瑰阳闻言,顿时放声大哭起来:“都是我害了皇后嫂嫂——皇后嫂嫂心疼我,我知道。可终究还是我的过失,我若是不去湖边就没事了。皇帝哥哥罚我是对的。”
李永邦捏了捏额角道:“算你还有几分自知之明,不枉你皇嫂白疼你一场。但你平时实在是太过顽劣,今次就当是收收性子,到奉先殿去跪着吧,好好的静思己过。”
李永定由始至终一直没吭声,此刻皱了皱眉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不乐意的把头往别处一撇。
同一时间,里间蓦地传来了上官露痛苦的□□声,屏风外的人听的简直肝胆俱裂。
关才人年纪最小,躲在金美人身后瑟缩道:“我以后才不要生孩子,根本是从鬼门关里过,太可怕了。”
金美人竖起手指在唇边,示意她不要胡说。
李永邦担心的坐不住了,喉咙都要烧起来,直问:“怎么了?这又是怎么了?”
董耀荣出来回话道:“陛下,唉,刺中娘娘脚心的这根针当真非同凡响,一记切中了娘娘的经脉,眼下微臣必须令女医官将娘娘的抻直了,否则……”
李永邦忙道:“她幼时受过腿伤,折过一次。”
董耀荣道:“原来如此。娘娘的筋脉紧实,怎么都打不开,想来是前有旧伤,眼下又是新伤叠加,只是若不把腿抻直了,将来只怕不良于行。”
愣生生把腿掰直了,岂不是很疼?
李永邦急的又转进屏风里,握住上官露的手道:“露儿。”
上官露醒过来了,是活活被疼醒的,居然还朝他笑了一下,自嘲道:“我可能要做自古以来第一个跛子皇后了。”
“胡说什么呢。”
“陛下……”上官露正色道。
“嗯?”
“我要是真的瘸了,你就废了我吧。”
李永邦用手捋了把她额头的湿汗,颤声道:“祸害遗千年,你以前跛不了,进了宫,董大人妙手仁心,更跛不了。”
约摸半个时辰左右的样子,董耀荣终于出来了,向皇帝道:“娘娘已无大碍,不过眼下昏睡了过去,要静养,臣的意思是,这几日都不宜挪动。”
李永邦‘嗯’了一声,道:“那这几日就有劳仪妃照看皇后了。”
仪妃道:“是,只要是为皇后主子好,臣妾自当义不容辞。”
皇帝郁郁的点头,发现还在一旁杵着的赵青雷:“赵统领这次护驾有功,鉴于目前还没有查出个所以然来,朕实在是不放心皇后,就由赵统领随侍在皇后娘娘身边吧,不知赵统领可愿意?”
赵青雷拱手道:“蒙皇上器重,卑职万死不辞。”
李永邦交待完便挥了挥手,疲惫道:“都散了吧。”
众妃于是各自回宫,在御花园分道扬镳的时候,丽贵人对静贵人道:“以后姐姐做好事记得要抢在别人前头,否则好处可都被别人给捞走了。”
昭贵人垂着头,也小声嘀咕道:“就是。那个仪妃从前不觉得她有那么乖觉,而今皇后歇在她那里,陛下自然也在她那里。打得一手如意算盘。”
静贵人瞪了她一眼,昭贵人立刻噤声,又对丽贵人道:“妹妹有心了,正所谓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因由果报,自有定数。姐姐做事向来不求回报,谈什么好处不好处的?”
丽贵人斜睨了她们一眼,‘嗤’的一声,跟着华妃走了。
静贵人埋怨的望了昭贵人一眼道:“你也是的,在长春宫外面浑说什么,被人听见怎么想?皇后主子小产,陛下还能召仪妃侍寝吗?你知不知道自己是在说谁的是非?”
昭贵人郁闷道:“是,我说的都是错的,您说的都是对的。”
言毕,怏怏不乐的在侍女的搀扶下先走了一步。
上官露在长春宫歇了三日,李永邦便同样呆了三日,她在里间睡着,他便在外间处理政务。仪妃则搬到了偏殿去住。
看着李永邦日渐消瘦的脸庞,仪妃忍不住劝慰道:“陛下,您好歹进些东西吧,不然等娘娘醒了,便是臣妾的不是了。”
李永邦不答反问:“太皇太后那头瞒的住吗?”
仪妃点头道:“已教了下人们绝口不提,暂时是没什么风声漏过去,就是有些流言蜚语,太医院无档,太皇太后也不会信。怕只怕那位董太医……他常出入慈宁宫,太后若是问起他来……”
李永邦道:“这你不用担心,朕已叮嘱过他。太皇太后年事高了,好不容易身子较之前有了起色,他自有分寸的。”说着,望了一眼内室,眼底闪过一丝淡淡的哀伤,道:“朕去看看皇后。”
仪妃起身恭送,这几日,她看的很清楚,帝后之间的谈话从来不像他们那样拘谨,他们夫妻从来都是你啊我啊的……毫不忌讳。
仪妃觉得,自己从前还是低估了帝后的感情,甚至可以说,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没有人会相信真相其实是这个样子的。
*
上官露幽幽转醒的时候,就见到李永邦忐忑的站在一旁,手足无措的像是有一肚子的话要跟她说,又不知从何说起。良久,才开口道:“露儿,咱们还年轻,以后会有的。”
上官露眼睛眨了一下,一滴泪从眼角滑了下来,李永邦看的心都揪起来,信誓旦旦道:“你信我!我一定会查出究竟是谁在你的鞋子里放了那根针的……”
上官露在凝香的搀扶下支起半个身子,靠在那儿,恹恹道:“查了也白查,没用的。宫里那么多人,难不成一个个的严刑拷打?下人们也是人,伤及无辜以后就再难找到忠心的了。这鞋又是内侍局供的,从制底到绣工,再经由零零杂杂的宫人们转手,就像谦妃的那盒胭脂一样,大海捞针,谈何容易!”
李永邦现在听到‘内侍局’三个字就烦,一肚子的火,偏偏内侍局又交待不出个所以然来,按照张德全的记录,鞋子至少从内侍局出来之前,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张德全都拿项上人头担保了。
皇后宫里的宫女也调查过,威逼利诱的恐吓过一番,一个个的都声称与己无关。
总不能因为一双鞋子,就把所有人都下了大狱吧?!
李永邦头疼的很。
但他突然想到,滑胎这件事,还有一个关键性的人物便是刘琨,他为什么没有建档?
不过怕上官露再度失望,李永邦这次没声张,打算查出事情的始末来再告诉她,岂料,抓了刘琨过来没多久就全招了。
刘琨哆哆嗦嗦的伏在地上,求饶道:“陛下,陛下饶命!微臣不敢欺君,不建档那是娘娘的意思,微臣都是按照娘娘的吩咐办,否则即便是给微臣一百个胆子,微臣也不敢啊……至于那安胎的药方,也是娘娘给的。”
“胡言乱语!”李永邦愤而一拍桌案,“照你的意思,皇后是算计了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她的目的是什么?”
“微臣也不知道啊……”刘琨哭的涕泪横流,“微臣一家子的性命都在娘娘手上,微臣不敢有所违抗。”说着,想起什么重要的东西,从胸口掏出来道,“陛下,证据!臣有证据!臣有证据!”
李永邦狐疑:“你有证据?”
福禄去接那张纸的时候,手不由的发抖。只见上面写的安胎方里居然有大黄。
就算是个不通医理的人也知道大黄具有清热解毒,泻火凉血的功效。
孕妇用及,十之有八滑胎。
除此之外,更别提还有其他几味重药。
李永邦看到了险些昏过去,因为字迹确实是上官露的无疑。
刘琨不住的磕头道:“陛下明鉴,微臣有罪,微臣不敢为自己辩解半句,但是微臣所言句句属实,恳请陛下念在微臣坦白的份上,放过微臣的一家老小吧。”
李永邦道:“你再想想,皇后还跟你说了什么?有没有说为什么要那么做?想清楚了,朕考虑可以饶过你一家的性命。”
刘琨点头道:“是,是,谢陛下开恩。”说着冥思苦想起来,足有一炷香的时间,才‘啊’了一声道,“臣想起来了,彼时臣恳请娘娘收回成命,臣是个大夫,是救人性命的,不是害人性命的,更何况是娘娘的亲生骨肉啊!微臣于心不忍。可是娘娘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微臣只得坦言怕陛下会查出来,不肯就范,娘娘道,只要微臣届时向陛下说是内侍局的缘故就成了。”
“内侍局?”李永邦纳闷,旋即脑中电光火石。
刘琨接着道:“是,娘娘说,陛下若问起为什么不建档,微臣就说‘其实是建了档的,但交由内侍局保管之后便不翼而飞了’。”
李永邦气的将手中的纸张捏成一团,道:“刘琨即日起革职查办。滚!”说着,让太医院和内侍局的人把他带走,投入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