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玉之的这一刀让他自己有些惊慌,但在其他人眼中则是惊艳,在两个南晏细作那则是惊恐。
裴长天和言彰也已经追到了近处,但看到不远处那公门官差的一刀也是令他们心头一跳。
说实在的,真正看得清那一刀的,包括诸多官差和金玉庄园内的人在内,在场的没几个,很多人几乎是只看到白芒一闪,紧接着就是血光和惨嚎了。
言彰下意识看了一眼身边的裴长天,深吸一口气低语道。
“这就是我大庸朝廷的底蕴,或者说到底还是信不过我们,处理一个小小的金玉门,竟然派出这等级数的高手.”
裴长天笑了一下。
“言叔也不必想太多,毕竟也有官员要处理,换个角度想想,不也是对我们强有力的支援嘛,朝廷肯定是不喜欢冒险的,凡事都往坏处想就太狭隘了!”
“公子说得是!”
“其实您说得话也有道理,但我还是要说句难听的真话,不说我们如今也算是朝廷中人,就算对立,天鲸帮也没这个资格让朝廷处心积虑来对付.”
真话太扎心,但这种扎心话反而让言彰苦笑之后轻松不少。
这三言两语之间,裴长天已经先一步到了萧玉之面前,由衷夸赞一句。
“这位公门兄弟好功夫,如此惊艳一刀能接住的没有几人!”
萧玉之转头一看,已经得过信息的他知道这两人应该是自己人。
“过奖了!”
这么一句之后,萧玉之才反应过来,赶忙蹲下运功点穴,在两个细作腰腿之间连点数下,他们腿上的血液流速也瞬间变缓。
其他方向的官差已经冲入了金玉庄园,金玉门很多人都是懵圈状态,再加上有童金旺不断大喊着“不要抵抗”之类的话,所以整个过程相对顺利,没有见太多血光。
“好小子,那一刀我都没看清楚——”
杨平忠和几名官差到了跟前,众人几乎是把细作地上哀嚎的细作给围住了,自有官差立刻解下绳索,该绑的绑该收束断腿的则收束止血。
“两位就是楚大人的人,果然胆气不凡,在下杨平忠,来自承天府衙门!”
这段时间暗中接头相互传递消息的事一直有,但裴长天也是第一次同杨平忠之类的人见面,此刻他也是不吝恭维。
“原来杨捕头,承天府几大名捕在下如雷贯耳,更是带着如此高手一同助阵,在下感激不尽!”
“哈哈哈哈哈场面话之后说了,公务要紧!”
说着杨平忠已经低头望去。
“检查他们口舌和身上各处,我们就在金玉门中审讯!”
“是!”
“裴公子一起吧?”
“那是自然!对了,不知这位公门高手尊姓大名?”
实话说,萧玉之在杨平忠眼中一直是亲近后辈,“大人讲话”他下意识就会把萧玉之忽略,而萧玉之也是差不多的感觉,以前杨叔回来和师父讲话,他也是小透明,这会也乖乖缩在杨平忠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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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听到这,杨平忠也意识到,萧玉之真的长大成人了,武功更是卓越不凡。
“哈哈哈,这位是我的后辈,名叫萧玉之,此番也是第一次出任务,我带他来本想让他长长见识,没想到出尽风头了!玉之,见礼!”
萧玉之抱着刀再行了一礼,不过视线又落到了两个断腿之人那边,他们的武功真的弱么?
杨平忠拍了拍萧玉之的肩膀。
“走吧!你也一起!裴公子请!”
“请!”
杨平忠余光瞥着跟随过来的萧玉之,以前是老教头教徒弟,教他武功,养育他成长。
但萧玉之的江湖经验却还是浅,人品的竖立也局限于元江县相对朴实的环境,他心中的所谓正也容易被以后见闻所扭曲!
若一身好武功的萧玉之入了歧途,杨平忠不论是作为官差还是长辈都不愿看到。
杨平忠心中回想着老教头的样子,教头你在天之灵且放心吧,以后就是我来教玉之了,教他公务公文,教他办案追凶,教他江湖经验,教他公理正念!——
金玉庄园大堂内,对于两个细作的审讯很快有了结果。
这两人武功是不错,但似乎扛不住什么刑罚,很快就招了。
并且他们其实也算不上真正的细作,至少比起以前的人缺乏了很多常识,只能算是南晏太子所信任的人,没有太长久的训练和学习。
而他们这次除了想要接管以前的细作工作,还要除去韩师雍的徒孙燕博,他在这里的化名叫燕日安。
金玉庄园的会客大堂之外,裴长天和杨平忠都已经出来,今晚天气寒冷但夜空明亮,只是两人显然都无心欣赏月色。
“燕博,燕日安,日安,合起来是个晏,好大胆的名字!”
听到裴长天的话,杨平忠也点头道。
“确实,够张狂,只不过那是曾经了,如今看他怎么逃!”
裴长天看了杨平忠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
“白羽道覆灭,韩师雍身死,其师父和师弟生死不知,南晏于他而言已无半点恩惠,若是我大庸能将之收用,岂不是.”
“裴公子,术士之流诡变之法防不胜防,我当然明白你的意思.”
杨平忠话语一顿,才继续道。
“一个人赌得利惠己,得弊亦只害己,于一家则可拼而不可赌,于一国则需愈发慎重,燕博终究不是天鲸帮!当然,此乃我个人愚见,终究是上面定夺的事,而且伱我所论也太过单纯,燕博他自己会愿意,会认命么?”
裴长天笑了笑也不再多言此事。
“对了,梧州衙门难道也被细作渗透了?”“嘿,金玉门在这毕竟也是有头有脸的,衙门那原则上至多只是贪腐罢了,只是倒霉撞上了此事,我等也会秉公执法,但上面怎么想就不知道了。”
两人沉默了一会,随后对视了一眼,似乎都从对方眼神中领会到另外的意思,还是杨平忠先开口了。
“听说韩师雍在大晏被称为在世仙人,法力鬼神莫测,他的嫡脉徒孙怎可能是这样的货色能对付的?”
裴长天点头道。
“所以对付燕博肯定另有其人,而且没有在金玉门现身!”
——
娥江之上,一艘小船遵循着正常船只的前行规律,白日行舟夜晚泊船而宿。
经过几天的航行,小船终于到了靠近月州的江段,船上的人正是燕日安,或者说其实应该叫燕博。
此刻小船就停泊在两州交界的这一片江段的岸边,封闭的船舱中,燕博趴在被子里。
被褥前方则摊开了一张羊皮地形图,燕博在身形随着船只的轻微晃动中,借助一盏小油灯的灯光研究线路。
摆在眼前的有两条路可选,一条是顺着娥江一直走,一路沿着水系拐来拐去,最终转北方陆路或者干脆设法出海,一个迂回绕回大晏,再打探那里的情况。
另一条路则是到月州之后直接寻一个合适的地方下船,最合适的点应该是元江县。
然后直奔阔南山,经由连通的山道一直入苍山,沿着荒无人烟的苍山山脉北行,只需要走一小特殊路段,最后能过莫山回大晏。
前一条路或许安逸,但其实很危险,后一条路看似艰险,但其实相对安全,主要问题是冬季的苍山太冷太荒。
“师父和师弟他们如何了.”
想回大晏,并不是燕博还有什么幻想,纯粹只是不想客死他乡,想要设法拼一下。
至于土地庙中的名单信息,也是大晏在这一片内多年经营的结果,如今的结果只能说是你不仁我不义。
一个小孩子的好奇心是很强的,那个许诺能维持多久呢,估计至多十天半个月,那孩子就会去把信挖出来了。
到时候何家虽然难免会受一些牵连,但说句实在的,燕博认为以如今大庸的吏治,何家不难摆脱嫌疑,毕竟到时候来追查的也应该不会是普通人,换大晏就难说了。
身在他国为细作,往往也会对两国之间的一些事做比较,很多时候看得更清楚。
许久之后,舱内灯火熄灭,舱门被打开了,穿上外套的燕博从里面出来,一股寒风吹得他都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周围没有任何动静,燕博抬头看向天空,今夜万里无云,再看向水面,微有浪涛,带得小船不停微微晃荡。
只不过此刻的燕博心中却升起了一股不安感。
想了下,燕博直接解开了缆绳,并且放下了船帆,在夜色中摇橹行舟,快速向月州前行。
行至一处江段的时候,燕博心中的不安感愈发强烈,今夜风小,船帆借不到太多风力,逆水行舟的速度并不快。
燕博望向几处水面,把心一横,干脆直接用力一握,将橹桨整个提在手中。
“嘭~”“嘭~”“嘭~”
江面忽然破开几处水花,几个人影窜向小船,有人在空中就已经拔刀出鞘。
“铮——”
刀鸣声起的时刻,燕博已经将船桨打去。
“砰”“砰”,一桨扫飞两人,使得他们重重坠入水中,但到第三人那,迎接的是伴随刀鸣的白芒。
“咔嚓~”
船桨整个被劈开两半,燕博闪身避开的时刻,已经有一把暗红色铁砂打来,他几乎倒滚着后退,铁砂噼里啪啦打在船舱和船身,那股腥臭味让他脸色一变。
这些人很懂如何对付术士!
这一刻,燕博咬破手指朝着挥刀劈来之人点出一滴精血。
红光一闪已经打在对方刀刃上。
“当~”
一声金铁交鸣般的动静,刀客紧紧握着刀身,身体却连退了好几步。
燕博瞳孔微微散大,刚刚那一手是他的必杀之招,几乎从无落空,他点的也是对方心窝,并不想打兵刃,是对方在千钧一发之际挥刀斩中的血光。
这人的武功我根本无法抗衡!
而且此刻燕博已经发现船上已经漏了好多水,显然水下之人已经把船凿穿了!
“燕博,你难逃一死,还不如死在我们手中,好歹也算是为大晏做过贡献,我们会留你全尸替你安葬!”
“笑话,没有我,你们休想掌控诸多暗子!”
刀客将手中的刀横在眼前,借助月光查看刀刃上的一个豁口,刀身反射的月光让他的脸也露出几分平静。
“于我而言,更希望两国交好,哪怕是为了这一点,白羽在大庸的一切也该覆灭,细作不细作的随它去吧燕博,你的船已经沉了,你若愿意束手,我可带你尸首归乡!”
燕博有那么一瞬间心中恍惚,这“船沉”指代的何尝不是白羽道呢
下一刻,刀客动了,燕博心中一惊,袖中飞出数道符咒,爆发出一团团火光,自己则纵身一跃,在从半沉的船上跳入江中。
“哗啦啦”
冰冷刺骨的江水让燕博更加清醒,人潜入水下的同时扯开身上披着的厚衣服,撇一眼水中追来的人,奋力向前游动。
小舟上,刀客随手一挥,直接斩断桅杆,在桅杆倾倒的时刻用脚一踢。
“嘭~”的一声后,桅杆射向江面,而刀客纵身一跃,明明没什么声音却踏碎了小半船舷,几乎是在桅杆落水的一刻他就追上桅杆踩在上面。
犹如踩着一艘快速前行的小舟追向燕博潜逃的方向。
燕博虽然看不清水面的情况,但他知道那个武功奇高的高手一定会追来,只能拼命往前游,但那股杀机也越来越近。
忽然间,燕博错觉般觉得有光闪动了一下,游动中细看前方,好似看到远处月光朦胧的清澈水下,有几片荷叶和一些茎杆,甚至还有一朵花苞.
此刻的燕博却想起了小女孩的话音:“你可别真的找死去采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