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真禅师陪着皇帝走上数百台阶,到终于进入寺院的时候,纵然皇帝今天精神极佳,却毕竟年迈,已经额头见汗气喘吁吁。
一边的太监刚才不敢搀扶,此刻赶紧过来扶着,并且为皇帝擦汗。
“唉,朕这身子骨到底是老迈了,想当年这么点路哪会气喘啊!”
定真禅师笑着说道。
“陛下身体安康,老衲十分欣喜,陛下若自恼老迈却也是着相了,您请看看后面!”
皇帝此刻转身看向后方,下面一路随行而来的皇亲国戚王公贵族以及朝臣文武,许多都是走得气喘如牛,东倒西歪被人搀着走的更不在少数。
别说是那些年纪大一点的,就是一些明显很年轻的这会也是出汗的出汗气喘的气喘,看起来比皇帝自己的状态糟糕多了。
状况好的自然也有,甚至还更多,但是状态差的实在太过显眼,太过引人注目,以至于看起来许多人都体力不佳。
“哈哈哈哈哈大师所言极是,走吧.”
笑过之后,以皇帝为首的众人陆续进入寺庙,定真禅师知道自己管不了太宽,手只能够到力所能及之处。
皇帝身边另有一个跟随的太监始终抱着一个木盒,里面装的正是三片龙鳞。
此刻随着龙鳞进入画龙寺,原本的天空更显阴沉,乌云不知不觉间汇聚,天色也似乎更加昏暗下来。
藏在寺院后方的薛道人看着天空,再看向身边之人。
“此乃天意,老天也在帮我们,机不可失,便是现在!”
这样的天气,虽然隐有雷霆天威却引而不发,更是大大遮蔽了天阳之力,让附身柴望的章氏也更方便出来。
“好!”
钟行温早已经换下了赶路时候的衣衫,重新穿戴好了身为县衙捕头的服饰,此刻应了一声大步向外走去。
画龙寺中已经进入了不少禁军,更有不少高手随着皇帝前行。
此刻的钟行温根本不敢用什么轻功突然现身,他那点功夫若是敢这么做,被误会为刺客就会被格杀当场。
所以钟行温身穿官差服,毅然决然地大步向前走去,路过身边的僧人之刻,还有和尚向其行礼。
前头的皇帝已经陪着定真禅师进入寺院前部,画龙寺各殿建筑高低不一,但前头还是有一块平地,此刻已经能看到上方山体之中的画龙。
也是这时,前头的禁军发现了钟行温。
“站住!”“你是何人,天子圣驾在此,还不退避?”
看到身着官差服饰,禁军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将钟行温阻拦在外命其离去,远处的皇帝一行甚至都没有留意到这点动静。
只不过定真禅师却是看到了,也望向了那一边,随着他的动作,老皇帝也下意识看向那里,自然也随之引得其他王公贵族和官员看去。
钟行温面对阻拦的禁军,只是抱了抱拳,运转气息大声回答禁军刚刚第一个问题,只不过对象却不只是禁军。
“北海郡海玉县快班捕头钟行温,拜见圣上——我要呈递海玉县令关新瑞的罪状,其人贪婪暴虐弑妻求荣,坑害百姓谄媚上锋,勾结匪徒草菅人命,更欺君罔上,其罪罄竹难书——”
告御状这种事情,古往今来很多戏曲和书文中都有提到,但更多的是一种文艺作品。
薛道人不是孩童,钟行温的正义也不只是天真,自然知道这么包含着巨大风险,或许也只有章氏天真的完全相信道长和钟大哥的话。
不过今日两人显然是豁出去了。
钟行温没有硬闯禁军阻拦,而是抢在禁军做出反应之前已经大声喊了出来,更在此刻跪下。
“请圣上主持公道——”
一声“住持公道”就和前头的声音一样远远传出,又在画龙寺和周围山体中回荡,不只是传到皇帝那边,更是远远传递出去。
换往常一介小小县令谁能记住,但今天,关新瑞这个名字可是在场之人无人不晓的。
钟捕头的声音中气十足,更携带一股强烈愤慨,听之振聋发聩,这也是因为正气十足,以至于让有人听得胆寒。
“我佛慈悲!”
定真禅师双手合十,而老皇帝则闻言愣了片刻,随后下意识看向后方,一脸吃惊的信王和面色略显苍白地关新瑞就在不远处。
信王见皇帝回头,这才意识到那大如雷鸣的声音说的是身边之人,他也带着惊愕看向关新瑞。
关新瑞此刻脸色发白头上见汗,一时间竟然有些手足无措,是钟行温,他还没有死?
柴望不是说已经.不对,昨晚的柴望也不是柴望.
但这种惊慌也只是维持了很短时间,关新瑞立刻对着皇帝跪下。
“陛下——微臣不过小小的地方县令,又无多大权柄,何来如此多罪责,此人乃是污蔑微臣啊——”
关新瑞说着以膝盖跪地前行几步,对着皇帝方向磕了个头。
“陛下——微臣一片赤胆忠心,更是为陛下寻来龙鳞——微臣句句属实,若有虚言定叫微臣不得好死啊——”
皇帝皱起眉头,献上龙鳞确实是一件大功,他看向关新瑞又望向那边的官差,眼神示意了身边太监一眼。
一名太监顿时快步上前几步,对着那边禁军和侍卫喊着。
“带他过来!”
钟行温深吸一口气,面对禁军和大内侍卫押解般看顾在两边,畏惧什么的早已经抛之脑后,跟着几人接近皇帝,又被挡在十步之外。
看向跪在那里的县令,钟行温已经捏紧了拳头。
“陛下——微臣想起来了,此人确实为县衙捕头,但平日里坑害乡里鱼肉百姓,我屡次劝解不成便革除其职务,此人怀恨在心,既然设计此事来陷害微臣,其罪当诛——”
“钟捕头,枉我此前待你不薄,如此信任于你,但你有违公门官差之良知,你就不怕你妻儿长辈知晓吗——”
此刻的关新瑞越说越激动,声音大且尖锐,脸上更是凶戾无比。
而听到他的话,纵然是钟行温此刻咬牙切齿,也是脸上变了颜色,这姓关的明显是在以家人威胁。
就连皇帝也再次侧目关新瑞,一边的信王都微微皱眉走开一步,这种话外之音他们如何会听不出来呢?
定真禅师看向此刻跪在那边的关新瑞再次一声“我佛慈悲”。
在这种时刻,钟行温也不可能被吓退。“陛下,请看状子!”
状纸被老太监接过后交给皇帝,后者瞥了一眼身边的老方丈,又看看那边的捕头,随后才阅读状纸上的内容。
而这过程之中,后方文武百官王公贵族各自议论纷纷,甚至就连一些禁军和侍卫也都关注过来。
关新瑞跪在那边不敢起身,整个人此刻汗如雨下微微打着摆子。
那老皇帝依旧阅读状纸,扫过全文,随后看向站在十步之外的钟行温。
状纸上写了很多罪状,确实详尽真诚,但也完全可以认为是片面之词。
当然,老皇帝相信这捕头说的是真的,可是即便如此,关新瑞犯的事在朝中官宦之中只怕是都不入流呢。
“朕知道了,退下吧”
这反应和钟行温期待中的相差甚大,一时间让他呆立当场。
“关新瑞。”
“臣,臣在.”
老皇帝将手中的状纸给了太监,后者又将状纸递到关新瑞面前。
“参禅过后,朕会让大理寺巡案司找你,状纸一面之词定有不妥,你与他们协同调查。”
冷汗如雨而下的关新瑞也愣住了,脑中念头急速闪动,最后化为狂喜,又死死抑制住,对着皇帝又磕了一个响头。
“臣,领旨谢恩——”
这个结果,让在场无数人错愕,但其中也有不少人对此也有种预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感觉。
“大师,待我们去峰上禅亭观盒中至宝.”
皇帝这么说着已经要离去,而他身旁的定真禅师也终于露出一丝不可置信的神色,随后又忽然看向那边的关新瑞。
此刻这官员身上或许是一惊一喜之下刺激太大,气数都不稳,更是似乎与一边太监手中宝盒相呼应,竟然隐约显露出几分妖气
这一刻,定真禅师竟然有种感觉,此人若是留在朝中,只怕会成为祸国殃民的人间妖物!
就连在更后头的大蟾王都眯眼看向那边欣喜若狂快要抑制不住的关新瑞,凡人是看不出来,若是能看见,就会知道这种气数变化之诡谲多少有些惊悚。
就连还在山下的亚幽都有所感应,抬头看向山上那股特殊的气息,更妙的是这气息与龙鳞相呼应,也牵连亚慈。
“呵呵呵呵呵呵呵”
亚幽不由回头看一眼已经望不见的街道方向,又再度望向山上,看着那山体画龙,甚至期待亚慈快些醒来。
画龙寺中,全场最不能接受的人是钟行温,他双目充血,一双拳头咯吱作响,几乎要被自己捏碎。
“陛下.此等奸恶之徒”
一名老太监走到钟行温身边,带着略显尖锐的老鸦声笑道。
“行了钟捕头,朝廷处置官宦也有自己的规矩,纵然是告御状,无凭无据,就一张状纸,伱不能指望谁来告御状都当场拿下处以极刑吧?”
钟行温转头看向老太监,他不是不知道朝廷律法有一个执行过程,但他不是傻子,皇上明显要轻拿轻放的样子。
“可皇上此举”
老太监伸手按在钟行温肩头,竟然让他身体的颤抖都停止。
“钟捕头慎言啊!”
也是此刻,稍远处的一间禅房内发出一声咆哮。
“慎你娘——见鬼去吧——”
咆哮的正是薛道人,几乎是话音才落下,其人携带一名黑袍之人,已经“嘭~”地一声踢开禅房之门。
下一刻,道人带着黑袍之人冲到了禁军跟前,在后者举起兵刃的时刻,双手合并剑指向前。
“火龙开道——”
数道符咒飞出,燃起火焰收尾相连,刹那间形成一条火龙。
“轰~~~”
前头阻拦的不论是禁军还是侍卫,纷纷被咆哮火龙逼退,一道人一黑衣急速冲向皇帝所在。
天子之气在侧,纵然是昏君,纵然目标也不是帝王,但鬼物却难以接近,火龙开道对其要冲。
“护驾——”
有人高声喊着,但火龙在接近皇帝的时候却在急速衰减,薛道人察觉到这一点就咬破舌尖向前吐出一口鲜血。
“轰”
火龙的光辉愈发猛烈,皇帝也在惊慌中被护着逃窜,王公贵族文武百官自顾逃命,形成一场荒诞的闹剧。
“啊——”
一声交织着男声和女声,带着幽幽凄厉和恐怖的声音响起,无数人被这尖锐的声音骇得捂住耳朵。
道人身后之人黑袍落下,柴望飞出来到关新瑞面前。
这一刻,或许是天子之气、妖气、人气、官气、鬼气、佛寺之气相互碰撞。
柴望身躯隐约显出章氏鬼魂的虚影,那怨气在刚刚已经达到极点的她,此刻青面獠牙恐怖至极,一瞬间就掐住了关新瑞的脖子。
“啊呃.”
“负心狗贼.还我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