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谁?
这对于罗天来说并不重要,只是在初见面时有那么一点的惊讶罢了,无论是什么样的原因造就了这样的一副面孔,或者说拥有这样的一副面孔能够让他博取到怎样的好处,都毫无意义。
当帝朗看到罗天脸上的平静时,心头有那么一点的波动,很多时候能够做到罗天这种程度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很多人究其一生绕不开的往往都是“为什么”,而并非是“怎么做”,为什么是对过去的探究,而怎么做则是向前看,帝朗扪心自问,他也能够像罗天这样永远一往无前吗?
答案是否定的,毕竟他的职责就是专门去研究“为什么”,只有了解了为什么,才能知道该怎么做,那么罗天呢?
小船继续在大海中航行,这叶孤舟看上去那么的弱不禁风,就好似随时都会散架一样,但是这条船上有三个很重要的人,所以无论如何它都不会散架,当坐船之人有了这样的一种自信之后,是否就会不禁扪心自问,这艘小船之所以不会散架,究竟是因为它的重要性,还是因为坐船之人的目的性呢?
事情往往不会是表面上那么单纯,所有看似可以用天数、命运来解释的东西,终究都会有另外的一种解释方式,用人类的话来说,那就是立场不同,但如果抛弃立场,又会得出怎样的一个答案呢?
终于,他们抵达了下一个岛屿,依旧是和之前一样的登陆,而当罗天看到了第二名首领的时候,他的心有了一丝破绽,但这道破绽很快就被他的自我给修复了,这张熟悉的面孔也无论如何也无法再打动他了。
当帝朗从对方的口中得出了和之前一模一样的结论时,他仍旧表现的云淡风轻一般,连同罗天和那名神界之人也是同样,三人再次坐船出海,去往下一个目的地。
在这大海之上,有着数万个岛屿,他们相信总有一个能够打开一个突破口。
而就在罗天这边航行的东西,此时的管良三人也已经进入到了梦境独立空间当中,而这一次驱使三人联合起来的并不是任何的目的性或者说是可能存在的并肩作战的友情,而是另外的一种东西,那就是决心。
人类的决心说起来很奇怪,有的时候根本不需要任何的助力来推动就可以下定决心,而有的时候则是需要很大的毅力才能维持自己的决心,甚至不到最后关头还总是在原地踏步。
走在陌生而又有几分熟悉的梦境当中,对于在场三人来说各自的心中都有着截然不同的感受,或者说驱使他们行动的决心所在,但是真要将这种决心给描述出来却又有几分啼笑皆非,因为他们三人彼此产生的决心并不是一致的,而是矛盾的,通俗的来说,是一种出于各自决心的矛盾感,而导致了一种想要以行动来印证各自决定是否正确的方式。
是的,无论是管良还是尧天,又或是杜曦瑶,三个人打算走这一遭原本是根本不可能会决定下来的,他们彼此间就有着某种难以调和的理念,而这种理念更是在见到罗天之后无形被扩大了无数倍。
三人谁也没有说话,各自的心中想着截然不同的心事,当他们逐渐进入一座城里,三人的目光虽然同是被一家酒肆所吸引,但由于出发点的不同,导致了他们行动的目的和方向也是截然不同。
管良率先迈开步伐走过去,那是他曾经在这里和陆恒、唐龙的接头地点,但这一次尧天却是迟疑了,毕竟她“叛变”了,而且还间接导致了接下来很多状况的发生,至于杜曦瑶,虽然她也曾来过这里,但每一次都有罗天的陪同,这里的一切对她而言,有着除去罗天之外的一种难以言喻的陌生感,所以,当她明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的时候,却往往想到的不是自己该如何做,而是罗天会怎么做。
酒肆的门帘被管良撩起,一进一出并没有花费多少时间,而当管良再次回转的时候,尧天和杜曦瑶两人竟然不约而同的在心底舒了口气,是的,她们两都没有想好该怎样去面对这一幕。
这一刻,原本是最坚决的人动摇了,那是杜曦瑶,她是在三人彼此为难的时候第一个提出要进入梦境独立空间的人,但是这一刻,仿佛也因为失去了罗天的指引而失去了前进的方向一般。
而原本是最犹豫的人这一刻却反倒是变得最坚定了起来,那是尧天。
“人不在,那就一定是出事了,先去别处找找。”
尧天的话说的很坚决,回避和逃避问题往往无济于事,但很多时候明知道这一点,却总是怎么也逃不开囚禁心灵的牢笼,但真的到了面对的时候,或者说在面对过后,那种完全发泄过后的心反倒是最畅快的。
管良没有说话,他一直在思考,但他的思考往往也是最无济于事的,因而这一刻原本是最沉着冷静的管良忽然间变得烦躁了起来,他会进入这里,不是为了什么计划和目的,也不是因为罗天的托付,而是为了璇儿,他一定要找到璇儿,可是璇儿又会在哪里呢,如此庞大的梦境世界,每一处都有着看似熟悉却又截然不同的感觉,那是记忆的碎片被人的意识强行拼凑在一起所形成的奇异世界,想要在这样的世界里找寻一个人的下落,那无疑是大海捞针。
当做人的套路宣告失效之后,管良那一颗循规蹈矩、按部就班的心也开始迷失了。
“找,你知道人在哪里吗,又该往何处去找?”
管良的声音虽然仍旧平静,却是一种压抑当中的平静,任谁也听得出来,他现在很不耐烦,极度的不愿意,他那一门心思只想要找到最期盼之人并且将之带离的心,这种太过单纯的想法,在复杂的世事面前,终于是忍不住爆发了。
虽然这并不是管良头一次的爆发,依稀记得,在妖界,甚至是在清微阁遗址,管良也曾经有过失去理智的时候,但无论是在何时何地,他所面对的都只是任务而已,还从未有过那种内心被掏空的感觉,而这一次的情况完全不同了。
“你愿意等,那你就留下来吧。”
尧天不想跟管良争辩什么,在留下这句话后,她看向了杜曦瑶,似乎想要得到杜曦瑶的认同,随即杜曦瑶就点了点头,她们两丢下了管良,继续朝着前方走去。
一段时间内,两女始终保持着沉默,这样的沉默甚至要比三个人大吵一架还要折磨人心,而当时间流逝,她们从一个地方来到了另一个地方,但周围的景物却始终有着一种淡淡的熟悉感的时候,那种“想要找个陌生地方静一静”的心始终无法得到纾解的同时,尧天停下了脚步。
“能跟我说一说你和罗天的事情吗?”
尧天的提问让杜曦瑶眉头一皱,这段时间以来,两人一直都在一起,他们为另一个罗天做事,虽然她们始终都谨守底线,从未做过任何逾矩的行为,但她们其实都很清楚,那个罗天并不是真正的罗天,而他说出的话也从来没有半点感情的温度。
但是,无论是尧天还是杜曦瑶却都有一种感觉,那就是只要能够见着他就可以安心,只要是他所说的话,那就一定有见到光明的价值,以至于到了后来,当另一个罗天让它们再去做什么的时候,她们也不再询问,甚至不再带有任何感情了。
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人不可能没有感情,人也不可能没有交流,那么是自己跟自己说话,也总会有意识和思想的波动,所以明明是有很多的问题,可是每当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却总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其实,这也是我一直想要问你的问题。”
杜曦瑶勉强笑了笑,当这个一直隐藏在心中的话题被公开的时候,有一种畅快的感觉涌上两女心头,但很快又再度平静了下来,因为连她们也不知道,自己所提到的究竟是真正的罗天,还是另一个罗天,又或者他们根本就是同一个人,有着相同的思想和行为,以及心机和智慧。
“此行结束,你有什么打算?”
杜曦瑶问道,尧天摇摇头,她不知道,也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她是人神,这个身份从她诞生的第一天起就始终徘徊自她的心头,自己为何会是这样的一种身份,又为何要以这样的身份活着呢,就好似那些故事里流连在人间不能转世投胎的鬼魂一样,没人看得到它们,也听不见他们的呼喊声,以这样的一种形态即使能时刻陪伴在生前眷念之人的身旁,又当真是值得的吗?
“你呢?”
尧天反问道,她实在不想提到任何有关自己的话题,她总是在逃避,即使有无数次机会她可以对罗天说起,甚至是对管良说起,可是她不敢,她太害怕了。
被问起的杜曦瑶也沉默了,同样是在回避问题,但回避的态度却是不同,对尧天而言,她的前途看不到任何的希望,所以她并不抱有任何幻想,而对杜曦瑶来说,却是有一种小女孩害怕长大,害怕脱离最关怀自己之人身边的那种恐惧感。
两人停下脚步之后一直在试图从对方的心中找寻属于自己的答案,但遗憾的是,她两的心中没有任何人的答案,所以到头来,两女都只是在提问,而没有人会去问答,到了最后她们一同沉默了,渐渐的开始后悔起了这段旅途。
而此时此刻,一直留在那间酒肆里的管良却再度有了截然不同的想法,他没有饮酒,只是坐在靠窗的位置听着酒肆里的人声鼎沸,熟悉的酒肆,甚至连同酒徒们猜拳行令的声音都是那般的熟悉,好似昨天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不时回头看向周围的人,虽然如今的他已经很清楚,他们已经死了,唯有死人才能活在他人的记忆当中,但是生生死死的事,真的容易分得那么清楚吗?
从生死到爱恨,只是一步之遥,当管良逐渐的想到璇儿,也想到尧天的时候,他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而这一瞬间的失神,让他的耳畔一下子就听不见周围人的声音了,而当他重新定下神来,开始重新接受梦与现实的一切时,那人声鼎沸的声音又回来了。
而在下一刻,管良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
他站起身来,从衣兜里摸出二两银丢在桌上,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自己兜里有银两,当他撩起门帘走出去的时候,他的跟前出现了一个人。
“你以为我还会再一次上当受骗吗?”
看着眼前这个负手而立的背影,管良平静的说道,对英雄和大侠来说,生与死并不可怕,爱恨情仇甚至要比生死更加可怕,而对于管良这位“主角”来说,当他明白自己有多么重要的时候,连生与死都能不芸于心,爱恨情仇又有何妨呢?
这个背影,管良已经看到了三次,虽然渐渐的管良已经可以从这个背影“透视”出他真正的模样了,但管良却很清楚的知道,对象并不是那个他。
渐渐的,背影转过了身来,看到这张熟悉的面孔时,管良的心并没有任何的波动,而在下一刻,就听到对方说道。
“罗天竟然会让你也一同跟来,这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
听到“罗天”的名字,管良嘴角浮现出一缕笑容,很快他就从衣兜里掏出了那枚天悲玉,拿在手中慢慢把玩,他的这个举动在对方看来带有一种不明的感觉,而在下一刻,对方也从身上掏出了一枚天悲玉,说道。
“想做个交易吗?”
对方的话音一落,管良顿时就握紧了自己手中的这一枚,然后慢慢的、仔细的将其放回到了自己的衣兜当中,随即用一副神秘的口吻说道。
“你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一段秘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