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潘家只是为了生意上的事情才想出这样的计策,那么他们未免豁出去的太多了。
如果这件事情做的不够机密,一旦被查出来,潘家便会颜面尽失,而潘云辰这一辈子也算是被彻彻底底的毁掉了,谁还敢娶她?
这样的代价未免太过沉重。
所以,墨菊觉得这件事情绝非表面上看到的这么简单。
陆淑怡也和墨菊有同样的想法,然而她还猜不到潘家的动机,只能私底下悄悄的派了李平安去查证。
而霍天佑这边,他也已经精心做了计划,从杨氏那里出来后,他就命双瑞和双喜悄悄的将跟着吴成的一个小厮小六儿一并带回了陆二老爷家。
对吴家家仆则放出风,说小六儿忽然之间失踪了……
布好局,便只等着猎物掉下陷阱。
这一夜注定让很多人无法安眠。
吴家昭德堂的厢房内,潘云辰一脸憔悴的坐在琉璃灯下,手上来来回回的缠绕着一条绿竹秀帕,一双哭的红肿的杏核眼此刻毫无神采,仿佛一条濒临死亡的小鱼一般。
而坐在另外一侧的潘大太太则冷冷看着她,语气没有一丝丝的疼爱,冷淡如冰道:“真是没有想到,吴家竟然还会动用霍家的关系来处理此事……”她眼中藏毒,恶狠狠的瞪了潘云辰一眼,:“没用的东西,连个男人都治不住,你当初求我留下你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我还以为你和你那死去的贱人娘是一样的,都能勾住男人,如今看来倒是我高看你了,这一方面,你可比你娘差远了……”
语气没有丝毫的温度。也十分的刻薄。
之前在吴家人面前,她表现出来的慈母情,此刻荡然无存。
潘云辰也不反驳,只任由潘大太太辱骂,等大太太骂完了,她才抬了抬眼皮,红着眼睛道:“我……我也没想到吴公子他心里会有女人。您当时不是也没想到吗?毕竟那个墨菊只是个婢子。不是吗?”
她的声音很轻,有些沙哑,听上去很容易叫人心疼。
潘大太太一撩眼皮子。不耐烦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怪我咯?怪我让你做这件事情?”她冷哼一声,十分厌恶的看着潘云辰,就好像是看一坨污秽一般,高高扬眉说道:“你不也想从这件事情上得利吗?若是事成了。你不是也能成为吴家的大太太吗?怎么?出了岔子就来怪我?”她冷冷一笑,声音不高不低道:“贱人生的孩子就是贱人……”
潘云辰脸色登时变的难看。她紧紧的攥住了手中的帕子,狠狠咬下下唇,语气也含了怒意:“您说的对,这事情确实是我自己愿意。可是我这么做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潘家吗?”
她眼神冰冷,一拂衣袖道:“您以为我傻什么都不知道是吗?这次您和父亲想出这样的法子安排我嫁进吴家,不就是想利用吴家以后打击陆家吗?”她扬一扬眉角。一字一句道:“要不是因为父亲狠毒了陆家,他会舍了我这么做吗?而我之所以配合。就是想要一个名正言顺的家,我有又什么错?”
潘大太太登时睁大了眼睛,流露出了极其惊恐的表情,语气愈加不善,一把握住她的手腕道:“你别胡说,这些话是谁告诉你的?你怎么知道老爷恨陆家人?”
潘大太太死死的盯着潘云辰。
潘云辰吃疼的一下甩开了潘大太太的手,皱着眉头嗫嚅道:“我是怎么知道的重要吗?重要的是我知道父亲的秘密,也知道潘家的秘密。”
潘大太太脸色一阵青白,整个人看上去摇摇欲坠,许久才稳住身子冷哼道:“是你那个贱人母亲告诉你的?”
潘云辰额角跳了跳,然而她并没有流露出生起的表情,反而勾起露出了一丝丝笑容,那笑容阴沉沉的,总有些捉摸不透,语气则轻飘飘的:“对,您猜的没错,我父亲的秘密确实是我那没福气的娘告诉我的。”眼睛一闪,目光登时迫在了潘大太太身上,轻轻一笑道:“还有,您知道什么秘密,我那没福气的娘就知道什么秘密,如您所想,都是父亲一个字一个字告诉我娘的。”
潘大太太气的肝都快要炸裂了,她登时有种被欺骗的感觉。
这些年她跟着潘大老爷一直尽心竭力的服侍他,潘家有难处的时候,她还把她娘家留给她的几间商铺都卖了来支持潘大老爷的事业,可是谁能想到他日子好过了就会在外头眠花宿柳?还弄出个外室女来。
如今外室女竟然也骑在她的脖子上拉屎撒尿……
可恶,实在可恶。
潘大太太五根手指立刻戳进了掌心,“都是贱人。”“啪……”一巴掌重重的打在了潘云辰的脸上,潘云辰本就憔悴才一张脸愈加狼狈不堪,鬓发散乱,已不成人样。
然而她并没有哭,只是似笑非笑的仰起头,很从容的抬手捋过鬓发,“怎么?您觉得您被父亲欺骗了对吗?还是您觉得您其实在父亲心中并不是那么重要的存在?”她稍微一顿,语气不带任何感情,仿佛冰冷匕首一般,只戳戳刺入潘大太太的心房,“当年我母亲何尝不是这样想?她也以为她在父亲眼中是最特别的存在,也是他最值得信赖的人,结果呢?她病的快要死了,他去看过一眼吗?”冰冷的笑容从脸上绽放,仿佛萃了毒药的花骨朵一般,“所以您骂她贱人,对,我也觉得她是贱人,贱的连一个男人的话她都敢信,贱的明明没有名分,她还要生下我,贱的明明病入膏肓只剩下一口气,她还在无悔无怨的期盼着,期盼着那个男人能来看她一眼……”
她迎灯光而笑,笑容有些渗人:“所以,贱人就该死,您说对不对?”
潘大太太脸色铁青。嘴唇翕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仔细想想,当年那胡姬确实是无怨无悔,而且悄悄生下女儿后也没有说过要进潘家的大门。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过是个偷了别人男人的外室罢了……
潘大太太捏了捏手指,也冷冷道:“你现在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替你娘报仇?”
“报仇?”潘云辰似是听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笑的更加肆无忌惮。她眉毛一挑。反问道:“我为什么要报仇?她都那么贱骨头了,死了便死了,我为什么要报仇?”
“我原本就不该来到这个世上。若不是她犯贱,我能成为一个人人看不起的外室女吗?”
潘大太太眼睛一转:“既然你不打算报仇,你又何必和我说这些话?眼下的事情还不够棘手吗?你还来给我添堵。”
潘云辰冷淡一笑:“提这些事情我只是想让您知道,有些事情我心里都清清楚楚。然而我却不说破,不说破不是因为我傻。也不是因为怯懦,只是因为我想得到我想要的罢了……”
潘大太太皱了皱眉没有说话,静默了半响才开口道:“既然如此,那潘家的秘密还请你守口如瓶。你应该知道,你父亲也不容易!”
潘云辰很爽快的点了点头:“好,只要你们把我当潘家人。我自然不会泄露。”
潘大太太暗恨的咬了咬牙。
不过这个丫头她从前倒是小瞧了,她还真是有几分胆量的。
潘大太太不动声色的也点了点头。伸手拉住了潘云辰的一直手,表示友好道:“放心,既然我那日能留下你,自然是打算把你当做潘家人的。而且你看看这次的事情,我不是把潘家的将来都押在了你的身上吗?”
潘云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淡淡的问道:“那您可想到如何对付霍家二公子了?”
潘大太太一听霍二公子几个字,脸色就沉重下来。
这次的事情虽然做的干净,吴成的身边的人他们买通了,净月庵的住持他们也买通了,但是霍天佑要是真查,谁知道这些人会不会反水?
她有些后悔,当时就该安排一场捉||奸在床的戏码才对,当时就因为顾及那是在庵堂里,觉得有辱菩萨清誉才没有做,所以只是偷了吴成的贴身之物,以为吴成看到潘云辰的美貌会认下这桩婚事。
可谁知道吴成竟然不上钩,而且他死活不肯认……
现在半路里又杀出一个程咬金要彻查此事,这下确实有些棘手。
潘大太太皱着眉头想了想,许久才悄悄的道:“反正这几日你一定要死死咬住就是和吴瑾瑜有私情,绝对不能松口,若是吴家人来逼问你,你就寻死,不管他霍二公子能不能查到什么,咱们的气势上都不能先输掉。”
潘云辰点了点头。
“……这其二便是那些参与此事的人,我会再命人悄悄去给他们送银子的,这世上没有人会和银子过不去,只要咱们撑过了三天,三天后你父亲必定有法子让吴成娶了你。”
潘云辰很配合的“嗯”了一声,道:“您放心,我一定能撑过三天的。”
与此同时,吴氏和陆二老爷也没有睡,二人躺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吴氏还是很担心吴成,生怕会被潘云辰给赖上,更多的则是担心霍天佑太年轻,找证据这样的事情他能不能办好?
陆二老爷则和吴氏的看法不一样,他搂着吴氏的肩膀温言安慰道:“从来的这一路上我就细细的观察了霍二公子这个人,别看他年轻,他说话可是滴水不漏,心思缜密的很。我看那,这件事情倒是非他莫属,他一定能查出来真相的,你就安安心心睡觉吧。”
吴氏听着陆二老爷安慰的话,也只好点一点头,叹气道:“希望如此吧,若是真让我弟弟娶了那个潘家五小姐,往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咱们心里还不堵死!”
“好了,好了,不会的,一定会查证清楚的……”陆二老爷轻轻拍了拍吴氏的后背,像是哄小孩一样,小声道:“还有一件事情我要和你说……”
吴氏早就成了惊弓之鸟,一听这话立刻扬起了头,紧张道:“什么事情?你不会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没有说吧?”
陆二老爷干咳了一声,他轻轻的拍了拍吴氏的后背,小声道:“这事情和咱们三丫头有关系,也和我大姐有关系。”
“大姐?”吴氏眨了眨眼睛,迟疑道:“大姐怎么了?”她想了想道:“她现在不是应该开心才对吗?苏君义这次不是取中了会试第八名吗?”
陆二老爷干笑了一声:“你说的对,她本来是应该高兴的,但是……但是君义那孩子却不高兴了,连殿试都不肯去参加。”
吴氏听的一头雾水,疑惑道:“君义又怎么了?怎么还和咱们家三丫头有关系呢?难道是咱们家三丫头惹得君义不高兴了?”
吴氏摇了摇头,表示自己真是听不明白。
陆二老爷深深吸一口气,只好实话实说道:“其实前些日子我还收到了我大姐的来信,信里说……说能不能要咱们把三丫头和白先生的亲事给推掉……”
“什么?退亲?”吴氏惊的张大了嘴巴,虽然这门亲事并没有办什么正经手续,但是两家口头都答应了,若是退婚的话,那么她的女儿将来还能嫁出去吗?
而且对方还是霍天佑……
吴氏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陆二老爷,问他到底为什么?
“……大姐她是不是说胡话啊,怎么好端端的要让咱们退亲呢?”
陆二老爷又叹了一口长气,显得很是疲惫,一手紧紧搂着她道:“这事情要我怎么说呢?”他稍微一顿道:“你还记得有一次我和你提过,我说君义对咱们三丫头很特别吗?”
吴氏想了想,茫然的点了点头:“嗯,好像是提过。”话一出口,她似乎又意识到了什么,惊讶道:“难道……”
后面的话她没敢说出口,是因为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但是陆二老爷却点了点头,很肯定道:“对,你没猜错,君义那孩子……确实对咱们家三丫头有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