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居雁拒绝了香橼的建议,没有让外院的小厮去酒庄找青杏,原因之一是她的大丫鬟出门能用府里的马车。可饶是灯草快马去酒庄,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来回王府与酒庄之间。云居雁心中的不祥预感更甚,但还是命灯草回凝香院再说。
灯草跟着云居雁经历了不少事情,但毕竟年纪尚小,与玉瑶更是情同姐妹,一入凝香院的大门,眼泪再也止不住了。
“哭什么!”香橼低声斥责,朝云居雁努了努嘴。灯草立马收了眼泪。鞠萍悄悄握了灯草的手,低声交代:“不管玉瑶发生了什么事,一切都要以大奶奶为先,知道吗?”
灯草重重点头,深吸了一口气才跟着云居雁入了屋子,说道:“大奶奶,奴婢刚离家没多久,就遇到青杏姐姐派人送信过来。”她递上一封书信,继续叙述:“信是给大奶奶的,说是……事关玉瑶姐姐的生死……”
香橼和鞠萍没料到事情这么严重。鞠萍顾不得许多,急问灯草:“青杏呢?她为什么没有跟着你一起过来?”
“送信的人说,青杏姐姐正在问送信的小孩,是谁让他传话的,晚一些就会进来见大奶奶的。”灯草说着,眼巴巴看着云居雁。他们都是奴婢,命如草芥,若是主子决定牺牲玉瑶,她们不能埋怨她。
云居雁把她们的话听在耳中,直愣愣地看着纸上的文字。上面只有两行字:明日午时,张泰一个人带五万两银票,去城西的土地庙。逾期可在土地庙寻回玉瑶的尸体。
“大奶奶?”鞠萍轻唤一声。相比香橼和灯草。她和玉瑶相处时间更长,更为亲近。
云居雁回过神,问道:“你们两个,谁对老宅那边的人事比较熟悉?”她看着香橼和鞠萍。见她们脸有急色,解释道:“对方让张泰拿五万两银票去赎玉瑶。”
众人一听五万两,全都没了声息。心里一片哀伤悲凉。再标致,再能干的丫鬟,顶多就值五两银子,有哪个主子愿意花五万两赎一个丫鬟?灯草听闻这话,眼泪更是簌簌而下。她管着账本,她很清楚,云居雁的银子。又是买地,又是买铺子,还有一部分在酒庄,就算她愿意花银子赎回玉瑶,一夜间哪里能变出五万两银票。
“我再问一次。我要叫张泰和锦绣回来,你们哪个可以去老宅替换他们?”云居雁问得很急。她心中很清楚,事情绝不是绑架勒索这么简单。此事甚至很可能赔上张泰的性命,但无论怎么样她都不能坐视不理。她决不能让玉瑶像前世那样不明不白地死去。
鞠萍已经六神无主,被云居雁一问,跪下说道:“奴婢去老宅。”
云居雁朝香橼看去。鞠萍一向性子绵软,相比之下香橼比她更适合。她再三追问,只是要香橼给她一个保证,希望她能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香橼明白主子的心思。低头劝道:“大奶奶,老宅那边的事一向都是锦绣和张管事负责。这次会不会就是为了让他们回来……”
“我怎么会不知道!但即便如此,还是得让张泰回来。”云居雁说着,双手已经紧紧握拳。她一直在担心幕后之人会伤害她身边的人,如今他选择的第一个人果然是她最在乎的玉瑶。
随着云居雁的话语,屋子里再次陷入静默。众人都明白。云居雁这是要花银子赎回玉瑶。片刻,灯草小声提醒:“大奶奶,账上根本没有这么多现银。”
云居雁没有接灯草的话,只是看着香橼。香橼咬紧牙关,用力闭了一下眼睛,跪下说道:“大奶奶,老宅那边的人事,锦绣最是熟悉。奴婢怕自己能力有限,能不能只换了张管事回来。”
云居雁想让锦绣和张泰一起回来,主要是因为张泰此去可能会有危险,她不想勉强他们,所以想亲自对他们说明,但香橼此话也有道理。她一向只处理王府内的事,老宅那边人生地不熟,让她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确实是为难她。
想到这,云居雁对着她说道:“你马上去老宅,把当下的事与他们说了,等他们商议妥当,让张泰给我一个回复。”按她的估计,张泰会答应的。
香橼走后,云居雁对灯草说:“把眼泪擦干净,回去看一看若是把银子全都兑成银票,一共有多少。”说到这,她不由地愣了一下。对方要的是银票,且并没有限制面额。若是她全都用一千两的面额,他拿到银票了,要如何兑换?就不怕被银号的人怀疑?难道他已经有私下兑换银子的途径?“把所有银子,银票全部换成一千两的面额,用同一家银号的银票。”她又对灯草补充。
灯草点点头,匆匆行了礼,转身跑了出去。
云居雁弯腰扶起鞠萍,郑重地说:“你处事仔细又妥帖,今日我有一件最重要的事交托给你。”
鞠萍一直知道自己没有玉瑶的泼辣,也不像香橼那么果断,唯有认认真真,尽心尽力做好每一件事。她重重点头,承诺无论云居雁交代什么事,她一定不会有半点马虎。
云居雁担忧地叹了一口气,说道:“今天的事,仅仅是一个开端,我不知道以后还会发生什么,更不知道今日之后我们会不会无暇顾及瑜儿。你应该明白,瑜儿比我的性命更重要。现在我把他交托给你,你要时时刻刻陪着他。他身边服侍的人,虽然早就反复查证,都是身家清白的人,但保不准有疏忽。所以你不止要亲自守着他,他用的、吃的,都要验过,就连奶娘的吃食也要检查清楚,明白吗?”
鞠萍自然知道沈谨瑜是云居雁和沈君昊最大的弱点。她郑重地点头,快步去沈谨瑜的房间守着,按吩咐把张铁槐的老婆叫到了正屋。
云居雁表面冷静沉着,心中早已乱作一团,玉瑶前世的死状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她也曾努力想保护青杏,可青杏最后还是哑了。见张铁槐的老婆进屋,她急忙收敛思绪,吩咐道:“你让你相公去找朱道婆,就说我想请她写几道特殊的符,让她把必须的东西都带过来。”
张铁槐家的听得莫名,但她已经从鞠萍口中知道了事情的大概。她不敢追问,正要出去通知自家男人,就听云居雁又说:“在这之前,你先去庆春苑,对二奶奶说,我想了想,为了稳妥起见,还是决定请朱道婆替青芽驱邪。在朱道婆未到之前,暂时让青芽在我这边呆着。就倒座的那两间屋子,你找人好好守着她。”
张铁槐家的听到这话,急忙提醒:“大奶奶,王爷从来不相信这些的,大爷也对朱道婆颇有微词。”
这两年,朱道婆在京城混得风生水起。她虽从未对人说过,她是受云居雁提携,但其他人皆知是云居雁第一个找她的。对此,沈君昊很不高兴。他从来都不相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事,更不愿别人把云居雁看成无知妇孺。
云居雁知道张铁槐家的是怕沈沧和沈君昊因此对她生出反感。她没时间解释,只说她会亲自向沈沧和沈君昊说明。
待到屋子内只留下云居雁一人,她担忧地闭上眼睛,用手指揉压着太阳穴。她找朱道婆,自然不是为了替青芽做法事,她只是想借用符水在银票上做标记。那些经火烤才能显出图腾的符,所用材料和隐形墨水是同样的原理。她吩咐灯草把所有银票换成同一家银号的,是为了追踪银票落入何人之手。虽然此举希望渺茫,但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好。
她一边思量着自己是否有遗漏的细节,一边睁眼看了看时间。昌邑伯府离沈家并不远,既然鞠萍一早就使人通知沈君昊,算时间,这会儿他差不多应该回来了。
“是谁在外面侯着?”云居雁扬声询问,吩咐小丫鬟去外院找个跑腿的小厮,再去一趟昌邑伯府。
不一会儿,灯草拿着一个匣子回到了云居雁面前。她已经算过了,所有的银票、银子,金子全部拿去兑换,总共还差三万两。
“怎么会差这么多?”云居雁诧异。月初她看账本的时候,差不多有三万多两。据她所知,沈君昊那边应该有近两万字的现银。他一定不愿意她拿这么多银子去救一个丫鬟,但若是她求他,他会答应的。可现在,就算他们的银子加起来,还差一万多两。一时间她去哪里凑这么多银票?
灯草急忙回道:“大奶奶,月初您看了账册之后,先是拿了一笔银子修缮京城的宅子,之后酒庄出了事,前天又拨了银子补货。另外,您新买的那两个铺子,最后一笔银子也是这个月刚拿给卖家。”
云居雁低头不语。她身边的东西,随便拿几个出去卖,就能凑足这一万两银子。可她是沈家的大奶奶,若是让别人发现她变卖家当,不知道会生出什么不堪的闲话。
灯草担心的不仅仅是银子的不足。她对着云居雁说:“大奶奶,之前的几笔花费,用的都是银票,如今院子里剩下的都是银子,而且都是夫人请匠人专门为您打造的嫁妆。若是突然间把这些拿去银号换银票,以后换不回来不说,只怕银号的人觉得奇怪,诸多揣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