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少女搓着手,细长的眼睛眨巴着,快乐地问道:“姐姐,你真的到一处地方那里就会变热闹吗?”
她眼珠子一转,嘻嘻笑道:“嘻嘻,我最喜欢热闹了!”
“妹子最喜欢热闹?”孙乐含笑道:“那妹子现在可是住在姑苏城里?”
青衣少女摇了摇头,扁着嘴闷闷地说道:“这里的人太多事了,特喜欢打架。阿青一看到打架就手痒,可是师傅说过我不能伤人,阿青总是忍得难受。”说到这里,她歪着头想了想,补上一句,“小白喜欢住在山里,我也喜欢住在山里。”
阿青说话时跳跃性很大,正当孙乐对她的话很好奇,正准备追问几句时,她打量着孙乐,忽然扁嘴说道:“姐姐,你这装容是谁弄的?可真丑,一点也不好!”
孙乐闻言心中格登一声。
她眨了眨眼,含笑道:“难不成妹子连易容之术也通?”她说到这里,摇头又道,“姐姐这可不信了,这易容之术何等神秘,给姐姐易容之人已经是很了不起了,姐姐不信妹子真是神仙,连这个也懂。”
青衣少女心性纯良,有孩子性格。她听到孙乐说她很了不起,顿时大乐,小脸上立马容光焕发,细长的双眼不断地眨啊眨的。待听到孙乐的话中有不信的意思,顿时不乐了,她涨红着小脸急急地说道:“阿青当然会啦,姐姐你没有见识过阿青的本领。”
她说到这里,伸手扯向孙乐的手臂,清脆地叫道:“走!姐姐跟我走!哼,我非得让你见识一下不可。”
孙乐朝陈立看了一眼,微微摇了摇头,转身跳下了马车。
阿青扯着孙乐蹦蹦跳跳向前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姐姐,你这个才不叫易容呢。哼,有这么差劲的易容吗?我跟你说呀,姐姐,阿青可厉害着呢,很厉害的。”
孙乐笑道:“那是,我们阿青聪明绝顶,当然厉害了。”
她这句话十分普通,说的也是事实。可阿青却兴奋得无以复加。她格格笑了几声后,顿时心痒难耐起来,恨不得立马就让孙乐见识一下自己的易容术。当下也不耐烦与孙乐这样慢慢行走了,扯着她的手臂朝前冲动。
她这一冲,直是如电如影,众人眼前一花,街道上便消失了两女的踪影。
驭夫从马车上跳下,向凝视着两女离开的方向的陈立说道:“可如何是好?”
陈立摇了摇头,笑道:“田公刚才已示意我们不可跟上,不需为她担忧。”
他说到这里,笑容一僵,无比遗撼地说道:“若她牵走的是我可有多好?”
孙乐被阿青扯得一路急驰,她只觉得两旁景物如飞,身不由已地直向前冲去。可是,她在冲出时,偏感觉到脚下轻飘飘的,整个人没有了半点重力似的。
这可不是她本人使用了内力的缘故!孙乐无比惊愕地想道:这世间居然有阿青这样的人物!她只是拉着我便可令我身轻如燕!
两女行走如飞,当阿青松开孙乐的手,清脆地叫道‘到了’时,两人已置身姑苏城外一处山谷间的小木屋当中。
这山谷极简单,与孙乐这一路见到的无数山谷相似,这木屋更是简单,全部由原木做成,连几上的树皮都没有去掉,整个房中除了一床一几一柜子便再无他物。
阿青扯着孙乐,把她按在几上,快乐地叫道:“姐姐,你等一下哦,阿青马上便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易容术!”
说罢,她转身冲到柜子里‘西西索索’地摸掏起来。不一会功夫,‘咚’地一声一面铜镜摆在了孙乐面前。
孙乐望着铜镜中昏黄的自己,好奇地问道:“阿青,你脸上不该是使了易容术吧?”说罢,她刷地回过头来,睁大眼一瞬不瞬地盯着阿青的脸细看。
阿青脸一红,摇头道:“否。”顿了顿,她解释说,“师傅说我这脸很不起眼,可以不用易容术。”
看来阿青对自己其貌不扬有点羞愧,她红着脸说到这里,细长的眼睛眨了眨,“可阿青用易容把自己弄得美美的,小白他们又不乐意靠近阿青了。”
“小白?”孙乐这是第二次听到阿青提起了,她好奇地问道:“是阿青的家人吗?他们住在姑苏城里吗?”
“不是啦,”阿青笑眯眯地说道:“小白就是小白啦,不是人啦,我以前是被它养大的呢。”
不是人?
孙乐更好奇了。
这时,阿青已拿过几个铜器,铜器里面放着一些古怪的粉末和颜料,阿青也不啰嗦,伸手拈过颜料便在孙乐脸上涂抹起来。
孙乐心一动,趁阿青得意之际细细地询问起来。
易容显然是阿青的得意爱好,她不停地解释着,说着,还告诉了孙乐各种易容物事的出处,调配。
孙乐本来聪明,又有心学习,于一问一答中得益极多。她害怕以后遇不到阿青,刚被阿青易容成一个惟妙惟肖的中年女人后,又向她建议再化成别的角色玩。
阿青显然同伴很少,不知不觉中她被孙乐引得乐不可支,当下连连拍手叫好,洗她脸上的易容物,又把孙乐化妆成一个二十一二岁的青年男子。
时间过得飞快,两人一直玩到夜晚,直到肚子饿了,阿青才脚步如飞地蹿了出去,当她再回来时,手中已端了一个大食盒,里面尽是各色饭菜。孙乐一问,才知道这些是她特地跑到姑苏城的酒楼里偷来的。
当天晚上,孙乐与阿青共宿一床。
到了第二天下午时,孙乐已把阿青的易容术学了个三四成,毕竟这易容术有现代化妆术的影子,再加上孙乐实是聪明之人,她又只主学三四种人物的易容技巧,所以学得飞快。
这一次,孙乐自己动手把自己易容成一个二十三四岁,脸孔苍白清秀,双眼狭长发亮的青年贤士。
易容后的孙乐,连说话的声音也类似于男人了。孙乐是有内力之人,把声音改变的技巧极容易学会,只需要通过内力把声管压细变粗而已。
要说弱点还是有的,就是举手投足间的习惯难以改变。不过孙乐以为这已经不那么重要了,不是与你生活了很久的人,是不会在意你的这些小习惯的。
这时孙乐已经知道,阿青本是白猿带大的,包括她的一身剑术都是自悟的。她十岁时被一个老人收养,那老人很了不起,不但教她识字,还教她易容术,还帮助她操练出了现在这一身鬼神莫测的剑术。后来老人带着她流浪到了越国。老人过逝后她便回到了山里,照样与白猿住在一起,性起时则满世界游玩。
她剑术高级,人又不受拘束,好几次都跑到越侯宫里去了,硬是赖在里面玩了几天。开始的时候越人还有点怕她,后来见她天真无邪,渐渐的有了把她收为已用的心思。
不过,阿青性子好动,而且纯粹的随心所欲,越人要她做的事,她高兴就做,不高兴就不做,也没有人奈何得了她。
阿青虽然在越国久居,严格说来却不是越人。阿青带着野人习性,孙乐几次询问都可以得知,她并没有家国概念。
这样最好不过了!
孙乐暗暗想道。
到了第三天上午时,阿青已经在木屋中坐不住了,老拉着孙乐要去看什么小白。孙乐有大事在身,哪里敢耽搁?
她把阿青按在塌上,帮她盘着各种宫中流行的坠云髻。孙乐的手很轻,很温柔,在她状如按摩的动作下,阿青快乐地眯着眼睛,如一只小猫一样打着眈。
孙乐微笑地看着孩子气十足的阿青,心中暖洋洋的。眼前这个少女,纯真而强大,又自由自在,正是她所向往的那种人啊。只是,着实寂寞了一些。
“阿青,等姐姐完事后你可以来找姐姐的,到那时我们可以荡着舟,看着日起日落,可以骑着马,走在荒漠的原野上,也可以唱着歌,游荡在群山中。”
孙乐说着说着,自己也沉醉了,她眯着双眼,陶醉地望着纱窗外面,望着天地相交的地方,脑海中浮现出一幕幕美景来。
阿青双眼发光地倾听着,孙乐还没有说完她便急急地叫道:“当真,当真?姐姐你什么时候完事啊?你的事情难不难,阿青帮你做吧!”
孙乐一笑,“事情很难,而且还要秘密行事,不是阿青喜欢的。”
阿青虽然剑术深不可测,可孙乐自忖自己有了这手易容术,到各国出使时已没有了多少危险。当然,更重要的是,阿青天真烂漫,对世人所知不多,自己所行的事又过于隐秘,她跟在身边可不妥当。不然的话,她还真想现在就带着这个妹子在身边呢。
听到孙乐说要秘密行事,阿青嘴一嘟闷闷不乐的。
孙乐含笑看着她,细细地把她额前的头发向后梳,继续说道:“姐姐还会弄很好吃的饭菜,到时我们吃得饱饱的,高兴就在院子里养一些小鸡小鸭,不高兴就跑到各国王宫中走上一圈!住上一阵!天天扮鬼去吓唬那些公主王子的!我们还可以扮成两个小老太婆,走在姑苏城的小桥上,走在蓟城的王城内道上。阿青,到那时我们一定很快活,不用忧心战事,不用担心谁输谁赢,天天都过得很快活。”
阿青给孙乐说得眼睛都眯成一线了,神往不已。待听到孙乐最后一句,她赶紧清脆地说道:“我现在就不忧心战事,也不担心谁输谁赢啦!阿青现在就很快活!”
她说到这里,似乎觉得自己这样说不太对,便又加上一句,“嘻嘻,不过要是与姐姐在一起会更快活!”
“是啊,一定会更快活!”孙乐轻声应道,目光已经迷离。她出神地望着窗外连绵的青山,忽然唱道:“青山相待,白云相爱,梦不到紫罗袍共黄金带!一茅斋,野花开,管甚谁家兴废谁成败……”
孙乐一唱,阿青也饶有兴趣地跟着唱了起来。与她天才纵横的剑术和易容术不同的是,她是典型的五音不全,这一首优美的曲子从她的咽中发出,直似鬼哭狼嚎一般。最让孙乐痛苦的是,阿青居然对唱歌有着浓厚的兴趣!孙乐给她开了这一个头,便没有完了的时候!
魔音穿耳中,孙乐一直熬到了下午才得以脱身,她挥别阿青,转身踏上了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