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翠,馨荷的参汤喝了没?”
“喝了喝了。”
“碗呢?怎么没见你把碗拿出来?”
“我……我这就拿出来。”
李府后院,厢房院落中,小翠正焦虑地踱着步子,忽然撞见老夫人,表情有些慌‘乱’。
都是一些简单平常的问题,芳素也没太在意,可小翠恍惚的表现让她不是很满意,斥责道:
“瞧你一天到晚魂不守舍,半点儿事情都办不好。”
“小翠知错了。”
小翠苦着脸连声告错,然后又飞快地溜入正厢。将房‘门’反锁后才松了口气。接下来便是一阵抱怨:
“死老爷,臭老爷!把这种事情丢给我。说好都要好好表现让老夫人高兴的,今儿个又被骂了。这要哪时候才能当上小妾啊?”
看着桌上还冒着热气的参汤,小小的眉头皱得更紧。
参汤大补,但真不好喝。但为了不漏马脚,小丫头只能硬着头皮将整一碗喝了下去。
喝完参汤又急急忙忙地拿到厨房‘交’给做饭的老妈子收起。
原以为事情可以告一段落,谁知老妈子又拿来一碗莲子羹。
小翠平时没注意过夫人的饮食,表情瞬间僵硬:“还……还有?”
老妈子满不在乎:“当然,这算什么,后面还有呢。”
“这……我看人家生孩子都是生过之后才吃一只鸽子,夫人这还没生呢,怎么就……”
“小翠你年纪小,这些都不懂。穷人家有穷人家的养法,富人有富人家的养法。生之前把身子养好,生的时候才不会出问题。你看不是有好多人家大小不保么?那就是没养好。”
“啊?”小翠吓了一跳,“那要是一天没吃咋办?”
“这可说不准。不过怎么都要吃了的好。小翠你怎么突然问这些?难不成夫人不想吃?那可不成,我得给老夫人说一声。”
“别别别。夫人她要吃!刚不就吃了的嘛。我就随口一问。我……我先走了。”
小翠端着莲子羹急匆匆地回到了正厢,但这丫头可就苦了,现在连帮夫人吃了都不敢,只能趴在桌上默默地祈祷:
“老爷、夫人,求你们快点儿回来啊
!要是再有人找过来,小翠可就撑不住了。”
……
……
家里有山珍海味等着安馨荷,但她此时却在街上吃着粗糙的牛‘肉’面。
牛‘肉’面量足、味重、油够。关键是辣子辣得人心头火热。
也不知多久没吃过这么爽的东西了。一向端庄的大夫人呼啦啦吃着,辣得泪珠子都滚出来,小嘴儿油光闪闪,两颊透红。
虽然很辣,但是很爽。
看安馨荷头也不抬,专心致志地吃面,李权用手拖着腮帮子静静地看着。
他虽没照顾过孕‘妇’,但也知道怀孕的‘女’人是很娇气的,而且喜怒无常,爱发脾气,想什么就是什么。但他印象中从未见馨荷有过类似的表演,永远是微笑的、听话的、懂事的。不是馨荷跟别的‘女’人不一样,而是这位夫人无时无刻不在压抑着自己,始终维持着大夫人高贵的形象。
李权莫名感动,神情有些恍惚。
“老爷,你这么看着人家干嘛?”
“哦哦。”李权回神,“夫人吃饱没?”
安馨荷心满意足地用手绢擦了擦嘴:“饱了饱了。”
从面馆出来,在街上一路走马观‘花’。
路边的糖葫芦对孕‘妇’绝对有着很大的‘诱’‘惑’,看着红宝石一样晶莹的红球球,想着那酸酸甜甜的味道,安馨荷便忍不住口水直流。
夫人表情没有逃过李权的眼神:“夫人,要不要吃一串?”
安馨荷痴痴地望了糖葫芦一会儿,咽了口口水,最终狠心地把头扭向一边:“这个……不要了,才不吃小孩子吃的东西。”
看着夫人可爱模样,李权实在忍不住笑意。
“老爷,你笑什么?”
“哈哈!明明就是小姑娘,还说不吃小孩子吃的东西。老爷可是给了你机会的,再问你一次吃还是不吃?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
安馨荷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听老爷这么一说,瞬间变得不坚定,目光再次落在糖葫芦上,口水再一次忍不住流出来:
“那……那我吃一颗就够了。”
……
……
吃起了糖葫芦,安馨荷的媚眼眯成了小月牙,把身子所有重量都靠在老爷身上,她要做的就是好好享受糖葫芦的滋味儿
。
说是一颗,到现在已经吃了好几串。
街上,繁华热闹的地方很多。天灾之后,景致多少跟往日有些不同,对安馨荷来说,街上的一切都是新鲜的。但她没有多看,一心一意为老爷引路,往那画师家去。
前方有一颗千年古树,顶天而立,苍劲、巍然。天灾在它身上留下了无数伤痕,大块大块的树皮都被洪水割掉,但它依旧直立着,根依旧深深地扎在土里。就像一个在风雨中被撕破衣裳的钢铁壮汉。
这颗古树没有名字,以前在碧州甚至没人注意到,但天灾后让它出现人们视线中,许多文人墨客纷纷作诗赞其‘精’神。
现在,树下聚集了很多百姓,时不时还有喝彩声传来。
“走,去看看。”李权提议道。
安馨荷有些不愿:“老爷,咱们不是出来找画师的么?方才走走停停已耽误了不少时间。还是快点儿找到画师,再早点儿回家吧。”
“又不急这一会儿。要是待会儿都没时间找画师,那就不找了。”李权不由分说将安馨荷拉着往人群而去。
“啊?”
“今早主要是带我家夫人出来逛逛。找不找画师根本不重要。”
安馨荷娇躯一颤,难怪出来后老爷对画师的事情只字未提,原来……
“老爷……”
“馨荷,快看,‘胸’碎大石呢!”
感概间,李权已经带着安馨荷到了人群边上。
大树下,人群中间,一个赤膊大汉和一个秀气姑娘正在表演‘胸’碎大石。惊险的表演引得众人喝彩。喝彩的关键不是石头有多大,而是压在巨石下的竟然是那个看着秀气的姑娘!
别说安馨荷吓得眯起了眼睛,就在李权也惊出了一声冷汗。
姑娘起身微笑朝众人抱拳,多人给了赏钱。看着姑娘‘胸’前的一块平板,李权一阵可惜。
安馨荷缓缓地睁眼,刚才的表演真是给了她足够的震撼,壮汉走到身边时,安馨荷也掏出了几个铜板。
难得馨荷有些兴致,李权没有走的意思。
只见壮汉收了钱又回到场地中央,朝众人抱拳道:“感谢各位父老乡亲的捧场。舍****抗千斤堪称一绝。现某也来献一献丑。”
“好!”
在喝彩声中,壮汉拿出两柄弯刀缠在脚上。弯刀有些奇怪,开锋竟开在内侧,与其说是弯刀倒不如说是镰刀
。
李权很好奇,不知他要干嘛。但周围观众却是一阵嘘声,好像对接下来的表演并不满意。
李权问身侧那人:“喂喂,你们这是什么表情?”
观众无聊地挥挥手:“嗨!这把戏早看腻了!这叫上天梯,是……嗨!你看了就知道,要说看头还是有,只是碧州耍把戏的人人都会,看都看腻了。”
“哦。”李权的点点头,目光回到表演之人身上。
别人看腻了,李权还没看过,关键是俏老婆没看过,所以兴致不减。
只见壮汉在双脚绑上弯刀,然后快步往后面古树跑去。刀片跟地面摩擦发出哐当哐当的声音。跑至树下,壮汉一声大喝,双脚连抬,脚下弯刀以一种微妙的角度和树干的曲线契合,成了壮汉在树上的抓握点。不用手,也不用脚,壮汉却脚步轻快地爬到了树上!一晃眼就爬到树冠,而且还是身体平躺着和树干保持垂直角度。
“呼!”
场下观众一阵惊呼,他们看过很多上天梯的表演,却没见过能像壮汉一般让身体跟树干保持的垂直的,而且速度奇快,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不得不说,这样的表演堪称‘精’彩!安馨荷被吸引得眼睛都不眨一下。
而李权看得可不是这些,他的目光死死地留在树干之上。看着刀锋和树干接触后留下的浅浅的刀痕……
刀痕整齐往上,很有规律,看上去跟秦桥桥墩上的一模一样!
“这位,你说这上天梯表演在碧州随处可见?”李权不动声‘色’,继续问身边观众。
观众还沉寂在壮汉的表演中,淡淡回答:“是啊。碧州耍把戏的人有很多,上天梯很常见。不过像这位壮士表演得这么‘精’彩的却是不多。”
“哦?这样啊。那么这碧州大概几个这样耍把戏的?”
“以前倒是很多,但天灾之后,好多人都走了。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到,所以过来凑凑热闹。”
了解到信息,李权不想在此逗留。安馨荷正在兴头上,本不想离去,可看到老爷一本正经的表情,安静地同行而去。
本以为是要去找画师,结果却被带回了家里。
安馨荷玩也玩够了,跨进家‘门’后才算安心。
更加安心的是小翠,总算是坚持到老爷夫人回来。
看着两人喜笑颜开,想着自己在家中提心吊胆,一肚子的怨气找不到地方发泄,正准备在老爷身边抱怨道几句,谁料李权把安馨荷送回屋后,没有片刻停留就往衙‘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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