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艺书院收下云堇的消息传至庄子,云居雁命玉瑶把两套孤本送回家给云堇,让他转赠鲁先生,并借口不放心云堇一人在书院居住,让玉瑶跟着他去书院看看环境。
玉瑶是云居雁身边的一等大丫鬟,平日里有小丫鬟服侍着,出门按惯例也会有人跟着。到了书院,玉瑶代表云居雁,跟着云堇四处转了一下,而她带来的人各自休息,与书院的人说着闲话。
晚上回到庄子,玉瑶告诉云居雁,许弘文即将迎娶云梦双的消息已经在书院散播开去,但整个书院并没有名叫郝平。
云居雁记得,前世的许弘文清楚明白地说,郝平是他的同窗。因许弘文家境并不好,就读六艺书院之前,不过是在许氏宗族上过几年族学。虽然挑拨许弘文的母亲并不一定非“郝平”不可,但云居雁总觉得既然此人对许弘文很重要,那她一定要找到他,防范着,至少要知道他是怎样一个人。因此她写了一封信给许慎之。
没几日云居雁便收到了许慎之的回复,信上说许氏一族,哪怕是最远的旁支也没有这样一个人,就连读音相近的也没有。这答案不由地让云居雁更加警惕,却也不能有任何作为,只能暗暗记在心中。
许弘文即将迎娶云梦双的事在六艺书院传开,而许慎之又得了云居雁的信,因此,没几日许弘文的母亲就遣了官媒上云家提亲。
云居雁没见到具体的情形,但光凭想象也能知道许弘文的母亲是何等的得意。认定是云家的人看重了儿子的才华,而钱氏一定是羞愤交加,却因家丑不可外传,发作不得。
之后的几日云居雁一直在等着,等着许母发现她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即将入赘的消息,等着她与钱氏过招。她不知道这算不算自己坏心,因为她发现自己正满心期待着两人的战果。
这一日,云居雁正与往日一样,跟着两个嬷嬷学习处置家事,如意突然坐着马车来了庄子。不由分说把她扶上了车,说是云辅要马上见她。一路上,她再三询问,如意才告诉她,此刻所有人都在泰清居。
云居雁听后陷入了沉思。一个时辰后。马车突然停下,打断了她的思绪。车内的人只听陆航在车外说话。云居雁不知陆航居然一直未回家。她正想出去与他见礼,却被如意按住了。
马车外,如意向陆航行了礼,客气地说:“陆公子,大姑娘正赶着回城,还望您见谅。”言下之意是不让他见云居雁。
陆航用担忧的目光望着马车。他想说什么。却见如意向他比了一个“请上马”的手势,表情似乎在说:为了云居雁。你最好不要再搀和云家的事。
马车内,玉瑶愤愤地低语:“姑娘,她不过是一个奴婢,却在这里拿着鸡毛当令箭。奴婢偏就现在出去……”
“别多事了。”云居雁制止了她,解释道:“我知道陆公子想对我说什么。其实如意也是一片好心。”
如意揭开轿帘就听到这句话。她深深看了云居雁一眼,垂下眼眸,吩咐车夫继续启程。
马车在沉默中行进了小半个时辰,如意突然开口说:“陆公子原本想再住些时日的,今日是奉了三夫人之命回泰州的。他的行李稍后会由三夫人命人送回陆家。”
极普通的一句陈述,云居雁却听得心惊。急问:“菲菲的病情可有好转?”
“回姑娘,三夫人说,大概是四姑娘在外生活久了。一时不适应永州的气候,所以她将带着四姑娘。三少爷去和三老爷汇合。”
闻言,云居雁的心重重一沉。原本她以为云辅唤她回去,为的是她曾派玉瑶去六艺书院,此刻才知道事情远不止如此。
之后的路程,炎热的气候,一路的颠簸,炙人的沉默都好似与云居雁无关。她一动不动地坐着,若不是她的眼睛闪烁着未明的光芒,玉瑶几乎以为她睡着了。
一个多时辰后,马车终于在晚霞的余晖中进了云府。
随着如意步入泰清居的客厅,云居雁就见陆氏及云凌菲立在云辅面前,她的父母及二房的人分列两旁,并不见云梦双。她上前一一向众人行礼。当她客气地唤一声“二婶娘”之时,钱氏微笑着应了,目光却似利剑一般,仿佛想把她刺穿。
云居雁回了一个微笑给她。她从未见钱氏流露出这样的眼神,她相信钱氏应该是把陆氏所为也算在她头上了。不过事已至此,她与二房早就扯破了脸皮,又何必在乎他们有多恨她。
云辅表情晦涩不明,暗暗观察着云居雁。在她与云凌菲打过招呼后,他说道:“我叫你回来,是想让你和四丫头他们道别的。他们马上要走了。”
云居雁只当没发现祖父语气中隐隐的怒意,对着陆氏与云凌菲说:“三婶娘与四妹这么快就要走吗?这次四妹回来,我们还没机会好好说说话。”
云辅冷哼一声,端起茶杯。许氏有些沉不住气。她想上前辩驳,被云平昭阻止了。云居雁用眼角的余光暗暗观察着父母间的小动作。虽然鞠萍说他们的感情越来越好,这些日子云平昭不止从未去过姨娘的屋子,就连书房都没住过,但云居雁没有亲眼看到总是不放心。如今见父亲居然暗暗握了握母亲的手,即便很快就放开了,却也说明了鞠萍所言非虚。
云凌菲亲热地拉住云居雁的手,笑道:“上次我去庄子找大姐,就是想与大姐好好说话的,没想到那么巧就遇上了沈将军,结果话也没有说成。不过大姐的婚期定在明年,总还是有机会的。等我过年回来的时候,一定要与大姐同吃同住,到时大姐可别只顾着绣嫁妆。”说着,她抿嘴一笑,“啊呀,是我多虑了。大姐有一年多的时间,可以慢慢准备,不似二姐,那么匆忙,恐怕针线房有得忙了。”
“菲菲,长辈面前,不得放肆。”陆氏直到云凌菲快说完了,才出声阻止,之后还毫不避忌地瞥了钱氏一眼。
许氏在一旁暗笑。钱氏无意中看到,在衣袖中暗暗握紧拳头,几乎咬碎满口的牙齿。
云居雁从云凌菲的话中获取了不少资讯,可陆航的半路拦截,如意的慎重小心让她不敢掉以轻心。她假装羞涩地嗔怪了云凌菲一句,对着云辅说:“祖父,不知孙女可否与四妹一起先行退下?”
云辅不点头,也不摇头,却说道:“你四妹还小,你们有的是时间,可你二妹却是快要出嫁的人了。怎么说你们都是姐妹。”最后的那句话他几乎是一句一停顿,每个字都说得清晰无比。
云居雁很高兴自己的努力并没有白费,面上虽不敢显露,却还是忍不住脱口而出一句:“二妹的婚期已经订下了吗?不过不管怎么样,二妹总不会明日就出嫁的,我与她,有的是时间。”
她的话略显尖锐,却惹得云平昭暗自轻笑。近期发生的事,无论是她亲手做的五色糕,还是应对许弘文与云梦双的手段,亦或是对待云雨桐、云堇的态度,以及处置葡萄园及老穆一家的方法,他几乎觉得自己快不认识这个女儿了。可当下听她这么说,他知道她还是原本的那个女儿,与妻子脾气一模一样的女儿。
眼见着女儿的话对父亲而言几乎是火上浇油,他急忙开口:“父亲,居雁与凌菲一向感情甚好,她这是舍不得自己的四妹。”
见父亲为自己解围,云居雁也后悔自己的冲动,但她说不出舍不得云梦双出嫁之类的话,更何况她都没有“好心”地询问,为何云梦双的婚期订得如此匆忙,甚至她还可以因云梦双先自己出嫁,控诉二房不尊重她是长姐,要求云梦双向她道歉。
许氏见丈夫向自己使眼色,上前说道:“父亲,时辰不早了,不如让大家各自回去歇息片刻,媳妇也好命人把今日的团圆饭准备妥当。梦双快出嫁了,以后恐怕很少有机会齐齐整整坐下来一起吃饭了。”她极力掩饰,却还是难掩嘴角的笑意。一想到许弘文的母亲与钱氏对峙的画面,她心中就无比痛快。眼看着钱氏因她的话,再也挂不住笑容,又补了一句:“今天这样的日子,居雁都从庄子赶回来了,就算梦双身体再怎么不适,应该不会连面都不露吧?”
事情发展至此,眼看着女儿前途尽毁,而他们更是一败涂地,钱氏就算再能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不过她尚存一丝理智,不敢在云辅面前撕破最后的遮羞布,只能愤愤地瞪了一眼丈夫。
云平毅从始至终都只是低头站着,心中却早已怒火难遏,似翻江倒海一般。他以为父亲遣人把云居雁叫回来,是要当面斥责、教训她,至少也该在他们面前警告她几句,结果却还是任由着其他人欺凌他们。
从小到大,因为是庶出,他总是矮人一截,娶妻生子后,他们在外为官,逍遥快活的时候,他只能任劳任怨,在家侍奉父母,管理家业,他们一回家,他就被踢至一边,只能夹着尾巴做人。同样姓云,却是如此迥异的人生,叫他如何能心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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