧告诉司空澈。方才尹老前辈说他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尽快治好无名的病,司空隽却是暗道,这尹老前辈目前最重要的事情应该是度和山庄的事情才对,否则他在回来之后,不会先找自己说度和山庄的事情,然后才去无名的房间。这就证明,在尹老前辈的心中,度和山庄的事情是要比无名的病症更要紧的。
司空隽出了王府,策马往皇宫而去,他现在急切想要知道这个答案。
“皇上,隽王殿下求见。”
“让他进来。”
下一刻,司空隽便是走进了御书房内,司空澈抬头一看,见他的神情似乎有些不对,便是开口问道:“什么事情?”
“尹老前辈回来了……”
待司空隽把自己跟尹老前辈的谈话跟司空澈详述了之后,司空澈的脸色亦是深沉了几分,而司空隽开口问道:“皇上觉不觉得尹老前辈跟度和山庄的关系比我们想象得要深得多?”
司空澈此时已经站起身来,“我们在这里猜得再多也没用,既然前辈说愿意跟我们说出实情,我们就听听看他究竟怎么说吧。”
只见他扬声唤来了外面的太监,又是吩咐道:“你去把皇后娘娘给请过来。”这种事情,如果不叫上宁儿的话怎么行。
“是。”
不久的功夫,三个人便是出了皇宫,到隽王府去了。
等他们去到隽王府的时候,尹老前辈还在给无名行针,所以三人也便是坐在后院的小花厅里等着,但他们每一个人的心思都系在尹老前辈的身上,各自猜测着等会儿他会说出怎么样的真相来。
这种时候,时间是最难熬的,但是尹老前辈结束的时间要比他们想象得早,见得尹老前辈面上含着笑意进来,苏洛宁亦是笑着看他道:“看来无名的情况很不错,应该是可以痊愈了。”
“你这丫头倒是沉得住气,没有一开口就问我,你们最关心的事情。”
“这有什么着急的,既然前辈都说会告诉我们了,那就一定会说的,早一会儿,晚一会儿的也没差。”
尹老前辈笑得更开怀,“好,还是你这丫头豁达。行了,说就说吧,不过在这里说是不是有些不合适啊?”
司空隽闻言道:“请前辈随我到书房来。”
他们四人也便是一起挪步到书房去了,房门关上,四个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只见得尹老前辈略微有些为难地道:“倒是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起的好。”
苏洛宁这个时候亦是开了口,“不如前辈先告诉我,您之前跟隽王殿下说的那个故事是不是真的吧?詹濮沉或是他的父母真的杀了度和山庄的原本的主人,霸占了整个度和山庄吗?”
尹老前辈笑着摇头,“当然不是,没有这种事情。”
这下倒是轮到苏洛宁惊讶了,她在来的路上一直在想,尹老前辈会说出那样的话来,会不会是他的亲身经历,或者他跟原本的度和山庄的主人有关系,所以才会知道这件事,也或许他自己就是当年事情的亲历者,所以他才会格外关注度和山庄的事情,还跟司空隽提出了那样的办法。
在苏洛宁看来,这是最有可能的事实了,但是她这刚一开口就被尹老前辈给否认了,如果事实不是这样,那又会是怎么样了?
“其实这件事并没有你们想象得那复杂……”
……
“主上,那些流言已经传播开了,原本都站在我们这边的百姓们也转而开始攻击我们了,说我们是……”他没有把下面的话说完,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那并不是什么好话。
詹濮沉脸上一脸的阴沉之色,眼睛里蓄满了怒火,“没有想到他们竟会来这么一招,真是好计、妙计啊!”一句话说完,詹濮沉已经把面前桌子上的东西全都扫落了下去。
流言传开的这段时间里,原本支持他的百姓们纷纷倒戈,转而开始骂自己,说自己杀了原本度和山庄的主人,自己根本就不是度和山庄的少庄主,也不是大历王朝的皇室后裔,一切的一切不过是自己想要李代桃僵的骗局。
无论什么样的流言,詹濮沉都可以忍受,但是他绝对不能忍受那些人说自己并不是大历王朝皇室的后裔,从自己开始往上数,自己的父母、祖父祖母……世世代代都在为了复辟大历王朝而坚持不懈,无论自己受了多少苦,自己都不在乎,只要自己能完成祖辈们的心愿,可是那些人竟然说自己在骗人,自己根本就不是大历王朝皇室的后人!简直是愚不可及!
看到詹濮沉这般反应,他的属下亦是被吓到,他的主子一直都是沉稳内敛的人,无论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他都可以不露声色,就连之前被追兵一直追得无法休息,精疲力尽,就算得知度和山庄被封的消息,主上也从来都是安静沉默,今日却是这般大动肝火,可见这些流言对主上而言真的很在乎。
不过也难怪主子在乎了,原本那些个个叫好的百姓们都在骂主子,说他是故意利用他们,欺骗他们,还说抓到他之后,一定要让他不得好死。更有人打出替度和山庄报仇的旗号,帮朝廷的人搜捕主上,原本的优势一夕之间全都变成了劣势,那些曾经受过度和山庄恩惠的人,现在为了替度和山庄的主人报仇,都在寻找主子的下落。
还有,江湖中的那些门派亦是不复之前的气势,其中有些门派本来就已经眼红于度和山庄的威势,想要取而代之,如今遇到这个机会,他们当然不想给主子翻身之力,更有帮着朝廷煽动对主子的仇恨的意思,之前所做的一切全都化为了泡影。
“你先下去吧。”詹濮沉终于了你冷静下来,对自己的属下道。
“是。”那人应声而退,却是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看来如今主上也没有什么好的应对办法了。
待那人离开之后,蝶儿却是走了进来,詹濮沉并没有抬头看她,而是冷声道:“你先出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他现在根本一点儿都不想看到这个女人,如果不是因为她,自己所有的计划都不会临时改变,而造成如今这般被动的局面。她竟然不顾自己的命令,把岚晴的事情写信告诉自己的妹妹,凭着这一点他就可以把她给杀了的,只是如今他却不得不留着她的性命,就目前来说,她对自己还是有些用处的。只是,事成之后,他再也容不下这个女人活在世上了,还有她的那个妹妹!
蝶儿不仅没有离开,反而继续走到了詹濮沉的身边,轻声开口道:“我知道主子厌烦看到我,如果不是因为我,如今主上就不会这么被动,但是……还请主上能够保重身子,这是我刚刚熬好的鸡汤,您先喝几口吧,早上都没有吃饭,这样下去,身子要垮的。”
“行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詹濮沉的语气里已经有了些不耐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