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画像侧面还写着她爹入狱之时,五条罪状,字字指控,有些字她不大认得。却也知道上面写着他爹是大奸臣,卖国求荣。
依依想也不想,直接跳起脚将那画像撕了下来,扯成碎片。
“这画像不能撕,这是官老爷贴的,撕了要砍头的。”身后有人对着依依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依依转过身去,望着那些充满不友善的目光道:“哪家的官老爷贴的画像。你指出来让我见识见识?还有,这画像上画的是我,我几时准许他们把我的画像贴在上面了?这是侵犯我的肖像权你懂么?一群法盲!”
她从牙根里挤出这句话来,从那些愣在原地的人群中钻出来,紧紧咬着嘴唇,告诉自己这一切都会变好的。
往前走了一条路,她忽然记得这地方她来过,醉红楼就在这儿。
青天白日,醉红楼没什么生意,王娘坐在门口嗑瓜子,一看见白依依迎面走来,吓得手里装瓜子的碗都掉在地上。
“小祖宗,你现在可千万别跑我这醉红楼来,谁不知道你爹犯了事儿,被关进去了。你往我这儿一站。保不齐人家在合计我这醉红楼跟你爹有什么关系,官家的事儿,我可惹不起。”王娘连连摆手。边说边把依依往外推,生怕她踏进醉红楼的门槛。木状大扛。
依依身子尚未站定,就看见王娘冲着自己走过来,嘟嘟囔囔说了一堆,心里顿时更加不是滋味。
青楼老鸨都把她当做烫手山芋,她还以为这世间犯法无非黄赌毒呢。
“你把金牡丹叫出来,我问她句话就走,不在你这儿多耽搁。”依依被王娘推得一个踉跄,站定后转身对王娘道。
“不可能,你就赶紧走,你若再不离开,我就派人把你打走。”王娘的脸色很不好看。不明白今日怎么触了这样的霉头。
“你若不把她叫出来,我就指定是赖在你这儿不走了。你愿意打就打,愿意骂就骂。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肯定要对每一个来了的客人说,这醉红楼是我爹开的,看谁还敢照顾你家生意。”依依今日一定要见到金牡丹。
王娘见到依依这疯得几乎不要命的样子,心中没辙,只得让她等着,自己进去唤人。
一刻钟后,金牡丹从楼里跑出来,看见站在门口的依依冲上去一把抱住她,“我听说你爹的事儿了,这些日子吃了不少苦头吧?他待你可还好?”
依依苦笑着摇头,却也不知道能对金牡丹解释什么。
“五公子现在在哪儿?我得把我爹救出来,有些事情或许只有他能帮我。”只有五公子才知道司马将军跟她爹的仇怨,想要救出她爹。找出证据,看来只有拜托五公子帮忙了。
金牡丹把依依拽到一旁角落,小声道:“他昨日不是去找你了吗?”
依依回想起昨日树林子里的事儿,然后点头道:“他的确是去找我了,可是恰巧遇上苏晟来了,他便先走了。我这不想着来问问你他此刻人在哪儿吗?”
“你不知道?他昨日是去找你告别的。他得到了东西,你又不肯跟他走,他自然要去办他的事。所以你若是再想寻他,怕是难了。”金牡丹望着依依唇色发白的模样很是心疼,她以为苏晟能够照顾好依依呢。
“那他要走多久,永远也不回来了吗?”本以为这世上的厄运不过那么多,都遇上便会迎来好运。
可依依现在发觉,厄运永无止境,它永远会在你觉得糟糕的时候,多出一个坏念头来。
她身体里的正能量要被消耗光了怎么办?还有谁能够给她一点力量吗?
“依依,你别在这儿站着了,咱们去我屋子里聊。”金牡丹看依依面容憔悴的模样,心道也真够这丫头受的,昨日大婚,今早上就听见自己爹锒铛入狱的消息,怕是任由谁也熬不过来吧。
“不进去了,我现在身份特殊,进去了也是给你添麻烦。刚才我在醉红楼门口站一会儿王娘都不愿意,要是再进去了,只怕她一定会埋怨你。”依依推辞,心里也不想给金牡丹找麻烦。
金牡丹笑依依傻,伸手挽住她的胳膊,拽着她就往醉红楼里走。
边走边念叨着,“怕什么啊,她埋怨我又能怎么着?你是我妹子,你爹遇上事儿了那不就是自家事儿,谁会嫌弃自己家的事情是麻烦?”
依依跟着金牡丹的步子走,见她大步流星,完全无视了一旁王娘阴沉嫌弃的嘴脸,心里不禁很是感动。
金牡丹二话不说,带着依依就上了二楼,甭管身旁的姐妹们望见这一幕说了什么,她权当听不见。
患难见真情,否则白依依还真不知道自己跟金牡丹原来交情这么深。
进了金牡丹的屋子,她唤依依坐下,又给她倒了蜂蜜水喝。
“我不喜欢喝茶,苦涩,品不出滋味来,每次都是人前装作喝得明白,实际都是装给别人看的。”金牡丹将那蜂蜜水递给依依,如此说道。
依依点头表示赞同,她真佩服金牡丹愿意说实话的这一点。
“苏晟怎么没陪你来?你现如今遇上这事儿,他该不会想要抛弃你吧?”金牡丹似乎在依依身上察觉到了什么异样的气息,敏锐地问道。
依依摇头,把那水杯放在一旁,叹了声气道:“倒不是他想要抛弃我,是我打算抛弃他了。”
金牡丹诧异不解,以为依依是说笑的,“为什么啊?不是昨晚上你们才成亲吗?白依依我跟你讲,就算你爹遇上事儿了,你也不能故作大度,不想拖累苏晟,就离开他。那两口子都是三穷三富过到老,哪有一辈子顺顺利利不碰上坎坷的?今日他陪着你熬过难过,改日他遇见事儿了,你再陪着他度过去,这感情便也更牢固了。”
看来金牡丹对于苏晟的印象还不错,否则也不会心里这么肯定他就是个大好人,好到自己为他忍辱负重也不在乎。
“姐,你这次还真是看走眼了。根本不是我想拖累他,而是我要甩了他。昨天晚上洞房夜,还没等咱俩上床呢,门外就有人敲门……”
还不等依依说完,金牡丹打断她的话道:“你说话的时候能不能讲究些,张嘴闭嘴就是上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真是窑子里出去的呢。好歹也是个王妃了,怎么说话还真市井之气?”
“这不是拿你不当外人么。再说了,你可别再拿这个‘王妃’的名头形容我了,听我把话讲完。苏晟听到有人敲门,就过去开门嘛。结果来的人是褚如烟。你说我跟苏晟洞房花烛,她来做什么?你猜人家说什么了?”依依提问道。
金牡丹皱眉思索着,然后道:“难不成是说自己身子不舒服?”
“差不多吧,人家说自己怀孕了,是苏晟的孩子。”说出这句话时,依依本以为她是在随口八卦着一个陌生人的故事。
可是不是,她心里还是难受,她还是委屈,她还是恨。
“开什么玩笑,根本不可能。”金牡丹笑着摆手,好似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依依有些不开心,“怎么不可能?她亲口说的,说她回到三王府的那天晚上,跟苏晟两个人喝多了,所以就到一起了。苏晟根本没有否认,反而对她百般呵护。姐,苏晟这绿帽子都给我带到脑袋上了,我难不成还要忍着,陪伴褚如烟二女共侍一夫?”
“也许你误会苏晟了。”金牡丹说话的眼神忽然有些闪躲,语气也是犹犹豫豫。
依依没听懂金牡丹的话,“什么意思?姐,就算你欣赏苏晟这个人,也不能在这种事情上袒护他啊?我不是说不能接受他纳妾,但我恨的是他骗我。成亲之前,我亲口问过他,如果他想娶褚如烟就去娶,我会退出,但他说想娶的人是我。”
她的语气有点激动,但随即反应过来金牡丹只是个局外人,她不应该用这种语气说话。
于是定了定神,让自己放缓语气道:“好,退一万步讲,也许当时苏晟并不知道褚如烟怀孕了,他那天晚上跟褚如烟上床也的确是个意外。可他隐瞒这件事情是不是很奇怪,说明贼心不死啊。还有,他得知了褚如烟怀孕后,脸上没有一点歉意,什么也不跟我解释,还告诉我绝对不会赶走褚如烟,王府这么多间屋子,不差多住她一个。”
说着说着,依依胸口的起伏得越发厉害,想想就生气,当初有多喜欢他的腹肌,现在就有多生他的气。
她要不然去扎小人吧,上面写了苏晟的生辰八字,让它千刀万剐。
可是,这样会不会太恶毒了?
白依依,你就是人善被人欺,你若是不这么心慈手软,至于被人欺负到这步田地?
“依依,这里面肯定是有误会的。”金牡丹急得脸通红,却也不知道这话该不该由她说出来。
“你要是拿我当妹妹,就有话直说,别总是瞒着我。我处境已经很糟糕了,你的表情让我觉得自己活的像个傻子。”依依不知道金牡丹在隐藏什么,竟然说出来这么费劲。
但她很肯定,所有人都知道真相,只有她是那个蒙在齐里的人。
“褚如烟肚子里的孩子不可能是苏晟的,她回到京城以前就已经怀上孩子了。”金牡丹到底是把这话说出了口,却是害怕面对依依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