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剑击飞电耀天狼

七王爷在点将台。

吴越王喜欢操演兵丁,讲究身先士卒,平时并不居住在王府中,而是与众将官一起宿于兵营。此日三江二十万军会练于点将台,总兵便是吴越王。

权贵富家子弟修习武功者很多,但像吴越王这样内力已经登峰造极,连郭敖全力一脚劲射出的鞠球也能接住的,却可以说是绝无仅有。

郭敖本不相信所谓的摘叶飞花这等传说中的功夫能够杀得了他,柏雍却不肯大意,力劝郭敖一同前往点将台,通知吴越王防范。

他的理由很简单,铁万常行走江湖五十余年,无论修为还是经验都极为深厚,可是也被这一片叶子杀死,连躲闪、警觉的余地都没有。吴越王就算武功高于铁万常,又岂能保证万无一失?同样的一片叶子飞来,吴越王就算能警觉,可能躲过?何况暗杀者若是不用树叶,而用飞刀、用剑、近身博杀呢?

柏雍、郭敖两人受吴越王礼遇,眼见吴越王有难,那是无论如何不能坐视的。

吴越王高筑九龙之楼,那是野心而已,此人豪爽好客,雍容大度,若不是身在豪门,所图不轨,两人倒真想交了这个朋友。

所以,吴越王不能死。

荆州临江,秋风劲急。

柏雍已换上一身银色雕花罩甲,和郭敖一起御马疾行。不多时就出了荆州城,到了点将台下。

古传点将台乃是三国关羽练兵之所,吴越王封藩此地之后,追慕先贤余风,就将三江兵营总署设在了此地。多年经营,已经颇有规模。柏雍望着四周高台崇营,指点赞叹不已,却好似将来意抛在了脑后。

郭敖不想多做耽搁,抢上前去向守营的兵丁说明了来意。

那守营的兵丁是个大络腮胡子,人们就叫他王胡子,他好像听戏文一样摇头晃脑地听完郭敖的话之后,大笑道:“你说有人要刺杀七王爷?”

郭敖点了点头。

王胡子笑道:“你可知道王爷武功之高,那真是当世再无对手。前日演兵,一千把弓一齐射过来,我们王爷连躲都不用躲,那些箭纷纷落了一地,没有一支能射进他三尺之内!这等功夫,还怕什么刺杀?”

郭敖冷冷:“江湖中人,不是强弓猛箭所能够比的。”

王胡子冷笑道:“你这样说来,是看不起我们这些当兵的了?要知道这花花万里江山,还不是我们在守着?你们江湖中人除了会打架生事,真遇到大事,怎不见你们挺身而出?”

郭敖皱眉,身后却传来一阵鼓掌之声,只见柏雍大笑着走上来,拱手道:“这位兵爷说得当真痛快,江湖人士懂什么?只知道打打杀杀,哪里比得上兵爷们乃是社稷长城,中流砥柱?江湖中人顶多做个捕头镖师,而当兵的却可以封侯拜相,彪炳千秋,这其中优劣不是显而易见的么?”

王胡子听见他称赞,顿时笑得胡子都掀了起来,用腰刀指着柏雍道:“你这个人懂事,知道当兵的好处。什么时候咱们哥俩好好聊聊。”

柏雍笑道:“只怕一会七王爷真给人刺杀了,我们就再也没有聊的机会了!”

王胡子道:“这个你不用担心,王爷正在会客,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柏雍跟郭敖对望了一眼,心中都是一动。

柏雍摇头道:“王爷会得什么客?这么大的机密,我猜兄台一定不知道。”

王胡子涨红了脸,道:“我不知道?我怎会不知道?不就是个红头发番僧么!”

柏雍的眉头皱了起来:“番僧?怎么会是番僧?”

他转头对王胡子道:“王爷在哪里会客?”

王胡子手指处,道:“看到那边两杆旗杆下的虎皮大帐了么?就在那里面。”

那大帐果然极大,顶上绣了只猛虎,镶了黄铜,看上去就如真虎一般,威风凛凛,看去极为醒目。大帐两边不远处各竖着一根旗杆,四丈余高,顶上刁斗中隐隐可以看到有兵丁在巡逻,每根旗杆上都扯着好大一面旌旗,一面绣着一个大大的“明”字,另一面却绣着个“吴”字。

柏雍喃喃道:“这旗真是威风,猛眼看去,竟然有种见到太祖了的感觉。”他出神地望着那两根旗杆,突道:“若是这旗杆突然断掉,砸在大帐上,你说七王爷会不会出来?”

王胡子笑道:“旗杆怎么会断掉……”

他话尚未说完,猛然觉得郭敖的身形动了动。一道寒气扑面而来。他的感觉瞬间被这股寒气侵袭而入,冻了个结结实实,满天的阳光也倏然暗了下去!

所有的光仿佛都聚结在一起,聚在一柄剑上。这柄剑无形无质,无具无相,但却由无处不在,一剑就插向王胡子的面门!王胡子张口大叫,却发觉口中已发不出任何声音!

破空之声直入脑髓,这柄剑似乎瞬息就刺入了他的心底,遂即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透体而过。还不待他反应,又已消失得无影无踪。王胡子大骇之下,本能的运转内息,却发现自己并未受伤,正要庆幸,只听一阵咔嚓嚓的暴响猛然从身后传来!

金顶虎皮大帐左边的旗杆,忽然从底一斩两断,轰然向大帐砸下!

王胡子口张得大大的,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切。那根旗杆越落越急,他喘息未定之时,旗杆已经带着巨大的震响,砸在大帐的顶部!

就见吴越王的身影冲天而起,掌势在空中一引,旗杆还未落地,就被他一掌击中,横飞出去。同时大帐中破出一条极亮的剑光,飞影一般跳跃着,将蒙帐的牛皮割开好大一块,转开一片光幕,将升腾而起的灰尘逼开。

吴越王大袖挥舞,身形如飞天之鹰,落在了地上。他脸上英气勃发,不怒而威,喝道:“什么人?”

这霸王一怒,当真凌厉,登时营中众将众兵都骇得脸上变色,一齐跪了下来。

柏雍脸上的微笑却丝毫不减,笑道:“谢天谢地,你还活着,总算不枉费我们一番辛苦。”

吴越王脸色一沉,登时宛如天塌下来一般,他怒道:“本王受天之命,怎么会死!”

就在此时,右边那根旗杆突地“咯”的一声轻响,从中宛如被砍了一剑一般,凌空折断,仿佛一柄两丈余长的巨矛,向吴越王直刺下来!

这一击来得极为迅猛,剑气宛如当空烈日,照耀当场!吴越王心神微乱,那旗杆已经到了头顶三尺处。吴越王陡然一声大喝,真气随着喝声喷出,向旗杆冲去。他全身的劲气随着这一声大喝猛然运起,轰然聚于右拳,骤然轰了出去!

这一拳才一出手,立即追上先前暴喝喷出的真气,内外先后天真气统合为一,层层相激,登时焕发成开天辟地的一拳,宛如将整个青天托起一般,跟那直要插入无间地狱的旗杆暴击在一起!

吴越王以秘法修成的内力强极无伦,这时猝然出手,仍旧具有极大的威力,但那旗杆下击之力实在太过锐利,吴越王拳势才与之接,便觉丹田中一股奇寒透体而下,宛如寒潭冰泉,绵绵不绝。

吴越王磅礴的内力被这股尖锐无比的奇寒一刺,顿时如蛇中七寸,再也无法递进分毫。他又是一声暴喝,左手探出,跟右拳握在一起。登时上击之力强了一倍,那旗杆发出一阵吱呀呀的裂响,被稳稳托在了空中。吴越王丹田真气再提,周身劲气噼啪暴响,突然收拳,瞬间又击了出去,一拳将那旗杆砸得向外横飞!

他的内力实在霸道之极,于此危急之时,竟然还能反击。那知他强敌更强,刺目的阳光中,突然闪过一线光芒,那凌空击下的半截旗杆就被这剑光劈成两半,下半截被吴越王一拳击飞,上半截倏然刺下。其势更急,其寒更利,其威更烈!

吴越王发出一声怒吼,方才那一掌已几乎消耗了他全部的劲气,这截旗杆飞下,他还想挥拳,但真气却已提不起来了!

匆忙之中,就听柏雍叫道:“走震位、转乾跃兑!”

吴越王不及细想,依言跃起,就听身边风声劲急,那截旗杆猛然击下,正擦着他的身子直插入地下。双方蓄积的力量一起鼓涌泻出,地面竟被这一击之力击出两丈方圆的一个大坑,泥沙暴飞,宛如下了一场大雨。

吴越王身形退飞,泥沙混茫中,突然闪出一点剑光,如飞星,如奔雷,如海倾,如天裂,微茫似雾,纷舞若雪,片片激飞跳跃,向他追袭而来。

这一剑来得好快!

吴越王甚至连眼睛都来不及眨,森寒的剑气已然直迫在他的眉睫上!他从来没有想到人的剑,竟然可以快到这种程度!

他想长啸,但却已然不及!这一剑毒辣猛恶,就算吴越王真气充足,也依旧挡之不住。吴越王的瞳孔骤然收缩!

突地一阵劲风从吴越王身后扑了过来,向那道剑光迎了过去。那道劲风不是剑,不是掌,更不是任何兵器,而是吴越王一掌击飞的那半截旗杆。这旗杆也没有任何的招式,只是直直地刺向那道剑光!

但它实在太大,太粗,粗到所有的变化都已无用,无论那剑光怎么变化,都必定会刺在这截旗杆上!

何况这道剑光其势已老,也不会再有任何变化。木屑宛如飞雪般暴撒而出,剑与旗杆已经刺在了一起。那剑光有如毒龙一般,偌大的旗杆迅速被削成亿万碎片!

这是何等的剑法,这是何等的武功?吴越王的眼中露出一丝狂怒,

他为自己竟然挡不住这样一剑而愤怒!

剑光破旗杆之后,杀意得到宣泄,去势也就缓了,已不足以杀人。那截旗杆只剩下了一尺多长。

郭敖挥手将旗杆扔开,目光透过木屑土灰,望向那剑光后面。

土石纷纷而下,所有的人突然都陷入了极静。一阵金属摩擦之声缓缓传来,却是那人慢慢地将剑收回鞘中。

郭敖却一动不动。

土石越落越少,渐渐场中又被明亮的阳光布满,只见那人一身白衣,洁净地仿佛不染半点尘世的浮滓。白衣上用白线绣着一只白鹤,展翅怒飞,直上天空。那人束发之环散开,几乎及膝的头发纷披下来,将整张脸盖住,只于流瀑一般的发隙间,透出两线剑锋般的神光。

这神光竟闪动着妖异的紫色。

他的剑就随便地握在手中,看去十分不显眼,只在剑锷处,刻了只小小的白鹤。

没人能够想到,就是这柄剑,方才两断旗杆,几乎搏杀武功不在江湖一流高手之下的吴越王。

这柄剑,也被铸剑名家钟石子评为天下第十一名剑。

剑并不佳,却有盛名。

盛名因剑主而得。

清鹤剑。

郭敖的目光收缩,盯在这柄剑上。那长发之后的神光,也盯在他手上。郭敖沉声道:“凌抱鹤?”

凌抱鹤淡淡道:“剑神郭敖,果然名不虚传。”他微微顿了顿,道:“但下次相遇,不知你是否还有这样的运气?”说着,凌抱鹤身形倏然跃起,宛如大鹤冲天,身子在四周的营帐上点了几点,转眼走得不见了。

郭敖目注他远去的方向,眼睛中神色极为复杂。

舞阳、清鹤,究竟谁更快?谁更利?

于长空传下来的名剑,跟以人得名的名剑,究竟哪柄才称得上是真正的名剑?

这一招若是刺向自己,又该如何挡架?

这些问题,想必有很多人想知道。但无论答案是什么,迟早要用一个人的尸体来获得,不是郭敖的,就是凌抱鹤的。

柏雍微笑着走了上来,瞅了瞅地上的大深坑,再看了看碎成几截的旗杆,大大叹了口气。两柄旗杆,一柄被郭敖斩成两截,一柄被凌抱鹤斩成三截,散了一地。还有半截旗杆竖在那里,看上去又怪异又好笑。本来威风华贵的虎皮金顶大帐,也被又砸又斩,成了一塌糊涂,就跟吴越王的脸色一样,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柏雍拍了拍吴越王的肩膀,笑道:“你也不用生气,要知道能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铁老爷子要是你,肯定会这么想。”

吴越王脸上的神色变了变,道:“铁老爷子?铁万常?他怎么了?”

柏雍笑了笑:“他没怎么,只是刚刚死了而已,和他的儿子一起死了!”

吴越王脸沉了沉,只听那金帐中有人扬声道:“王爷,刺客已退,请与小僧一谈吧。”

大帐裂开,帐中人很多,但却没一人动,也没人说话。

大帐被袭,刺客来临,吴越王决战,他们都无动于衷,甚至连姿势都没变过。这究竟是因为他们对吴越王的尊敬,还是他们的姿态更高?

众人游目看去,一名番僧合十站在大帐的中央。他装束颇为怪异,不衫不袍,斜肩披着一块麻布,肩臂半坦,右臂戴着一只四指宽的铜环,嵌着红绿宝石。身材极为高大,浓眉入鬓,双目极深极黑,顾盼之间,豪气纵横;耳垂极长,上面挂了两个大大的金环;一头长发生得浓密非常,是极为醒目的火红色,也不像中原之人那样直,而是翻卷成圈,波浪般纷纷披拂下来,将整个背部都覆盖住。远望如同火焰高烧,颇显诡异。

番僧的背后,是十几个头上扎着发髻的倭寇,装束却和当初在武当山上看见的一样。

柏雍脸色一沉,悄声道:“怎么又有倭寇,难道吴越王当真心怀不轨?”

只听那番僧声如洪钟,大声道:“小僧天竺遮罗耶那,拜见王爷。”他声音响亮之极,虽然只是平常说话,但在别人听来,却无疑大声吼叫。

吴越王淡淡道:“天竺僧人?你见我何事?”

遮罗耶那合十道:“小僧东来,本是要寻找天竺秘笈《梵天宝卷》的。闻说日之岛织田信长武功高强,小僧前往拜会,与之交手三日三夜,终于以一式‘波罗手’胜了半招。小僧敬佩织田施主的博学多闻,因此答应他一件事,便是将此物带给王爷。”

他从袖中取出一物,轻轻地放在了案上。吴越王眼睛一亮,道:“八尺勾玉?”

遮罗耶那点了点头,道:“织田施主所要的,也请王爷交给这几位施主带回。”他袍袖一指身后几个倭人。

吴越王叹道:“此物一月前我已在武当后山预备好了,只怪机缘巧合,却被人中途破坏,看来他是无福分拿回去了。”

他的身形突然一长,目中神光迸射,盯在了柏雍与郭敖的身上。

柏雍心中一动,他想起了武当峰顶的那个鞠球,也想起了十万大军的疯狂追杀,难道,当初一球入帐,正好将那物事带走?

这……这也太巧合了吧?

就在这时,忽然一阵微风吹过。

这阵风很轻,但仿佛吹进了每个人的心中,使他们的心神不由得一震。郭敖跟吴越王的瞳孔同时收缩了起来!

金帐中,忽然就莫名的多出了一个黑袍人。

那人踏着帐中尘土缓缓走来,黑色的大氅在地上沙沙作响,整个武场的刺目阳光仿佛都为之一暗。

这人年纪不到四旬,棕色的长发微微束于脑后,长眉清眸,容貌相当俊雅。然而他眉心处却有着几道极深的皱纹,透出一丝凄苦之色。那人神色淡然,却自有一种掩不住的威严,目光却如剪冰裁玉,冰冷到了极点。

那人跟着踏出一步,吴越王猛然就觉一股无形的压力侵了过来,这压力绵绵泊泊,庞大虽并不多庞大,却深厚雄浑,没有一丝破绽!吴越王空有一身的内力,却连半分都递不出去!

那人的目光,也注视在案上的八尺勾玉上。他斜飞入鬓的剑眉渐渐竖了起来,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八尺勾玉换中华大好的江山,吴越王,你倒是慷慨得很啊。”

吴越王身形一震,道:“你……你是谁?”

那人淡淡道:“这并不重要,我来,是要带走两件东西的,一,是这只勾玉,二,是你的眼睛。生眼却不学好,毋宁舍去。”

吴越王一怔,他大笑了起来:“你若是想要,只管来拿就是!”真气一提,流云一般的双袖已然飞起。

那人淡淡一笑,突然一道劲风从他袖中飞起,飞夺吴越王!

吴越王双袖凌空翻转,犹如乌云,他的手掌,就如乌云中的太阳,向那人压了下去!

那人的剑光忽然散开,郭敖情不自禁地惊噫了一声!

吴越王的掌影将整个金帐全都笼罩住,那人微一侧步,不知怎的,已经脱出了吴越王手掌的笼罩。

那人并不去看吴越王,而是转头盯着郭敖,他的脸上显出一丝讶意,渐渐地,这讶意幻成淡淡的笑意,道:“你就是郭敖?”

郭敖一怔,道:“不错,在下就是郭敖。阁下的剑法……”

那人淡淡笑道:“我的剑法怎么了?”

郭敖迟疑道:“阁下的剑法……似乎与我的有些相似。”

那人双眉一长,淡淡道:“拔剑!”

郭敖全身仿佛动都没动,剑已在手中。那人的嘴角牵动了一下,目光聚起,紧紧盯在舞阳剑上,良久,叹道:“好剑!”

他是在赞叹,但在郭敖看来,却仿佛只是在称赞剑,而不是称赞他。

那人目中翻涌起一片云气,仍然淡淡道:“剑好,不知道人怎么样?天下无敌的舞阳剑,是否能施展出天下无敌的剑法?”

郭敖胸中一阵翻涌,只觉有股怒气郁积勃发,将要破体而出。他突然反手,将舞阳剑插在身前,空手对着那人。

那人微微一愕,继而森然道:“难道你要赤手对付我?”

郭敖紧闭着嘴,并不说话。他自己也意识到,于长空不但教给了他非凡的剑术,而且交给了他无形的枷锁。他一天不突破这枷锁,就不能成为真正的高手。

这人的确是劲敌,但正是如此,却恰恰激发了他天性中好勇斗狠的血气,忍不住就要空手斗斗他!

那人不再说话,轻轻抽出了一柄剑。那剑极为细长,在空中微微抖动着,就如暗夜中游离的一线光华。

那人爱怜地抚摸着剑身,缓缓道:“此剑名‘丝竹’,乃我少年所用。如今我已久不用剑,今日就以之对你吧。”他的剑光突然一折,向郭敖划了过去!

这一剑来得好快,而且毫无朕兆,一剑击出,犹如空中闪裂了一道极细微的弧光,甚至就像眼睛眨了一下,丝毫没有任何剑意透出。这一剑,竟然将所有的杀气隐盖住,不放一丝出来,当敌人警觉时,已然中招倒下。这一剑,乃是真正的杀招!

剑势光晕变化,倏忽之间,已然划到了郭敖胸前。郭敖也没想到这一剑来得如此之快!他大喝一声,身子突然凌空跃起,向那人扑了过去。

这一跃,堪堪将那一剑避开,郭敖身子凌空,右手一掌击出。光芒乍显,他以掌而运剑力,真气汹涌彭湃,向那人奔涌而去。那人微微一笑,“嗤”的一声轻响,丝竹剑划破重重掌影,直指郭敖的掌心!

无论是掌也好,还是以掌御剑也好,掌就是掌,只要被人刺破了掌心,掌势剑势都必会破掉!这一点,郭敖知道得很清楚。所以他倏然收掌,连接几拳击了出去。

拳影飘忽,雄劲无俦,向丝竹剑上震了过去。那人笑道:“果然英雄出少年!只要你能接住这一招,我放了你又如何!”

随着他这一声,空中突然传来一线若有若无的琴音,郭敖心中微微一荡,却突然发觉这琴音竟然是从那人手中的丝竹剑上发出的。便在这时,丝竹剑细微的剑身突然迅疾无伦地颤动起来,剑芒抽动,竟然在瞬息之间,快到不可思议的地步。立时在郭敖面前交织成一片闪亮的光幕,天塌地陷般直压了下来。

郭敖待要举掌招架,但却已分不清丝竹剑的方位。丝竹剑实在太细,在急速的抽动中,根本就分辨不出剑身的本体。而只要一个招架不住,它便会如毒蛇一般,瞬间啮杀郭敖!

郭敖情不自禁地退了一步。丝竹剑中震音骤发,闪烁得更加急速起来。似乎敌人越是退却,这一招便越是沉雄。郭敖心下叫苦,眼看这光幕越扩越大,几乎就要将他的全身都笼罩住。而一点笼住之后,他便再无脱逃的机会——就算他是剑神也不行!

但就在此时,他突然发觉了这人剑法中的一丝破绽!

无论什么剑招,都是用剑施展出来的,无论这剑招有多神妙,剑势有多快,单以某个瞬间而言,那就只是一柄剑,它不可能挡住所有的破绽,也不可能攻往对方的全身。一式剑招没有破绽,并非真的没有破绽,而是因为剑招施展得太快,本来的破绽也就不成其为破绽了。丝竹剑形成的光幕诚然厚密无比,但这厚密,本身就是破绽。因为若太照顾上方的光幕,下方就必然空虚。这必杀的一招,破绽就是丝竹剑形成的光幕与地面的空隙。

但什么剑招能够自下而上攻过去?

他的心中突然灵光一闪,想起年幼时于长空演练的剑招中,似乎有这么一式。于长空教授重在剑意,剑招只是为讲演剑意而已。但郭敖记忆之力甚强,此时不及细想,一伸手,依式直击了过去。这下光幕轰然触发,向他手上卷了过去。郭敖身子却突然一矮,着地滚了过去。

一滚,就滚到那人身前,掌际光芒闪烁,直指那人胸前的膻中穴!

丝竹剑离郭敖背后只有一分远,但郭敖的手掌已然贴在了那人的胸口处。两人都是一动不动,仿佛两尊雕塑一般。良久,那人笑道:“好!果然不愧是剑神,这一招‘潜虬媚渊’当真施展得出神入化,刚好就破解了我的‘绿黛烟罗’。”说着,轻音颤动,将丝竹剑收回。

郭敖退开一步,变色道:“潜虬媚渊、绿黛烟萝……华音阁的春水剑法?你是华音阁的人?”

那人淡淡一笑,似是默认了。

郭敖、吴越王等人神色都是一变。

立世百年,名垂天下的华音阁最终未能置身这场武林浩劫之外,还是出手了!

从眼前这人的武功来看,他在华音阁中地位也应极高。而华音阁近年来一直韬光养晦,少问武林之事。与九大门派、天罗魔教也是河水不犯井水。如今阁中第一流的人物亲现江湖,到底怀了什么目的?与那几起摘叶飞花的案件是否有所关连?让人不得不心起疑云。看来眼前这场劫难,卷入的势力越来越多,只怕最后再无人能置身事外!

郭敖默然片刻,道:“你故意求败,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人淡淡笑道:“我已经从你的剑中试出了我要找的东西。此行总算不虚。”

郭敖这一剑中流露了什么?难道这比八尺勾玉及吴越王的眼睛还重要?

郭敖犹豫了一会,道:“然而我这一招不叫‘潜虬媚渊’,叫‘明驼骏足’,是于长空先生临终所传剑心诀中一式,并非春水剑法。”

那人嘴角浮出一个讥诮的笑意:“难道你连于先生乃是鄙阁上届阁主都不知道?”

郭敖忍不住一怔。

于长空执掌华音阁数年中,多数时间不理阁中事务,特立独行。因此,世人提起于长空之时,多半先云天下第一高手,却连“华音阁主”这四个尊崇无比之字,也要放在第二位提起,这却是百代未有的殊荣。

但华音阁究竟垂世百年,蜚声天下,上一届阁主是谁这样的大事,郭敖这种久走江湖之人岂能不知?

郭敖不免有些尴尬:“这个自然是知道的。然而人传于大侠剑心诀开天辟地,自成一家,并非华音阁历传春水剑法。”

那人淡淡笑道:“春水剑法自唐末开创以来,虽然只有十二式,却传世百年,而其最大的奥妙就在于,这十二式剑法在不同人手中,会呈现出完全不同的姿态。剑心诀,也正是于先生对春水剑法的领悟。”

郭敖心中犹疑,也不知该不该回答。

那人微笑道:“春水剑法的妙处,你日后自会知晓,关键是你已经击败了我。你想要什么,只要步某人吩咐一声,华音阁还没有拿不到的东西。”

吴越王紧皱的眉头突然松开:“你是华音阁代阁主步剑尘?”

那人淡淡道:“正是。”

他自报身份,在场诸人又是一震。十年前,华音阁主于长空莫名暴毙,阁中内讧重重,上弦月主姬云裳远走南疆。东天青阳宫主临危受命,扫平诸多反对势力,稳定了阁中局面,并发誓要要查明真凶,为阁主复仇。十年来,华音阁事物一直由东天青阳宫主代摄,尚未另立新主。而这东天之主,正是步剑尘。

华音阁声名煊赫,立世九百余年,弟子之数也远逾武当少林。因而其间派系之争也就格外复杂。步剑尘本来出生医学世家,传说早年为了救治妻子所罹奇疾,才投诚其中。

步剑尘孤身投诚,并非华音嫡系;武功虽高,在阁中却也算不上登峰造极,却能居摄阁主之位十年,毫无变故,可见其治世用人之才,委实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郭敖看着眼前这个人,心中涌起一种难言之感。

他心中明白,步剑尘此来点将台的目的,并非是为了吴越王,而是为了他。

于长空的传功,姬云裳的警告,步剑尘的试剑,他已隐约觉察出,自己与这个叫做华音阁的神秘门派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而且,就在那细如游丝的剑光照在他面前的一瞬,他感到脑海深处突然一震,似乎一道尘封已久的大门微微开启一线,透出许多熟悉而陌生的面孔来,步剑尘,姬云裳,崇轩……难道这些武林名宿,早在少年时代,就已与自己相识么?

那么自己为何又完全回想不起来?

一阵刺痛透空而来,仿佛有人在他脑海深处狠狠捏了一把。

这种痛苦并不是第一次感到,多少年的江湖生涯,他都会在恶梦中被它惊醒,然后一次次难以入睡。

——那是种欲要记起却又永远不能的痛苦,曾折磨他多年,是众人眼中那意气风发的少年剑神心中无可诉求的痛。

而最近,随着他日益被推向江湖动荡的浪尖,日益接触到武林的势的核心,这种痛苦又重新涌起,甚至越来越烈。

难道,真的有一段尘封的记忆就要被打开了么?

郭敖咬紧牙,克制着脑中翻浆倒海般的烦恶感,双手指节都因用力咯咯作响。

步剑尘有些怜悯的注视着郭敖,长长的叹了口气,道:“十二月十二日,你若有意,可到华音阁一行。我会在那等你。”他没有说为什么,转身走了出去,一物铮然声响,落在了郭敖面前,步剑尘的声音远远传来:“好好保存着此物,这是你的。”

郭敖拣起来看时,那物半个巴掌大小,通体黝黑,只在中间有一小团赤红,勾勒出一团火焰的形状。拿在手中沉甸甸的,却不知有何用处。但既然是步剑尘交付的,想必定有不凡的价值。

郭敖缓缓躬身将它拾起,托在手中,冰凉的感觉沾体,那种痛苦顿时散去,头脑也清醒了好多,一时沉吟不语。

步剑尘越走越远,他似乎忘记了八尺勾玉与吴越王的眼睛。

——难道郭敖就如此重要么?

第三章 剑击飞电耀天狼第三章 剑击飞电耀天狼第九章 流火堪破紫泥封第四章 却话平生黯然伤第九章 乱血如花谢未央第二章、几复弹剑奏鸣珂第五章 画屏峻峰显锋芒第十章、秘影绣云动摩诃第四章 九阳神动碧灵宫第九章、仙醴欲醉绛红蓑第一章 座谈啸傲揖八方第九章 乱血如花谢未央第九章 乱血如花谢未央第九章 流火堪破紫泥封第一章、溅落芳尘次第歌第七章 秋月映雪舞枫狂第七章 秋月映雪舞枫狂第一章、溅落芳尘次第歌第六章 水道萦回苇花长第三章、一树菩提垂婆娑第六章 玄天高阁拘元龙第一章、溅落芳尘次第歌第七章 长寂山庐掩翠松第七章 长寂山庐掩翠松第六章、底事人间苦消磨第三章、一树菩提垂婆娑第五章 血乱长空戾气冲第六章、底事人间苦消磨第五章、相见萧郎青丝皤第六章 玄天高阁拘元龙第六章 水道萦回苇花长第四章、七十二艺战天魔第四章 九阳神动碧灵宫第七章 秋月映雪舞枫狂第九章 流火堪破紫泥封第七章 长寂山庐掩翠松第二章、几复弹剑奏鸣珂第九章、仙醴欲醉绛红蓑第三章 剑击飞电耀天狼第四章 九阳神动碧灵宫第五章、相见萧郎青丝皤第八章 踏舞秋岩意未浓第四章 却话平生黯然伤第四章 却话平生黯然伤第四章、七十二艺战天魔第一章 座谈啸傲揖八方第七章 长寂山庐掩翠松第七章 长寂山庐掩翠松第二章 绣剑如丝动芙蓉第三章 剑击飞电耀天狼第一章 座谈啸傲揖八方第五章 血乱长空戾气冲第三章 剑击飞电耀天狼第四章 却话平生黯然伤第六章 水道萦回苇花长第八章 踏舞秋岩意未浓第五章 血乱长空戾气冲第七章 秋月映雪舞枫狂第五章 画屏峻峰显锋芒第四章、七十二艺战天魔第三章 剑击飞电耀天狼第四章 却话平生黯然伤第九章、仙醴欲醉绛红蓑第九章、仙醴欲醉绛红蓑第三章 白莲无根出玉峰第四章、七十二艺战天魔第五章、相见萧郎青丝皤第一章 歌啸云霄雁途空第九章 乱血如花谢未央第八章 踏舞秋岩意未浓第八章、长笑归去画翠螺第六章 玄天高阁拘元龙第十一章、飘然渺兮去天罗第五章、相见萧郎青丝皤第九章 流火堪破紫泥封第六章 水道萦回苇花长第七章 秋月映雪舞枫狂第二章 十二重台明月光第十一章、飘然渺兮去天罗第八章、长笑归去画翠螺第四章、七十二艺战天魔第五章、相见萧郎青丝皤第六章 水道萦回苇花长第五章 血乱长空戾气冲第七章 秋月映雪舞枫狂第七章、暂乘霹雳动汉河第一章 歌啸云霄雁途空第二章 绣剑如丝动芙蓉第一章、溅落芳尘次第歌第四章、七十二艺战天魔第二章、几复弹剑奏鸣珂第一章 座谈啸傲揖八方第六章、底事人间苦消磨第三章 剑击飞电耀天狼第二章、几复弹剑奏鸣珂第九章 乱血如花谢未央第十章、秘影绣云动摩诃第九章 乱血如花谢未央
第三章 剑击飞电耀天狼第三章 剑击飞电耀天狼第九章 流火堪破紫泥封第四章 却话平生黯然伤第九章 乱血如花谢未央第二章、几复弹剑奏鸣珂第五章 画屏峻峰显锋芒第十章、秘影绣云动摩诃第四章 九阳神动碧灵宫第九章、仙醴欲醉绛红蓑第一章 座谈啸傲揖八方第九章 乱血如花谢未央第九章 乱血如花谢未央第九章 流火堪破紫泥封第一章、溅落芳尘次第歌第七章 秋月映雪舞枫狂第七章 秋月映雪舞枫狂第一章、溅落芳尘次第歌第六章 水道萦回苇花长第三章、一树菩提垂婆娑第六章 玄天高阁拘元龙第一章、溅落芳尘次第歌第七章 长寂山庐掩翠松第七章 长寂山庐掩翠松第六章、底事人间苦消磨第三章、一树菩提垂婆娑第五章 血乱长空戾气冲第六章、底事人间苦消磨第五章、相见萧郎青丝皤第六章 玄天高阁拘元龙第六章 水道萦回苇花长第四章、七十二艺战天魔第四章 九阳神动碧灵宫第七章 秋月映雪舞枫狂第九章 流火堪破紫泥封第七章 长寂山庐掩翠松第二章、几复弹剑奏鸣珂第九章、仙醴欲醉绛红蓑第三章 剑击飞电耀天狼第四章 九阳神动碧灵宫第五章、相见萧郎青丝皤第八章 踏舞秋岩意未浓第四章 却话平生黯然伤第四章 却话平生黯然伤第四章、七十二艺战天魔第一章 座谈啸傲揖八方第七章 长寂山庐掩翠松第七章 长寂山庐掩翠松第二章 绣剑如丝动芙蓉第三章 剑击飞电耀天狼第一章 座谈啸傲揖八方第五章 血乱长空戾气冲第三章 剑击飞电耀天狼第四章 却话平生黯然伤第六章 水道萦回苇花长第八章 踏舞秋岩意未浓第五章 血乱长空戾气冲第七章 秋月映雪舞枫狂第五章 画屏峻峰显锋芒第四章、七十二艺战天魔第三章 剑击飞电耀天狼第四章 却话平生黯然伤第九章、仙醴欲醉绛红蓑第九章、仙醴欲醉绛红蓑第三章 白莲无根出玉峰第四章、七十二艺战天魔第五章、相见萧郎青丝皤第一章 歌啸云霄雁途空第九章 乱血如花谢未央第八章 踏舞秋岩意未浓第八章、长笑归去画翠螺第六章 玄天高阁拘元龙第十一章、飘然渺兮去天罗第五章、相见萧郎青丝皤第九章 流火堪破紫泥封第六章 水道萦回苇花长第七章 秋月映雪舞枫狂第二章 十二重台明月光第十一章、飘然渺兮去天罗第八章、长笑归去画翠螺第四章、七十二艺战天魔第五章、相见萧郎青丝皤第六章 水道萦回苇花长第五章 血乱长空戾气冲第七章 秋月映雪舞枫狂第七章、暂乘霹雳动汉河第一章 歌啸云霄雁途空第二章 绣剑如丝动芙蓉第一章、溅落芳尘次第歌第四章、七十二艺战天魔第二章、几复弹剑奏鸣珂第一章 座谈啸傲揖八方第六章、底事人间苦消磨第三章 剑击飞电耀天狼第二章、几复弹剑奏鸣珂第九章 乱血如花谢未央第十章、秘影绣云动摩诃第九章 乱血如花谢未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