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罗天和玄涛聊天的时候,突然间一个神民火急火燎的跑了进来,在他进来的那一刻,感觉到一阵扑面而来的无形压力,让他张开的嘴巴半晌也没说出一个字来。
玄涛并未回头,但心知一定是出了大事,否则的话任何人都不可能如此的不懂规矩,他正要发作却又看到眼前罗天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心中莫名一动,说道。
“发生了何事,说来。”
他撤去了压力,但来人却好似也回过神来了,毕竟此时的他也看到了囚牢里的罗天,神辉宫里怎么突然关押了一个人,而且还是秘密关押,这让他一怔的同时,面色也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他支支吾吾,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样滑稽的状况让玄涛心中的不满越发的增大,但又碍于罗天在前以及他心中的一点想法,让他这一刻不便发作,只能尽量平和的说道。
“无妨,这里没有外人,你大胆说来。”
玄涛的话让来人心中产生了更加异样的想法,毕竟一者在牢里,一者在牢外,这样的状况分明就有所不同,但为何大祭司却说此人并非外人呢?
但常年居住于神辉宫的神民都很清楚这里的规矩,而他能够进入这里并且见到大祭司,至少也算是一名亲随了,所以他很快就止住了自己波澜起伏的心情,说道。
“大祭司,神王……神王马上就要进城了!”
神王来了?
玄涛面色一变,心中飞速开始思考,变故来的这般始料未及,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神王为何会提早来到神辉宫,要知道诏天祀的准备工作根本就还没有做好,而神王这时候来摆明了不是为了亲自审查工作而言,必然是收到了让他不得不来的讯息,所以才来的如此的突兀。
“你先下去吧。”
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不能轻举妄动,玄涛吩咐来人离开之后,倒也不担心他会到处传播风声,神辉宫虽然不同于他的军营,但自从成为惊涛大祭司以来,玄涛强硬的作风也让各方都有所克制,大家知道他的心性,也知道他的为人,况且加上神辉宫的特殊性,也让身在神辉宫的大祭司成为了神一样的存在。
来人离开之后,玄涛看向了罗天,罗天此时倒是很镇定,他已经借着之前玄涛和那名亲随说话的当口,把问题简单的思考了一遍,但其实那根本就不是思考,而是早在他计划当中应有的一环。
是的,这么大的事情不可能会藏得住的,迟早都会暴露的,而眼下随着事态的发展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或者说这就是大祭司和神王之间的某些差异性在缓缓的暴露出来。
“大祭司还不去迎接神王?”
罗天此时率先开口问道,他的声音让玄涛抬起头来,眼神倒是一如既往的平静,片刻后他微微一笑,说道。
“这件事你怎么看?”
罗天闻言也同样笑了起来,两人的笑容并不相同,但笑声背后的意义却有着一种微妙的联系,很快罗天就说道。
“大祭司早就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何须我来出谋划策。”
罗天的话让玄涛又深深的看他一眼,由于事发突然,且事态紧急,很多准备工作到了这个时候都必须从速且从权,所以他并没有再在这里多做停留,而在离开之前说道。
“神王既然来了,那‘献俘’的事也要提早做准备了。”
玄涛丢下这句话后就离开了,走的时候虽不似平日里那般从容,却也仍旧闲庭信步,至少在他的脚步声消失之前,罗天并没有听出任何的异样出来。
而在玄涛走后,魔能的声音此刻响了起来。
“你怎么好似一点担忧都没有的样子?”
魔能虽然无时无刻都能够聆听到罗天的想法,但罗天的想法千奇百怪,且混杂了太多意义不明的东西,所以魔能就算每一个字都听明白了,但把几句话连起来却仍旧能够把他给绕晕。
“我需要担忧吗?”
罗天不动声色的反问,此时的他倒是什么想法都没有,但魔能却不能如此淡定,神魔殊途,而他身为魔族,心中自然也怀揣了一份恨不得看到神界大乱、四分五裂的结局。
而如今神界的窝里斗就是魔能最喜闻乐见的戏码,虽然这样的戏码在魔界也时有发生,而当年的他也同样是因为“权力”二字而被人所设计,最终落得个凄惨的下场。
“你为何不担忧,倘若玄涛在没有准备好的前提下把你给提早推出去当诱饵,你的下场会是如何?”
魔能的话让罗天脸上的笑容缓缓的消失了,魔能所说的这种可能的确也是一种结果,是的,倘若玄涛并没有准备充分,没有料到神王竟然会收到走漏的风声,提早来到神辉宫,意欲质问他乃至绕过他想要探知神辉宫究竟发生了何事,那玄涛倒是的确有可能把罗天这颗棋子给抛出去试图吸引神王的注意力,并且借着这个机会做孤注一掷、破釜沉舟的最后一搏。
但是这种想法早在罗天第一次见到玄涛之后就已经消失了,倒不是说他信任玄涛,也信任他的手段和能为,而是罗天对天道的认识。
“你是不是和帝朗一样,觉得玄涛唯有造反才能在连任大祭司一职的同时,还能够获取神王的宝座与地位?”
罗天的反问让魔能一怔,心想这不是明摆着的吗,难道说,神王还能发布一份告示,说自己愿意退位让贤,并且在退位之前支持惊涛大祭司的连任?
他的这句话并没有说出来,毕竟罗天已经是有言在先了,而在过去罗天犯错的次数虽然不算少,但在大的方向上面却从未出过差错,而这次的情况明显更加的危险,因此魔能只会更加信任罗天的判断。
“不造反,难道还能和平过渡?”
魔能嘀咕了一句,却并不像是在提问的样子,罗天闻言也不再去理会他,其实也不怪魔能,甚至不怪帝朗和师童等人,毕竟他们活的太久了,以至于某些认识早已定性,而罗天或许也是因为和尧天相处的机缘,以及他多次以一个“梦中人”身份游历四方所得来的一点浅薄的经验,让他深知天下五族习性各不相同的同样,也同样明白,思考问题不能自设立场,一旦自设立场,很容易就会产生出人鬼殊途这样的理念之争。
放眼整个神界,给罗天唯一的看法就是虔诚,这种虔诚几乎是刻印在了骨子里的,罗天多次在那两名文官的陪同下“出访”,虽然他并没有和这里的神民过多的交流,但也可以感受得出,在截然不同的传承方式之上,人和神相比起来更是有着完全异类的对事物乃至价值观的看待方式。
那一次罗天面对玄涛的时候,罗天对玄涛提到了“战族的精神不在战争,而是守望”这个概念,对此玄涛深以为然,其实这句话其中的一个深意就是在讨论战争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神界的战争并不是为了掠夺资源,就算要掠夺资源,也不会将矛头对准中天界这种灵气稀薄的环境,一直以来,无论是帝朗也好,还是师童,都试图在讨论一个空泛的问题,那是因为他们都是站在人族的立场来看问题。
战争的目的不是为了掠夺,那么是为了带来和平吗,神界的实力到底有多强,罗天也说不清楚,如果撤去神界的环境优势,换在一个灵气分布相对公平的环境当中,玄涛和师童谁的实力更强,很多问题其实都并非一概而论的单一问题,实力的强弱从来就不是指引战争走势的根本性问题。
所以,不仅仅是玄涛自己,就连罗天其实也很清楚,神界发动战争最大的问题并不是在战斗力的强弱,更不会是什么战争的正义性这种只能用人类所冀望的天理这种毫无任何保障的东西,而是另外的一个东西,那就是神民的选择。
神民的选择是什么,唯有大祭司和神王才知道,罗天曾经和神**流过这个问题,但最终他能够悟出的也唯有那个“誓死都要捍卫的秘密”,能够将一个秘密守护千万年之久,以罗天这种只能活百岁之人是很难以理解这样的“守望”究竟是一种怎么的感觉和意义。
你们都不理解神,正如神永远也不能理解人类的感情。
这句话罗天在心里叙述了一遍,而对此只能引来魔能一句不满的脏话。
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在这间狭窄的囚室里罗天虽然还算可以呆的安稳,但这种阶下囚的感觉却总是难以适应,同样的,他也很难理解万季安是如何被困于一处异空间二百年而没有发疯了,换了是他罗天,恐怕早就已经因恐惧而亡了。
或许,万季安心中复仇的念想就是能够支撑他能够困守二百年的动力,但这样的动力从来不是他罗天的动力,在这个世界上罗天没有仇人,就算是有人将罗天当做是仇人来看待,但那也不是他罗天的态度。
就在一天刚刚过去的时候,关押罗天这座囚室的房间被人推开了,从脚步声来听,不是玄涛本人,而就在门被推开的那一刻,罗天看到了一张熟悉而又带点意外的身影。
“怎么是你?”
罗天看着来人倒是笑了,但来人却没笑,他此时的脸色颇有些古怪,毕竟他也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会做这种事,这不禁让他也有一种不自在的感觉。
“你千算万算,有想过自己竟然也会有身为阶下囚的这一天吗?”
冥见缓缓的走了进来,每一步都踏的坚实无比,此时的他就像是亲手擒住了此生最大对手的军人一样,想要在这短短的几个步调当中,将自身的威仪尽情的在敌人的跟前展露出来,只不过美中不足的是,他的身旁一个人也没有,所以他也只能在意识当中脑补出这样的感受。
“是不是每走一步都恨不得杀了我?”
罗天的话让冥见那原本还算满意的感觉一瞬间就幻灭了,他睁开了眼,如今他的这具身体上散发出了和神界那精纯灵气一般无二的感觉,显然是玄涛为已经成了鬼的他特意打造的,但是披着一身“神皮”的冥见却一点都没有那种圣神的感觉,相反,曾经为妖,后转道为鬼,如今竟然又能够成神的他,在罗天眼中无比的滑稽。
当然了,恐怕在冥见的眼中也是如此看待罗天的,标准不同,彼此的态度转变自然也有所不同,但无论怎么变化,事物的发展规律都不会有任何改变,而这就是——
天道。
“你以为我不敢动手?”
冥见停住了脚步,在这个距离上只要他愿意动手就可以够到罗天,但他并没有动,而罗天也同样好整以暇的看着他,那姿态丝毫都不像是个犯人,甚至于罗天的眼眸当中还流露出了一丝挑衅,就算冥见披着一身神皮,但他依旧是一个半鬼的妖,他的心性永远也不会被这一身皮囊所洗涤。
但是,冥见始终都没有动手,他不动手的原因不是他能够忍得住,也不是他畏惧玄涛而不敢动手,真正的原因是他弄不开锁住罗天这间囚牢的那层禁制,这层禁制是玄涛亲手完成的,其目的并不是用来防止罗天逃跑的,而恰恰是用来制止如冥见这般的小人企图破坏平衡的。
是的,平衡,在罗天的眼中,神王就是天道,在玄涛的眼中,平衡就是天道。
最终,冥见什么也没有做,他也根本做不了什么,只能在这种极尽想要表现出自己身上的优越感而无处释放之后,淡淡的说道。
“准备好迎接你生命中最后的尽头了吗?”
冥见的话让罗天微微一笑,他并没有和冥见多说什么,实在是对方根本不配自己和他浪费什么唇舌,而冥见看着一言不发的罗天,心中也同样是这么认为的。
就在冥见将罗天的囚车给押解着离开神辉宫的那一刻,罗天的眼前出现了一幅画,如果说这不是画,但以罗天的直觉却告诉他,这样的一幕只会出现在画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