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5月很漫长,每一天我都在怀疑我们的未来,但从来没有后悔过。我从不后悔。那段磨合是前所未有的痛苦,是两块浑身布满棱角的石头,为了能紧紧地拥抱把对方擦得遍体鳞伤。宇原本是准备出国的,他在那年的8月份将考第二次G,尽管那时候他说考G已经不是为了要出去,只是要证明自己而已。他一再声明并不全是为了我留下,但是他一贯流露出的那份强烈向往让我不知所措。大三的下期人人都已经在为前途担忧,读研出国工作该何去何从?那段时间我被压得喘不过气来,每天在日记上写满疑问:我是不是永远都不能适应去爱他?我自认没有错,他也没有错,但我们走到一起是不是根本是个错误?有一个晚上他有些爆发,那段时间我们俩都被压抑得太苦了,那是一段太过畸形的时期。那天他对我的任何一个动作都带着无法抑制的愤怒,而我倔强地沉默着。从小我就是这样,受到任何责罚的时候,都只是咬着嘴唇一言不发,心里默默积聚着仇恨。我很庆幸到今天我对这世界怀有更多的仍是爱,而不是恨。我的沉默一定引发了宇更大的愤怒,我知道那天晚上他差一点说出了分手两个字。那时我心里只是恨他,因为他根本不了解我,却急切地要把我塑造成他期望的那种形象。我应该告诉他,我从来不是那样的人,也绝不可能成为那样的人;如果你爱我,就应该接受现在的我,而不是试图去改变我;我不会为任何人改变。这些话我从来没有说出来,直到现在我依然没有为他改变了什么,反到是他为了迁就我变得太多了。我为自己的自私羞愧,我不是一个值得爱的女人。
6月,7月,再往后,从盛夏到严冬,我们只在细心地磨合。痂越结越厚,是不觉得那么痛了,棱角也渐渐磨得光整,我们却都不再是原来的彼此,是更熟悉还是更陌生了?
7月初,开始野外实习。那十天的时间,我相信所有人都明白了简单的快乐。我不忍去回忆,太甜蜜的面纱,害怕剥落了只剩梦醒的失落。
有那么十来年了,一直做着同样一个梦。梦中,我属于一个遥远的高山游牧民族,说着久已失传的语言,捍卫着现代人不屑理解的信仰,过着被文明遗弃的幸福生活。那是地球上离天堂最近的地方,空气稀薄,寒冷,阳光毫不留情地灼热着肉体和魂灵。每日清晨,我赤足踩过泥泞,在一片沉封千年的湖边洗衣,梳头,沐浴。湖水冰凉,全是积雪化成,荡涤我的灵魂。吸尽这天地之灵性,我是自然的女儿,并且全心全意地爱她,敬她,为她奉献我的一生。从湖边回来,开始一天的忙碌:放牧骆马和绵羊;种植玉米、豆子、马铃薯;搓麻,纺纱,为了要抵御高原的寒冷。这里的物质是匮乏的,每个人必须辛勤的劳作,整个种族才有延续的希望。我有一个丈夫,他从不说爱我,但我们只能彼此依靠,在内心深处我们知道对方是最亲的人。到了黄昏,是每一天最温馨的时刻,静静地坐在屋门口,看着太阳落下,一直到月亮升起,那片土地上的雪山,湖水,和茫茫草原,是我心中拿什么也不换的珍贵。
这梦的具体景象,是三毛给我的。然而那种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眷恋,却是生来就驻在我心底了。喜欢三毛6、7年了,才渐渐体会了她对撒哈拉的那份执着,因为在我心中,也有了那样的一片土地,名字叫着,西藏。
7月的实习更加坚定了我的这种渴望。
我真的不能去碰触那段回忆,看起来很甜,剥开全是苦涩。只有一点,7月7号,每年全国几百万考生苦受煎熬的时刻——不过以后不是了,那天,我成了宇的女人。那是一个海拔1000米的地方,一张狭窄的单人床,感觉竟是有些苟且。也许我们应该等待一个更合适的时机的。
我很享受和宇**,因为他是我最爱的人,我很满足能带给他愉悦,直至**。
我们是怎样走到今天这一步了?我是怎样一点一点亲手毁掉了自己的爱情,并预谋毁掉自己?他早就提醒过我,迟早有一天,我会把自己逼到必须在他和另外一条道路上做出选择,而且我将不得不放弃他。很不幸,他言中了;很不幸,这一天比我想象的来得更快。
每一晚我都睡不好觉,睡去全是噩梦;早上醒得很早,一醒来就陷入更深的噩梦。我知道我的神经已经衰弱到了极限,我一点都不在乎,却是急切地盼望着它崩溃的那一天,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逃避,远远逃离了这个世界,包括爱情。
我太爱惜自己了。我害怕失去他,我知道失去他我就将一无所有了,而我刹不住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