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恍若未闻,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自怨自艾。
后来,想起卫砺现在的安慰,以及那句“Nike会心疼的”,我就觉得自己真的特别不是个东西。
当时的卫砺,需要有多大的忍耐与包容,才能说得出那句话啊!说出那句话,他心里又是什么样深切的痛苦啊!
可是现在的我,根本管不了那么多,现在我只知道,我很难受,特别难受,万箭穿心一般的难受。
恍恍惚惚的,时间过得特别慢,也特别快,我就在床上躺了将近两天一夜,一直到唐助理亲手将两个红本本交到我们手上。
捧着那两个红本本,卫砺显得特别开心,特别激动,欢喜得像个小孩子似的,他把结婚证打开,捧到我面前,献宝似的说:“诺诺,你看!我们结婚了!”
我连一眼都没有扫,特别冷淡,完全没有半分喜悦,甚至,在我心里是万分悲哀的。
就这样,我再一次领到了结婚证,就像第一次一样,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悲剧,真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第一次领结婚证的时候,我是满心欢喜、满心憧憬的。
“走吧!去找Elsa吧!”我懒洋洋地从床上爬起来,最近一顿饭还是昨天的早饭,两天一夜饿下来,头晕眼花,腿脚发软,走路都飘了。
卫砺怔了怔,眼里的喜悦渐渐退去,默默地走过来扶住我,抿了抿嘴,低低地应了一声:“你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我哪还有那个心情吃东西啊!摇了摇头,没想到,幅度很小的动作,居然晃得我一阵头晕,差点栽倒。
卫砺叹口气,无奈地说:“诺诺,你这副样子,到底是要去照顾Nike,还是要去Max医院跟他当病友?”
我默默地垂头,缓了缓,叹道:“好吧,先去吃点东西吧!”
卫砺顿时欢喜起来,连忙扶着我出门,带我去了附近一家中国餐馆,点了两碗西红柿鸡蛋面,等餐的时候,他满眼兴奋地对我说,现在我饿了那么长时间,不能大吃大喝,等到我们从医院回来,他再带我去好好吃一顿。
我耷拉着脑袋,默默地看着松木桌子的纹路,对于卫砺的话,置若罔闻。卫砺也不在意,仍旧絮絮叨叨地说着。
我知道他是真的很高兴,不管怎么说,领了证,我们就是合法夫妻,虽然领证的目的是为了去看望Nike,接下来就是去领离婚证,但他还是很高兴。
我漫不经心地听着卫砺的念叨,心里突然觉得有些愧疚。不管以前他对我做过多么残忍的事情,在丽江的时候,他都已经还清了,现在,是我对不起他,是我在伤害他。
我叹口气,抬起头看着卫砺,苦笑道:“卫砺,你真的不用那么高兴的。”
他现在越高兴,离婚的时候就会越难受,而我,也就越发对不起他。
卫砺飞扬的眉梢顿时耷拉下来了,默了默,端起玻璃杯喝了一口水,冲我弯了弯唇:“至少,现在你是我老婆,合法的!”
我哑口无言,只是一个名分而已,没有感情,没有实质。但是既然他喜欢,那我也就不打击他了,反正他能高兴的日子,也就这几天了。
吃完面,我打了个电话给Elsa,跟她说我和卫砺已经领了结婚证,现在我要去看望Nike。
Elsa比我还急,立刻就答应了,并且说会来接我们。等候Elsa的间隙,卫砺把结婚证拿出来,翻来覆去地看了无数遍。
他一边看,一边笑得像个神经病一样,看了很长时间,才满眼期待地对我说:“诺诺,我可不可以请求你一件事?”
我以为卫砺会说不要跟他离婚,就这么真的结婚,以后当夫妻,于是冷眼看着他,用一种很冷淡、很嘲弄的眼神看着他,没等他开口,就用神态拒绝了他。
“诺诺,在领离婚证之前,可不可以举行一场婚礼?”卫砺殷切地看着我,“就当……就当我们真的结过婚,我真的娶了你,你真的是我老婆,好不好?哪怕……”他像是有些说不出来,深吸了好几口气,用力咬了咬嘴唇,才滞涩地说,“哪怕头天办了婚礼,第二天一大早就去领离婚证,也请你给我一场婚礼,好不好?”
我心口一闷,毫无预兆的,潸然泪下。
这样的卫砺,这样的眼神,这样的语气,本身就是一把刀,直直地往我心口捅,哪儿最脆弱,就往哪儿扎,痛得我几乎无法呼吸。
卫砺探手过来给我抹眼泪,手抖得跟抽风似的,他嘴角含着笑,眼里裹着泪,惨兮兮地说:“诺诺,你心软,一定会答应的,对不对?就当我卑鄙无耻好了,我就是吃准了你心软,求你,答应我,给我一场婚礼再离开,好不好?”
我别开头,把左手塞进嘴里,用力咬着食指的第三指节,却还是克制不住想要嚎啕大哭的欲/望,索性把脑袋栽在桌子上,咬着手指哭成狗。
卫砺突然走到我身边,把我整个上半身搂进怀里,用力地抱着,一下一下地轻轻拍着我的后背。
在巴黎的中国餐馆里,我在卫砺怀里哭成狗,他抱着我,浑身颤抖,咬着牙低低地呜咽。
那么多食客,中国的外国的,就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我们,但是我完全没有在意,而素来最要面子的卫砺,也没有在意。
蓦地,闪光灯急遽地闪了好几下,我一瞥眼,就见Elsa正站在过道上,笑吟吟地看着我们,见我看她,咧着嘴冲我眨了眨眼,暧昧兮兮地说:“郎情妾意,我见犹怜啊!”
对于这个女人,我很多时候真的是恨得牙痒痒。我跟她,就像是积累了八辈子的仇怨似的,总是在最不该遇见的时候遇见。
我从卫砺怀里直起身子,缓缓站了起来,卫砺拉起我的手,旁若无人地从Elsa身边挤了过去,错身而过的时候,也不知道他是有心,还是无意,肩膀一斜,把Elsa撞了个趔趄。
Elsa骂了一句“shi.t”就快步追了出来,门口停着一台亮蓝色的兰博基尼,不用说,肯定是Elsa的。
卫砺拉开后车门,率先上了车,我跟着上去,Elsa上了主驾驶的位置。她先是扣好安全带,然后回过头来,问道:“结婚证呢?”
卫砺板着脸把结婚证递过去,打开了让Elsa看。Elsa伸手要拿,卫砺立刻一个冷眼甩了过去:“只能看,不能摸!”
Elsa皱着眉头,冷哼一声,缩回手,嗤笑道:“哟!还当宝贝了!不能摸,我哪知道是真是假?万一你们弄个假证糊弄我呢?”
“这上面有编号,你可以去查。”卫砺冷冷地反击,“凭你Sherlock大小姐的手段,去查结婚证是真是假,应该用不了半小时吧?”
Elsa挑了挑眉,悻悻地笑了笑:“好吧!我想,卫总应该不至于拿假证来糊弄我。”
“可以走了吗?”我不胜烦躁,打断他俩的针锋相对,捏着额角催促,“我没兴趣听你们斗嘴,我只想去看看Nike到底怎么样了!‘
Elsa咧着嘴笑得高深莫测:“急什么?这就带你去,半小时就能到医院。”
Elsa说完,就不再磨叽了,一脚油门轰出去,车子离弦之箭一般窜了出去,如她所说,半小时后,车子停在了医院大门口。
我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心跳如擂鼓,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好像自己都能听见,扑通扑通的,特别快,特别急,完全没有节奏。
从电梯出来,走在幽暗的长廊上,我整个人都慌了,手心里全是汗,不由自主地抓住了卫砺的手。
卫砺猛然回头,瞪大眼睛看了我一眼,满眼不可置信,随即用力握住了我的手。
一路上卫砺都是握着我的手的,直到车子停下来,他主动松开了我的手,应该是不想让Nike误会,不想给我添麻烦,可是就在距离Nike一步之遥的时候,我主动抓起了卫砺的手。
后来,我想,大约是潜意识里把卫砺当成了依靠吧!我太习惯依赖他了,在出了纪蓉那件事之前,卫砺就是我的保护伞,一手护着我走过这样那样的难关。而在仇恨清算、误会解除之后,卫砺帮了我太多太多,尽管嘴上不承认,可我心里却不由自主地把卫砺当成了最后一重保障,危急关头,情不自禁地向他靠拢。
“别紧张,看到Nike,一定要控制好情绪,千万别激动。”卫砺握着我的手,压低声音叮嘱。
医院的长廊亮着灯,但仍旧显得有些昏暗,特别压抑。我一步一步地走着,感觉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的,仿佛再往前走一步,就会掉进深渊,粉身碎骨。
“到了。”Elsa突然停住脚步,回眸冲我咧嘴一笑,手搭上了一间病房的门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