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冰霜凝结成的巨人探过头，好奇的看着凯瑟琳手里的瓶子：“这是酒吗？”
“对呀。”凯瑟琳忍着笑意点点头：“很好的酒呢，特意从人类社会里带过来的。”
“你可别骗我啊。”蓝手摸摸光秃秃的脑袋，脸上一副谨慎的表情：“酒不是都用那种圆圆的桶装的吗，你手里这个又不是桶，里面真的是酒吗？”
“当然是酒，而且是很好的酒。”凯瑟琳耐心的解释道：“一般的酒，在酿造的时候的确是用木桶盛放的，但是当酿造结束之后准备窖藏的时候，就不能在继续长时间放在木桶里了，必须把它们分别盛放在这种水晶瓶里。因为木桶透气性比水晶瓶强的多，而窖藏的时候却需要一个接近密闭的环境，防止酒的香气逸散出去，所以说，好酒没人会长期用木桶装的。”
“一句也没听懂。”蓝手很直接的表达了自己的看法，不过倒是有些相信了凯瑟琳的说法，嘟嘟囔囔的抱怨道：“这么小一瓶，一两口就喝完了，实在太少了。”
潘尼斯也看到了凯瑟琳拿出来的瓶子，然后眼神马上就变了。凯瑟琳手里的水晶瓶是深褐色的，暗暗的一点光也无法透过，瓶子看上去相当朴素，上面没有任何装饰和花纹，褐色的瓶口被一个软木塞塞进，无论瓶子怎么晃动都不会有酒水洒出来。就这样一个瓶子，正常情况下丢在路边，都不会有人去注意它，比起酒馆里那些包装精美造型别致的酒瓶，凯瑟琳手里这个简直可以说惨不忍睹，但是潘尼斯却一眼就看出来这瓶酒里隐藏的秘密。
在雅拉大陆上为数不多的顶级葡萄酒产地里，比如卡利斯和麦金威，都存在着一些具有上千年历史的古老酒庄，这些酒庄每年生产的葡萄酒数量并不多，这种低产量也导致了他们每年送到市场上出售的葡萄酒数量很有限。往往一上市就被人哄抢一空。但是这些抢购的人往往并不知道，这些酒庄里，每年真正用最好的原料和最好的工人酿造出的最好几批酒，是根本不会拿到市场上出售的。只会供应给特定的老客户，仅仅有钱或者有势力也别想买到，只有有深厚历史底蕴的家族或者个人才有购买的资格。
这种最顶级的葡萄酒，往往就是用这种毫无装饰的粗糙水晶瓶盛放，原因很简单。无论多好的瓶子，都无法配得上里面鲜红色酒水，其他那些酒用华丽的瓶子盛放，是因为酒本身还需要瓶子来提升价值，而凯瑟琳拿出的酒，则属于根本不需要用外形来提升假的那种，它们仅仅是存在着，就足以说明一切问题了。
“麦金威的？”潘尼斯抢在蓝手之前接过凯瑟琳手里的酒瓶，小心翼翼的抚摸着瓶子的表面，咂舌道：“而且居然是最上等的那几批。光这一瓶起码就要五万金币，你居然舍得拿出来，还有你为什么会随身带着它，这种东西不应该是当做传家宝来膜拜吗？”
“真想打你呀。”凯瑟琳白了潘尼斯一眼，解释道：“这是我祖父还在世的时候留下的，还真算是传家宝了。我这次拿出来，是想着过些天用来给薇薇安庆祝的，这是最重要的事，所以我偷偷带上了，嘿嘿。不过用在这里也好啦。说不定这里不用掉，到时候连庆祝的机会都没有呢，对不对，薇薇安。”
薇薇安没有说话。只是用力捏了捏凯瑟琳的手，把感谢的话留在心里。能让凯瑟琳舍得主动拿出这么贵重的遗物来庆祝，而且一点没有表现出心痛，就足以代表这次庆祝在她心里的重要程度了。感受到手部传来的力量，凯瑟琳转头对薇薇安笑了笑，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
“真的是这么好的酒？”蓝手也听到了潘尼斯对于这瓶酒的评价。心里充满了期待，对着他伸出手，兴奋的说道：“快给我，快给我，我要好好尝尝。当时你和那个黑发小矮人一直在用这种叫酒的东西诱?惑我，还让我等了这么久，这下总算可以知道酒是什么味道了。”
“喂，蓝手。”潘尼斯眼珠转了转，表情看上去像是一个准备诱拐小孩子的坏人，脸上堆满了假笑，夹着酒瓶搓着手说道：“亲爱的异族朋友啊，咱们商量个事好不好，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你一定要慎重考虑清楚再回答。”
“你够了啊。”凯瑟琳一把把酒瓶从潘尼斯腋下夺回，递到冰霜巨人的手里，翻着白眼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这事本来就是你不对，居然还舍不得把酒给人家，想要用其他方式蒙混过去，也太恶劣了吧。”
其实凯瑟琳心里清楚，潘尼斯做这样的努力也是为了照顾她的心情，但是能得到冰晶的帮助，会对之后的行动带来极大影响，现在付出这瓶酒的代价也是值得的。而且最关键的，她心里隐约猜到了蓝手口中那个黑发小矮人的身份，既然是她没有完成的遗愿，那就由自己来弥补吧，凯瑟琳觉得自己这样做的时候，似乎在心灵上正无限的与那位只在自己想象中的身影接近，似乎又看到了梦中那道跨越了无尽的时间与空间的视线。
“你等等。”眼看着巨人满脸笑容的要伸手去接酒瓶，潘尼斯大声阻止道：“你给我再缩小一点，不然不许你喝，现在这种体型实在太夸张了，简直是浪费这瓶酒。”
“又要缩小呀，真烦人。”蓝手发现愿望即将可以满足，倒是不再哭闹了，歪着头想了想，突然抓住自己的大腿用力一掰。一声脆响过后，接近两米长的粗壮大腿被他自己直接掰了下来，他举着一条腿看了看，把腿顺手立在了面前。当蓝手的大手和自己的腿分开的瞬间，他巨大的身体静止了下来，内部传来一阵诡异的摩擦声之后，突然轰然躺倒在冰原上，像是死去了一样一动不动了。而他掰下来的大腿却动了起来，在地上跳来跳去，跳着跳着突然爆成一团冰雾，再出现在大家眼前的时候。就变成了一个两米多高的冰人。
“这样总可以了吧。”蓝手活动了一下肢体，不耐烦的嘀咕道：“真是麻烦死了，喝一点酒还要我缩小好几次，要不要再举行个什么仪式来纪念一下呀。”
“好了好了。这样完全可以了，你先等一下。”凯瑟琳笑着点头，看了看手里的酒瓶，心里暗自叹息了一声，把酒瓶递到了薇薇安手中。薇薇安愣了愣。接过凯瑟琳递来的酒瓶，在手里拿了一阵以后重新交还到她的手里，可以明显感觉到，当薇薇安交还的时候，酒瓶里的酒水重新开始变成了液体，不再像之前那样只是一块硬邦邦的坚冰了。凯瑟琳用开瓶器拔出瓶口的软木塞，当木塞被拔出来的时候，一阵淡淡的酒香从瓶口飘出，瞬间就飘进了每个人的鼻子里。
一闻到这股香气，凯瑟琳就感到一阵迷醉。清淡和醇厚原本是矛盾的两个词，但是两个矛盾的词却在这股酒香里神奇的统一在一起，清淡却又醇厚的酒香里，几乎无法让人觉察其中的果香，这才是最高档次的葡萄酒应该有的气味。有那么一瞬间，凯瑟琳甚至产生了一种反悔的冲动，把这样的酒亲手送给别人享用，对于爱酒的她来说简直是一种折磨。
“实在太诱人了。”在凯瑟琳身边，潘尼斯半闭着眼睛用力吸气，用近乎呻?吟的声音说道：“这样迷人的酒香。我这一生也只闻到过三次而已。真好啊，闻着这股香气，就好像又回到了深山里的麦金威镇，又看到了那片挂满了无数果实的葡萄园。”
“你去过麦金威村？”凯瑟琳倒是很惊讶。也是为了转移自己反悔的冲动，扭着头问道：“那里据说是一个非常封闭的深山小镇，很少有外人获准进入呢。”
“恩，我的确进去过。”潘尼斯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表情变得有些古怪，也失去了胡闹的兴致。轻轻叹了口气，神态突然变得很正经，接过凯瑟琳手里的酒瓶：“蓝手，我的朋友，这就是我们给你带来的酒。很抱歉，之前因为一些原因，没能及时履行对你的承诺，不过时隔多年，承诺总算是兑现了。希望你能收下这份礼物，也希望你能原谅我迟到了很多年，我代表那位黑发的朋友，为我们两个的错误向你致歉。”
潘尼斯突然转变的态度吓了凯瑟琳一跳，但是稍一思考，便理解了他到底想到什么才会出现这种变化，不由也跟着一声轻叹，伸手按在他的肩膀上以示安慰。这种突然涌起的辛酸是无法劝解的，也只有用‘我们就站在你身旁’这种无言的支持来表示鼓励了。
感受到肩膀上传来的女骑士的力量，潘尼斯轻轻拍拍肩膀上的手，回头报以一个微笑，取出一个杯子倒入葡萄酒。酒液是红色的，像血一样鲜艳，又像水一样澄清，沿着杯子的边缘缓缓注入杯中，在杯子里慢慢旋转，让醉人的芬芳变得更加浓郁。
“你们没有嗅觉，恐怕很难闻到这股香气。”潘尼斯把手里的杯子递了过去，耐心的解释道：“而且喝这种酒，从杯子的选择一直到入口的速度，甚至连身体的姿态都有很严格的规则和礼仪，一切都是为了更好的享受这份巴克斯对凡人的恩赐。不过对于你来说，这些复杂的步骤没有什么意义，我也就不给你详细的一一解释了。不过你不能像喝其他东西一样，直接对着瓶子喝下去，那样的行为实在对不起这瓶酒，所以你还是用杯子一杯一杯的喝吧。”
“好的好的，我知道啦。”缩小了的巨人蓝手，不，现在的体型只能说是格外高大的普通人了，他在期待了一百多年后终于可以满足自己的心愿了，为此高兴地咧着嘴，壮硕的身体不断扭动着，像是期待礼物的孩子一样用热切的眼神盯着潘尼斯手里的杯子，嘴里不断发出嘿嘿的笑声：“一定非常好喝吧，等了这么久，总算可以喝到了。”
“希望你能喜欢。”潘尼斯看上去正经的笑容里总感觉隐藏着古怪，把杯子交到蓝手那双格外发蓝的手里：“请享用吧，这是你应得的礼物。”
“恩恩。”蓝手兴奋的重重点头，接过潘尼斯手里的杯子，从杯口好奇的观察着鲜红的酒液，酒液清澈透明，看不到一点点杂质。翻来覆去的看了半天，蓝手终于心满意足的举起杯子，把多半杯葡萄酒一口喝光。
每个人心里都有好奇心，所以所有人都在好奇的观察着，大家这是第一次见到冰晶，也是第一次见到元素生物像人类那样进食，都很期待眼前这位冰晶的反应。在大家期待的目光中，蓝手灌下一大杯酒之后，闭着眼睛认真品味了一阵，突然睁开眼睛不满的说道：“什么嘛，这就是你们当初一直在和我吹嘘的东西？除了一点点刺激性的辛辣以外，和嚼冰块也没什么区别嘛，这有什么好喝的，让我白白期待了这么多年，不喝了，你们自己去喝吧。”
“咦？”看到蓝手失望的样子，凯瑟琳惊讶的低呼了一声，奇怪的说道：“不应该啊，这种酒的味道应该非常棒才对，这可是人类世界里最昂贵的酒了。”
“所以说你们人类真奇怪。”蓝手倒也没有生气，只是发现多年期待的东西并不像想象的那么好，有些失望而已，因此低声抱怨着：“明明像是冰块一样的的东西，非要说好喝，还要形容出各种诱人的味道，不明白你们到底怎么想的。”
“那你还喝不喝了？”潘尼斯暗中对凯瑟琳挤了挤眼睛：“不喝我可收起来了。”
“收起来吧，我才不要喝这种东西。”蓝手闷声说道：“我要吃你烤的食物。”
“喂。”凯瑟琳凑到潘尼斯耳边，用最小的声音问道：“这是你在酒里面做了什么吗？”
“没有。”潘尼斯也趴在凯瑟琳耳边，贴着她的耳朵说道：“我几分钟以前刚想起来，他们的味觉比咱们迟钝多了，只能给他们烈酒才可以，这种酒对他们来说和水没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