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长公子府。
扶苏凭栏,看着水中之景,鲤鱼凭栏而跃,争夺着扶苏挥洒而下的食量。
扶苏一身华服锦衣,衣袍松弛,意态闲舒。
湖水悠悠,亭道缦回,素衣佳人,翩翩而来。
田言走到扶苏的身后,缓缓折腰,行礼道:“公子殿下。”
?“田言姑娘,自上次咸阳一别,已经有了多时,我也记不清了。”扶苏并没有回身,目光仍然注视着湖水之中的锦鲤。
“农家之事纷扰,田言疏于问候,还望殿下恕罪。”
田言回答的很恭敬,但话语之中,却有着相当的隔膜。
“帝国诸事纷扰,这一次,我希望你回来帮我。”
扶苏手中的鱼粮撒完,他回过身来,看着田言,目光之中带着浓厚的期盼之色。
“殿下!田言有要事,我……”
“我知道!”扶苏打断了她的话,说道:“我知道你在调查那夜婚宴背后的主谋。而这一次来咸阳,也是为了这件事情。”
“公子,我…”
轻轻的笑意上脸,如春风和煦。扶苏看着田言,说道:“你要找的那个人,我已经帮你找到了。”
“什么!”
田言心中一惊,扶苏居然对自己的情况了若指掌。
扶苏转身而去,“跟我来吧!”
田言悄然的跟了上去,穿过后花园的水泉,扶苏将之带到了后院的一座偏屋之前。
门被两旁的侍女打开,里面,是一个神态萎靡的女子。?这间屋子只是最为普通的侍女住所,装饰极其简单。
女子蜷缩在床榻之上,看见扶苏田言两人走了进来,脸上一副惊恐的神色。
“你们是谁?”
女子似乎不知道此刻所处在何处?也不知道眼前之人究竟是谁?只见一个气度威严的男子走了进来,她的举止却是更加的慌张。
“你们也是来杀我的么?”
女子的声音极其虚弱,似乎是受到了重大的惊恐。田言眉头一皱,问道:“是谁要杀你?”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女子摇了摇头,眼神涣散,陷入了某种惊恐的情绪之中,身体开始颤抖起来。
田言走了过去,坐到了女子的身边,轻轻的抚摸着她的手。
“别担心,你已经安全了。”
田言的声音很是柔和,女子闻之,渐渐安定了下来。
田言从袖中拿出了锦帕,递到了女子的面前,轻问道:“你还记得这个么?”
女子看着这块锦帕,眼眶逐渐湿润了起来。她一把反握住了田言的手,激动的问道:“杨开怎么了?”
“她死了!”
“什么!”
女子闻之,脸色一下子苍白起来,昏了过去。
知道屋中的情况,两旁的侍女立刻走了进来,照顾着这位病弱的女子。
田言站在了一旁,看着自始至终都不曾说话的扶苏,问道:“公子,她是谁?”
“燕国的宗室之女。燕国亡后,她和燕国其余的公主妃子一起,被带到了咸阳,填充在各个宫苑。”
“公子怎么知道我要找她?”田言好气的问道。
“杨开职位不高,然而也是帝国的将领。他虽然是自杀,可是屋中被闯入的痕迹却是磨灭不掉。有这个能力做到这一切的势力不多,而你那时又偏偏在那!”
“那杨开和这个女子又有什么关系?”田言问道。
“他和杨开乃是情侣。虽然我不知道她是怎么从织室中逃走的,但我找到她时,她正被人追杀。”
女子悠悠的醒转,看着手中的锦帕,眼泪四溢,喃喃的说道:“中车府令,终究还是不肯放过你我!”
“你说什么!”
田言的语气之中带着惊讶,神色从未有过的严肃。
“是中车府令。他以我为饵,威胁杨开为他做事。他跟我们说,事成之后,便将我从奴籍抬出,放与杨开成婚。可是没有想到,他一去多年,再见却是永别之时。”
女子是燕国宗室之女,谈吐修养都是不错。话语之中,叙述清晰。
田言知道,秦灭六国之后,这些宗室女子,都被掳到了咸阳。不是被赐给功臣将领,宗室贵戚,就是填充在宫室之中,充作奴籍。
她们都是六国宗室之女,与一般的奴隶不同,身份敏感。
她们身份尊贵,可也正是因为这尊贵的身份,将她们束缚。她们想要抬出奴籍,必须要经过相当严苛与复杂的程序,即使帝国之中的官员,也很难做到。
田言想到这里,心中不觉得对眼前的女子产生了一丝怜惜。
“你放心吧!在这里,你就安全了。”
田言看着女子在自己的安抚之下睡着,才堪堪的离去。
轻轻阖上门,扶苏早已经站在了门外。
田言的脸上并不如刚才她在屋中一样轻松,愁云密布。
“我不明白,赵高身为中车府令,职位虽然重,可是想要调集数万大军,他还没有这个资格。那次夜宴的围剿,他是怎么做到的?还是说,他的背后还有人。”
扶苏轻声而道:“不管是不是赵高做的,我希望你暂时不要对其动手。一来,他的修为深不可测,与之相对与你不利。二来,我需要借助他的力量。你,能够答应我么?”
田言看着这样的公子扶苏,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烟雨朦胧,山水相一。
翠秀青葱之间,有佳人丽色,腰配美玉,裙系帘珠,手执油伞,立于雨幕之下。蒙蒙细雨间,山水佳人,相得益彰。
不远之处,有一六角小亭。立于山道之半,供人休憩。
天下徭役之起,游客往来,此刻渐倦了许多。因此,这山间小亭也有很多年没有修缮过了。
木瓦剥落,漆色黯淡,仅供片瓦遮雨。此时却有三人跪坐于亭中,围炉而煮酒。
此三人虽着布衣,然而一身气度恢宏,不似贵族,一言一语之中,却尽合礼仪。
其间一人,一头银白色的长发,手执一个陶杯,将杯中热酒,一饮而尽。
酒器虽陋,然而饮酒之人却是兴致颇高。
“至那次婚宴一别,我们三人也有数年不见了吧!”
那白发之人放下了了陶杯,缓缓而道。
“是啊!”听闻田横之言,公子信,魏豹也是追忆良久,似在缅怀旧时时光。
“那一夜的惊心动魄,我们三人也是死里逃生。更没有想到的是,我们三人尊奉的合纵长,却是变成了那个人!”
公子信说完,眼角还留有一丝的怒意。他一身武艺,修为精湛,自视天下少有敌手。可是那一夜的凶险也还罢,可是被人愚弄的愤懑感,却是消之不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