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被陈寒本人买走,周围文士自然很多都满脸遗憾,但也说不出什么来。
纵使有人财力雄厚,但这些人当中相当一部分买这画也有对陈寒倾慕的因素在,既然她自己喜欢,那谁还争夺呢?
也有人愿意帮陈寒付钱,不过她也没有接受的意思。
陈寒从袖中取出一锭足重的黄金,直接摆在了桌上,然后伸手小心地将画卷提了起来,轻轻一吹,原本还没彻底干透的墨迹就已经稳定下来,只是旁人倒是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邵先生,金子放这了,画我就拿走了!”
“陈姑娘请便!”
陈寒笑了笑,捧着画匆匆就走了,旁人赶忙提醒。
“唉,陈祝持,可要我为你装裱一下?”“小心墨迹啊!”
不过陈寒至多只是微微点头便不再理会,也让众人看着她的背影叹息遗憾,不过很快又将邵真围了起来。
“唉”“这画可正好!”“邵兄台可否再画一幅啊?”
这边闹哄哄一片,另一边的陈寒却已经到了这段时间暂住的屋子内,并且关上了门才再次缓缓展开画卷。
随着画卷重新呈现,陈寒脸上的神采也更加灿烂。
画上的女子毫无疑问是陈寒自己,但画中呈现的美不同于现实中的她,有着别样的神韵.
这画的价值,难以估量!
外头的人群中,遗憾声虽然有,但这会肚子的咕咕叫声也成了主流,为了等这幅画完成,众人都饿着呢,此刻自然是纷纷告辞离去。
邵真被几番邀请,但他却都没有接受,其余人互通姓名之后只好都遗憾离去。
真君庙的近水院落也相对而言安静了不少,只剩下少量香客不时走过。
邵真手中攥着那一锭金子,直到此刻才发现易书元一直就站在不远处,便下意识向着他行了一礼。
易书元微微点头,随后看向了另一个方向,远处,忙碌了半天的周家夫妇正在帮着打理伏魔大殿外零落的杂物,收拾廊屋中多烛台上残余的蜡烛。
哪怕陈寒没有特意吩咐,但周家夫妇干得格外卖力,甚至老庙祝有时候都只是在旁边看着不用动手。
“易先生,邵某先失陪一下!”
“邵先生请便!”
易书元应了一句,目送邵真步履匆匆地向伏魔大殿方向走去。
灰勉从易书元怀中探出头来,似乎明白了什么,后者低头看了看它,笑道。
“你云莱大神的神像,就要靠他画出来了!”
灰勉轻轻点头,也不由开口说道。
“若是舍小弟和于小妹也能让邵真画出人像,对它们日后化形一定也大有益处!”
“一点就透!”
易书元看向那边已经关起来的屋子,想必陈寒也已经明白了过来,只不过要让邵真画出人像,还得费一番功夫才是。
不过灰勉却突然想到了另外一个点。
“先生,您身上有十两黄金么?”
“嘿,又不是每一幅画都卖钱的,就算是卖,也不是每一幅画都十两黄金的!”
灰勉点了点头,先生的话肯定是没错的,不过言外之意也就是说没有这么多钱。
看着灰勉的眼神,易书元不由咧了咧嘴,似乎都能明白这家伙心中在想什么,但身为仙道中人,真的在乎金银的话,难道得来还会很困难么,纯粹是够用便可。
伏魔大殿那边有一个单独的屋子,里头就是给香客点蜡烛用的,木架子上密密麻麻都是铁针。
蜡烛自然不可能每一支都烧完,往往香客走了之后一段时间,蜡烛就要被吹灭拔走,腾出位置给其他香客,而剩下的蜡烛也要回收利用。
易书元就站在刚刚被人群簇拥的桌边,扫了一眼桌上尚未收拾的文房四宝,又平静地看向邵真过去的方向。
虽然距离较远,虽然可能换成常人听不太清楚,但在易书元这却不成问题。
远远望去,邵真好似和周家夫妇说了什么,并且双手将手中的某个东西递了出去。
周家夫妇明显有些不知所措,原地愣了好一会。
老庙祝劝说了几句,邵真又硬塞着将东西塞到了周家汉子手中,有明晃晃的金色光泽闪过,显然就是刚刚的那一锭金子。
此刻的周家夫妇显然十分激动,周家汉子手中捧着沉甸甸的金子,嘴唇颤抖着不知道说什么。
“邵先生,我这,我这如何能收啊,这太多了啊.”
话虽如此,但汉子攥着金子的手却颤抖着没有递回去,钱财固然动人,但手中握着的更好似是孩子的命。
“我都说了,此事因我而起,这是都是邵的补偿,虽不能磨削邵某罪过,但亦能让我心安!”
“邵先生您,您真是个大好人啊” 周母眼中含着泪,说着就要跪下去,邵真眼疾手快,赶紧出手搀扶。
“你这是折煞我了啊,真君庙里只可跪真君!”
周家夫妇呼吸都带着颤抖,十两黄金,那是乡下人一辈子都见不着的钱啊!
在周家夫妇看来,这邵真邵先生完全是可怜他们家,所以出钱接济一下,至于他口中所谓的因为他画了鬼逃脱,招邪导致他们家孩子出事。
这种事周家夫妇显然是根本不信,一个人画画若是画鬼成鬼,那还能算是凡人么?
这次来找孩子,遇上的都是好人啊!
老庙祝在一旁只是看着,心中感慨之余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向着邵真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解释了,反而开口宽慰道。
“这钱,邵先生是给孩子的,不是给伱们的,收下吧,真君在侧见证,若这钱你们将来不好好用不心存善念,一定是会遭天打雷劈的!”
“一定不敢忘恩,一定不敢忘啊!”
“好了,正月初一的,别在真君庙里哭了,收起来吧,咱们还有很多活要帮呢!”
“哎哎!”
这边的动静,也引得一些过来上香的香客频频侧目。
邵真从那边离开的时候,心中的压抑总算是放下了不少,算是长长出了一口气,走出大殿区域,那边近水庙院的廊道旁,易书元正带着微笑看着他。
而更远处,重新从屋中出来的陈寒也在望着伏魔殿方向,显然也看到了刚刚的一幕,不过她只是微微一笑,便又去忙自己的事了。
邵真走向刚才画画的桌子,对着易书元道。
“让易先生见笑了,不管你信不信,周家孩子的病都是因我而起,此刻他们却对我感恩戴德,邵站在那边实在尴尬,受之有愧啊!”
“嗯,便是你昨晚说的百鬼图吧?”
邵真面露诧异。
“我昨晚说过么?”
易书元笑笑。
“说过,昨晚醉时,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百鬼图,梦真君,便是今日所言也提过,只是那会周家汉子是真的已经醉得睡去了。”
邵真笑容显得更尴尬几分,不过此刻四下无人,自己又十分清醒,不由又想起曾经神人托梦的事。
“易先生说书神乎其技,那种变化确实令人佩服,只是我的百鬼图却始终难明变化,画不出百鬼之首的感觉,不知先生是否能够指点一二.”
易书元随手拿起桌上的笔,简单在空白的纸张上画了几笔,勾勒出了简单的山水,一间草庐。
虽然只是随手几笔,却让邵真眼前一亮,诧异地看向易书元,这位易先生不只是说书技艺出众,丹青也有造诣!
而且易书元之画,技不突出,但意却更显,他并不画深了,那太考验水平了,只是此刻寥寥几笔的感觉却十分到位。
随后他就停笔了,只留下画卷上简单的水墨这色。
“邵先生以为,若有人住在此处,该是何人?”
邵真细细观画,深感画中之意境,心有所想便脱口而出。
“悠然情景之所,不是隐士大儒,就是得道高人!”
“那么这位高人的细节你是否能画出来?”
邵真闻言微微皱眉。
“倒是能虚构一个人物,只是这终究是先生的画”
易书元笑了。
“你那百鬼图中,其余百鬼应该就如这随笔山水,山中草庐吧?”
邵真不由也露出笑容,颇有一种淡淡的知音之感。
“先生所言极是,百鬼图中每一个鬼怪,我都倾力而为,画出各自特色,越是接近中心,越是倾注心血,但到了百鬼之首,却反而画不出来了,我实在难以想象,何种鬼能够令画中百鬼伏首.”
“千人千面,鬼怪亦各有不同,或许最后一鬼,未必是要以寻常落笔的技法出来的”
邵真闻言思索不语,良久才忽然意识到,这易先生还没见过百鬼图呢。
而易书元这么说着,却忽然抬头看向正殿,面上若有所思。
画像为神,画妖成人,其实自然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单凭邵真自然做不到,需得神妖之修借像自强,同心协力方成正果。
那么画中百鬼各个活灵活现,是不是等于在神为画它们的时候,其实已经各自生灵,笔与像合,画意渐生?
有些神来之笔,有些旷世之作,是笔者或者画师灵光一闪,亦或是天地之灵钟情?
或许是一种相互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