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部全力往上跑,快!”
路澜清没由来的一句话让众人不解,然而她的下一句话令他们纷纷煞白了脸色,“泥石流很可能要爆发了……”
她再侧头时,原本淙淙的流水已经逐渐变得干涸,残留在石缝中的泉水也浑浊不已。一声震天的巨响容不得她再细想,路澜清揽过顾怀瑾,取过她和叶怡然身上的背包,在她耳畔快速低喃道:“笔直走,上山顶,山上有旅馆,安抚好学生。”
“你呢?”下意识地反问道,顾怀瑾拽紧路澜清的手臂,周围的危机感只有在她身边才能减缓。
“呵--”路澜清轻笑一声,语速不减,现在容不得她们在这儿女女情长,“我会在后面,会跟上的,快去吧。”
说着,路澜清松开手轻轻推了一把,同身侧的叶怡然说道:“帮我照顾好她。”
“必须的。”
她们三人交谈之际其他人已经跑出了一小段距离,好在不算掉得太多,叶怡然和顾怀瑾相符之下向山顶奔去。顾怀瑾几乎是一步三回头地去看路澜清,如果没有叶怡然在身旁看着,可能她已经被石子磕绊在地了。
“别担心。”叶怡然将顾怀瑾的反应看在眼里,出声安慰一句。然而她的心里也不住地打鼓,自然灾害的破坏性不少,一阵危机感涌上心头,对路澜清的担忧更是浓郁。
方才一路的攀登早已用了他们不少气力,而今一路的狂奔及心头沉重的压力让众人更是气喘吁吁,又有谁顾得上自己身上是不是会被泥土溅脏,衣服是不是会被稀疏的树枝刮破。
好不容易抵达山顶时,许多学生都瘫软在地上,双手双脚不住地抽搐。承受能力稍差些的已经不顾形象地嚎啕大哭,死神就在他们身边悄然走过,也许就那么闪神的一瞬,自己便去了另外一个世界。
顾怀瑾和叶怡然二人抵达时,两位老师已经将学生安排妥当,端着热水递给她们压压惊。她们只是稍稍润了下干涩的喉咙,调整平呼吸后也加入了安抚队列。
目光不住地瞟向门外,顾怀瑾手掌轻抚顺身侧女同学的脊背,心神全然不在这,全吊在了某个小家伙身上。
路澜清……
陈老师拿着名册一一点名,黝黑的双眸闪烁不定,不顾外面陡然下起的倾盆大雨,满脸不可置信地冲出旅馆看了眼山下,伸长脖子的模样恨不得自己化身长颈鹿一般。越看一眼,他的脸色越是灰黑不少,心底的大石逐渐加重。再三环顾,昏暗中微微闪动的人影犹如一道曙光,陈老师迫不及待地走下去,来人正是他学校里的学生。
路澜清全身被淋了个透彻,同陈老师一起扶着一个因不甚扭伤脚而掉队的学生踏进旅馆。
顾怀瑾在看见那道熟悉身影的一瞬便匆匆取过叶怡然恰好拿着的一个浴巾,撇下手上所有的事疾步到路澜清面前,道了一声“你……”便没了下文,不言不语地握着浴巾替她轻轻擦拭。
陈老师已经将那位同学扶到椅子上,路澜清静静地让她擦着,感受到越来越多的目光之后无奈地接过她手中的浴巾,“我自己来吧。”
“嗯。”顾怀瑾抿了抿唇,眼眸闪过一丝凌厉。路澜清因着屋外大暴雨的缘故衣服被浸湿得紧贴在身上,原本发育不良的身躯而今已经慢慢长开,玲珑有致。湿润的长发被她随意地披散肩头,垂眸侧头细细擦拭地姿势添了一道慵懒的妩媚。
“路澜清。”闷闷地唤了声,顾怀瑾阴晴不定的脸让路澜清顿下手上的动作,眨眨眼。
“背过身去。”
顾怀瑾说比做快,不给她任何反应直接转着她的身子正对着门口,一个闪身到自己背包前取了件外套套在她身上,声音依旧带着不悦,“以后注意点。”
“好。”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着及她的外套,路澜清勾了勾嘴角,脸上漾开一抹温柔。
“还差一个!”陈老师突然的一声惊呼让在场的人身躯一震,纷纷投来不解的目光。
“你是说……”黄教练看着陈老师毫无血色的面庞,瞠目道,“差谁!?”
“同学甲……”
门外的震耳欲聋的雷鸣仿佛劈在了陈老师头上,他虚脱般瘫软在身后的椅子上,嘴里叨叨着:“完蛋了……完蛋了……”他的事业……彻底完蛋了……
出了意外伤亡首先兴师问罪地便是团队的负责老师……更何况他还是负责善后的……于情于理都应当是留在最后一个……
“谁看见了同学甲的!”黄教练的嗓门回荡在旅馆的大厅内,在仅有雷鸣雨滴的静寂中显得更为诡异,仿佛是一道魔障,使得在场的人无一作答。
同学甲因为一开始的那件事惹了非议,许多同学都选择了跟他保持距离,久而久之对他的关注度就变得少之又少。
黄教练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阴霾来形容,眼神扫视一圈后,嗓音又提升了一档,“卫君舒!你跟他关系最好,为什么没有跟他一起上来?!”
“我……”卫君舒神情闪烁,吞吞吐吐道,“他因为心情不好,所有没有跟我走在一起……”
“他心情不好就更应该陪在他身旁,这是你身为他朋友、他同学的失职!”
大难临头各自飞的道理显而易懂,对多数人而言灾难面前没有什么比自己的性命更为重要。
而站在路澜清身旁的顾怀瑾脸色逐渐变得惨白,同上次一般,一条生命在她眼下流逝,更何况对方还是她的同学……
路澜清接受到顾怀瑾投来的复杂眼神,心底如被电击了般麻痹,又是在怪罪她了么……
沉了沉眼睑,心情一落千丈,她苦笑一声,扯下披在身上的外套放在顾怀瑾手中,“这里我比较熟悉,你们全呆在这,我去找。”
说罢,她再一次冒着倾盆大雨,冲出旅馆。还不待众人反应过来,她的身影已然消失在视野中,宛若被不可预测的黑暗吞噬了一般。
“路澜清!”顾怀瑾回过神,她的呼喊得来的是山间空荡的回音,一道道闪电犹如劈在她心间,令人颤抖不已。
“这小丫头真是……”黄教练话没训完,也匆匆地追了出去,一巨响的轰塌声让他止了脚步,脚下依稀能够感受到自山传来的震动。
刹那间顾怀瑾的脸色变得煞白,刚要不顾一切地冲出去就被叶怡然眼疾手快地拦下,“别去。”
“怡然……怡然……”无措地攀着叶怡然的手臂,她脸上尽是叶怡然从未见过的慌张,“路澜清……路澜清她……”
“我知道,我知道。”抚慰着自己的挚友,叶怡然强压下心头的担忧,若在此刻她也同顾怀瑾一般失常,局面将变得不堪设想,“她不会有事的。”
太阳穴传来剧烈的刺痛,顾怀瑾揉捏着额头低喃道:“都是我的错……”
要不是自己别有深意地看了眼路澜清,她也不会这般不计后果地冲出去……如果……如果……那么自己相当于间接性把自己心爱的人推向了死神……
黄教练又原路辙了回来,在店家要了手电筒后严肃道:“全部呆在这里自己的房里哪儿也不准去,陈老师负责他们的安全,我不希望再出现任何差错。你们俩……”说着,黄教练指了指顾怀瑾和叶怡然,“辅助下陈老师。”
“好的。”叶怡然应下,扶着神情带着点恍惚的顾怀瑾坐下。而惊魂未定的陈老师被黄教练点名道姓地喊了一声,立马恢复神志,全身心地照顾起在场的学生,如果再出一点差错,他不止工作,连前途都会毁了。
顾怀瑾的调整能力很强,只在椅子上休息了一会儿便恢复如初,只是眉宇间浓郁的担忧与自责没有消融。目光又如刚刚那般不时地投向门外,多么希望路澜清能像方才一般毫发无损地出现在她面前……
她一直坚持的人命现在显得是何等的可笑,非但不是一命换一命,而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一场本该元气大伤的意外,因了路澜清的掺和而减轻不少。她从未想过路澜清每次救她时是不是有考虑过自己的安危,而路澜清至始至终都不将意外提前公布于众到底是为了什么,她也没有仔细考虑过……
对于商人出身的她来说,损一折百的交易,是大忌……
没有任何事情比路澜清的安危更为重要……她绝对不可以把路澜清推到水生火热之中……
这就是路澜清一开始对她的心情吧……所以并不是轻视生命……
然而现实呢……顾怀瑾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唯一一个可以不计性命为她死心塌地的人……
时间在那些已经惊吓过度而睡着的学生来说是过得飞快,而对于苦苦等待的人来说,却是极大的煎熬。
“别站在门口了,进去坐着吧。”叶怡然已经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次来劝导顾怀瑾进去歇息,然而她却固执地像一桩木头一般屹立在门口,若不是一直在观望的眼神,叶怡然会以为她已经精神崩溃,毫无生气了。
路澜清……
心底无数次默念着这三个字,顾怀瑾紧握的拳头让指甲陷入手中,掌心留下一道道红痕却不自知。
雷雨已经停下,山间弥漫着特有的清香,然而在顾怀瑾看来,却更像是阴冷的气息。
“山上还有没有人在!”
一声洪亮的男声让顾怀瑾回过神,依稀觉得这声音似是黄教练。她匆忙地奔出大门,山下微弱的灯光左右晃动,她顾不上是否能够看清脚下的路,寻着光线跑了下去。
“小瑾!”叶怡然担忧地紧跟在她身后,原本以为她站久的双腿会变得迟钝,然而却是反之更加麻利。
待她看清人影时,眼眶不禁湿润了。
黄教练左右各扛着路澜清和同学甲,同学甲已经昏迷不醒,路澜清则是睁着明眸。
只是在看到顾怀瑾的一瞬,微微朝她笑笑,下一秒便也昏沉了过去。
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路澜清抱回房间,顾怀瑾抿着唇为她褪下已经全是泥土的衣物,仔细地为她清洗干净身子后替她换上干净的衣物。
路澜清躺在旅馆洁白的床单上,脸上毫无血色,嘴唇也泛着白。顾怀瑾颤着双手为她清理手上又裂开的伤口,豆大的泪珠悄然滑落。
一夜,顾怀瑾都守在路澜清床边,时不时地为她换掉额上的毛巾,眼睛一刻都没阖上过。
额头的热度如灼了顾怀瑾的手,她颦眉间带着无尽的心疼,指尖留恋地在路澜清面颊上轻抚。
对不起……
=好吧,这个月的确是日更,有木有很受宠若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