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淑怡对潘云辰并不熟悉,她点到即止的冲潘云辰微微一笑。
不过苏良玉似乎对潘云辰很熟悉的样子,等到一起去净房的时候,她就悄悄对陆淑怡和陆淑静道:“其实潘云辰并非潘大太太所生。”
其实陆淑怡早就看出来了。
潘大太太相貌圆润,而且已经差不多快五十岁的人了,怎么可能有潘云辰这样十三四岁的女儿?
她觉得样貌和年纪都说不通。
陆淑静一颗八卦的心登时燃烧起来,两眼亮晶晶的,急忙悄声问:“良玉表姐,那那个潘云辰到底是谁的孩子?”
苏良玉左右四顾,其实她平日里并不喜欢论人是非,只是她与陆家姊妹性子相投,私下里又交好,她才会说。
她谨慎道:“其实潘云辰的生母是个歌舞坊里的胡女……”
“什么?胡女啊……”陆淑静很吃惊。
在大周,胡女是最没有地位最被人看不起的存在,被人贩卖过来后,大多都在歌舞坊当舞姬。
因她们容貌与大周女子大不相同,天生又生的狐媚些,因此沦为舞姬也十分的受欢迎。
只不过,像潘家这样的大族,悄悄的在外头养胡女,而且还能容得下胡女生儿育女,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陆淑怡不动声色,只淡淡道:“那……那胡女呢?她现在如何了?还有,既然潘云辰是胡女所生,也算是潘家的一桩丢人事情,为何潘大太太还要带着她出门见人呢?”
陆淑静也眨着眼睛道:“是啊,是啊,潘大太太难道是傻了?”
“哼。她可不傻。”苏良玉鼻子一皱,轻轻冷哼了一声。
她向来都很温柔,很少哼人的。
大约是潘家做了什么让她不齿的事情吧。
果然,苏良玉叮嘱她们姊妹道:“我告诉你们,你们别看那潘云辰看上去柔柔弱弱很腼腆的模样儿,你们可千万不要被她的外表所迷惑,那个人。不简单的……”
陆淑怡和陆淑静对望一眼。二人都不明白何为不简单。
陆淑静扬眉道:“良玉表姐,你还是把话说明白些吧,你这样云里雾里的。反倒把我弄糊涂了。”
苏良玉抿了抿嘴,似乎很犹豫,片刻才皱着眉淡淡道:“其实关于潘云辰的事情我也只是听说而已,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你们听了也别觉得害怕,更不许说不许说出去。要是你们说出去了,我可真就被你们害惨了。”
陆淑静当家一脸认真举手道:“良玉表姐,你放心,我发誓。我绝对不说出去的。”
陆淑怡则觉得事情似乎有些严重,她微微点了点头,只是语气沉了许多。道:“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离开的久了反倒不好。不如等散了宴席,你来裴家陪着我们姊妹玩,到时候你在和我们说吧。”
这里毕竟是王府,人多口杂,实在不是说话的地儿。
苏良玉表示赞同,她觉得还是陆淑怡考虑的周到稳妥,比陆淑静成熟多了。
陆淑静没有听到八卦,心里还有些郁郁,等到宴席快结束的时候,她就赶紧的去找苏老太太,告诉她想让苏良玉和她一起玩一个晚上,明儿再送回苏良玉住的地方。
苏老太太知道苏良玉和陆家姊妹好,满口答应了下来。
只不过要在人家过夜,她少不得嘱咐苏良玉几句,苏良玉一一应了下来。
喜宴到了戌时三刻才全部结束,各家也开始告辞而去。
陆老太太领着陆淑怡她们去告辞的时候,王妃特意嘱咐陆淑怡道:“明儿一早我就派人去接你,早饭就在我这里用吧。”
陆淑怡温然点头。
陆老太太更是眉开眼笑。
等到了二门的时候,霍天佑带着吴成忽然就出现在了她们面前。
灯光之下,霍天佑越发显得挺拔,长身玉立,十分出色。
陆老太太带着人急忙赶上前见礼。
霍天佑则朝着陆淑怡微笑。
陆淑静立刻就抓住了这一点,抬眸看一看陆淑怡,又看一看霍天佑,仿佛他们二人脸上有脏东西一般。
那眼珠子滴溜溜的,弄的霍天佑也有些尴尬起来。
吴氏见到吴成则惊喜道:“你在那里住?既然要来王府,怎么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
吴成今儿也是精心装扮了一番,笔直的身材,穿着一身鸭卵青的缂丝长袍,上面罩着青白色的马甲,脚上蹬着黑色的靴子,比素日看着要斯文,人也俊朗了许多。
加上现在他也知道上进了,整个人的精神面貌都与从前大不相同了。
墨菊看着吴成,脸红的跟苹果似的。
吴成有意无意的看了她一眼,才对着吴氏笑眯眯道:“娘忘了,我也给忘了,早知道您带着外甥女们来,我便和你们同行了。”
“可不是吗。”吴氏看着弟弟满眼都是高兴和满意,这么多年,他终于是长大了,而且现在和王府的人也相处的不错,事业也很好,吴氏觉得她真是心满意足了。
她笑着问了吴成住的地方。
吴成一指头指着王府:“我和二公子住在一起。”
吴氏一惊,目光看向霍天佑。
霍天佑只淡淡一笑道:“吴兄可是我们霍家军的大恩人,住在王府也是我父亲的意思。”
陆老太太头一次对吴成刮目相看,不对,确切的说是头一次对吴成正眼向看,她从前从来都没有看得起过吴成,今日却不得不换个眼光看待了。
吴兄?
陆淑怡满头的黑线,这是什么鬼?吴成可是她的舅舅,霍天佑竟然叫他吴兄。
他们称兄道弟的,那她又算什么?
她忍不住悄悄横了霍天佑一眼睛。
当然,霍天佑并没有看到。只是和吴氏道:“您要是有话要和吴兄说,就请去明月楼一坐吧,您看如何?”
他其实是想和陆淑怡多待一会儿。
然而吴氏却看透了他的心思,不待陆老太太答应,她就马上道:“多谢二公子了,若说有话说,也不过是些无足轻重的家常话。等回去以后说也无妨。”
陆老太太则急的恨不得堵上吴氏的嘴。
巴巴的来了一趟王府。人家王爷的儿子挽留,她竟然要走……
这是又多蠢啊。
陆老太太气的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偏偏吴氏不管她。只是和吴成道:“既然你住在王府,那你就安心住着吧,若是有事儿你便来裴家找我,我在裴家住着。”
吴成点了点头。寒暄了几句,便送走了陆老太太他们。
霍天佑站在二门上看着陆淑怡的背影怅然若失……
而吴成则看着墨菊的背影怅然若失……
…………
陆老太太对吴氏方才的拒绝很是生气。回去的路上她一直没有和吴氏说一句话。
倒是陆淑静神神叨叨的看了陆淑怡好几次,欲言又止的样子。
陆淑怡不理她,知道她一定会问关于霍天佑的事情。
好在有苏良玉在,她和苏良玉一聊天。就忽略了陆淑怡。
王府离裴家虽然不太远,但是坐马车也差不多要两刻钟,途中还要五条街巷和一片竹林。
此时正是月末。天色漆黑一片,唯有能听到马蹄声音和风吹动竹林的声音。
陆淑怡觉得有些累了。就将头靠在了柴秀娥的肩头,打算眯瞪一下,谁知道刚闭上眼睛,马儿忽然长嘶一声,马车也跟着晃动起来。
陆淑怡一个没坐稳,头立刻撞在了车壁上,胳膊也跟着撞在了车窗的横档上,疼的钻心。
她也不知道出血了没有,急忙用手一把抓住了车窗,一臂又拉住了一侧的柴秀娥。
柴秀娥也东倒西歪的,腰部撞在了车壁上。
苏良玉胆子最小,她立刻大叫了一声,陆淑静也吓得跟着叫了起来,二人滚在了一起。
而墨菊则胆子最大,也练过武,她立刻察觉出了不妙,登时叫道:“都扶住车壁,别动,我去看看。”
言毕,人已经跳出了车里,去看马夫,而马夫则不知道何时已经不见了,唯有马儿胡乱的跑着。
前头是陆老太太的车辆,她们的马车倒是没事,只是她们的马车行的太快,说不定很快就会撞到前头的马车上。
墨菊很是担心,陆老太太有些年纪了,吴氏身子又不好,而且这辆车里都是柔弱女子,如果两辆马车相撞,后果不堪设想,她急的满头大汗,只能先扯住马缰绳死命的拉住了马儿。
然而马儿似乎不受控制一般,使劲的跑,一边跑一边嘶鸣,仿佛疯了一般。
这种现象让她觉得很不妙……
她立刻果断的扯紧了马缰绳,急声道:“小姐,马儿不受控制了,这样跑下去只会和前面老太太的马车相撞,会很危险的,不如我使劲扯住马缰绳,你们一起跳车吧。”
跳车也许只是受点轻伤而已,若是马车相撞,两匹马遇在一起,还不知道后果如何呢。
陆淑怡死死的抓着窗框,而苏良玉和陆淑静则吓的哭了起来。
墨菊,水仙和苏良玉的丫鬟秋月也跟着哭了起来。
唯有陆淑怡和柴秀娥没有哭。
柴秀娥虽然吓得花容失色,然而她哥哥到底是混||帮||派的,有些事情她遇到了还是能沉着应对的。
她立刻道:“马儿怕是被人动了手脚,但是咱们跳下去也有风险,不跳,马儿带着咱们不知道会遇到什么……”
气氛十分紧张。
陆淑怡也能感觉出来这次是有人害她,不然为何车夫会忽然就不见了?而好好的马儿又怎会如失心疯一般的乱跑?
她立刻想到了一个人--霍天康。
要真是他做的手脚,那就太卑鄙无耻了。
不过当务之急必须先保证陆淑静苏良玉她们的安全,她稍微一想就立刻道:“跳,都跳下去,不用害怕,墨菊有能力让马儿减速,你们趁着这个机会赶紧的跳。”
“表姐,可是……可是我怕……”
苏良玉哽咽着,眼泪直流。
陆淑怡忍着手指的疼痛,安慰道:“不要害怕,时间真的来不及了,跳下去的时候你记得往草地里滚,千万别站着。”
站着容易扭伤脚步,但是滚一下就不会。
“我喊一二三,到三的时候,先跳出去一个人,以此类推,知道了吗?”
墨菊在外头满头大汗,催促道:“快啊,马车真的控制不住了。”
而前头的吴氏和陆老太太则浑然不知道危险,两人都闭目养神。
“那我喊了,良玉你先跳。”
陆淑怡也满头大汗,紧张的开口喊道:“一,二……”
苏良玉闭上了眼睛,只等着陆淑怡喊三的时候她就往下跳,谁知道“三”字儿尚未喊出口,马车忽然就往后仰了一下,众人都滚到了车尾,陆淑怡,柴秀娥和冬梅正好被她们压在了车壁上,陆淑怡只觉得肋骨都断了,后背重重的撞在了车上,疼的要命,而后脑勺似乎也撞伤了。
就在她疼的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的时候,马车忽然就慢慢的停了下来。
马儿却一声接着一声的嘶鸣,叫的十分吓人。
外头是墨菊气喘吁吁的说话声:“双瑞,双喜,你们怎么来了?”
语气中满是喜悦。
“可不止我们呢,还有好多人,不过……我们还是来晚了一步,让你们受苦了。”
是双喜的声音。
他们来了,肯定是霍天佑让他们来的……
陆淑怡疼的说不出话来,不过车帘子一下子被撩了起来,车厢内黑漆漆的,唯独能听到嘤嘤的哭泣声和喊疼的声音。
车前头挂着的羊角灯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丢掉了。
双瑞急忙问道:“诸位小姐没事吧?”
而此时陆老太太她们也发现了事情不对劲,已经折转回来查看了。
方才马叫声实在太吓人,任凭是谁都会感觉出来出事了。
“有……有事……”陆淑静哭着挣扎着起身,囊着鼻子道:“你……你们又是谁?”
双瑞并不说他是谁,只是问里面的人都没事吧。
苏良玉,水仙,秋月她们也陆续起来了,一面又去搀扶压在最底下的陆淑怡,柴秀娥和冬梅。
冬梅喘着粗气,又是喊疼又是喊着:“活不了了,哎呀,活不了了……”
不过一听声音就知道这丫头伤的不是很重。
外头等着的双喜莫名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