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还没等我们来得及构筑好工事,天空中再次响起了一片炮弹的呼啸声。
这次炮火的密度之大和来势之快完全出乎我们的意料之外,这使我们根本就没时间钻回到防炮洞里,霎时无名高地上的大小树木倾刻间就被削得噼噼啪啪的断裂下来,无数的泥块和石头被炸向天空再像暴雨般的砸了下来,只一会儿的工夫整个高地都被浓烟、碎片和泥土粉尘所笼罩。
我只能紧紧地靠着战壕壁用手抱着脑袋,心惊胆战地承受着头顶上砸上来的各种东西。我也想过要躲回防洞炮里,虽然它就在我的面前,不过只有一米远的距离,但我却不敢动。因为我担心防炮洞这时已经塞满了泥土,我已经挤不进去了。于是我就只得呆在原地等着,等着敌军的轰炸结束,或者等着一发炮弹把我送上天……
突然我感觉到旁边有人碰了我一下。
敌人?敌人已经上来了?
我不由吃了一惊,第一反应就是摸向腰间的手枪,但当我看清碰到我的是一名解放军战士的时候,就放松了下来。接着满腔的热血很快就被一种愤慨和恐惧填满——那名战士已经牺牲了,而且死得很惨。他的下半身已经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只有半截身子被炮弹的冲击波带着飞到了我的身边。
他的样子让我头皮一阵阵发麻,我脑海里不断地问自己如果自己让炮弹给打中了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结果。断手断脚?分成几块?还是像这名战士一样被分成两截?
但无论是个什么样的结果,都不是我愿意的,也不是我所能接受的!但战争就是这样,不管我们愿意不愿意,它还是来到我们的身边,在我们面前露出它狰狞的面孔和恐怖的魔瓜无情的收割着一个个战士的生命……
这个想法和心中的恐惧几乎就折磨得我发狂、让我情不自禁的想干脆跑出去让炮弹给炸死算了,但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唯一能支撑着我不做傻事的,就是那句话——好死不如赖活!
好死不如赖活,曾几何时……我一直以为只有儒夫才会说的话,因为我觉得如果一个人敢于面对死亡那才是真正的勇敢。但现在却不一样了,原因是……躲藏在战壕中被炮弹击中的击率其实很小,大多数牺牲的人都是因为心理素质不好,被吓着了跑出去或者是受不了压力干脆选择了死亡……
所以说,在和平时代理解的那一套在战场上往往行不通,有时甚至都要反过来理解。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炮声一弱敌人很快又发起了冲锋。
这一回我和战士们都用不着连长指挥了,全都很自觉的把枪架在了战壕上等着敌人的进攻。不只是自觉,而且动作整齐划一、干净利落。机枪手马上上好子弹,副射手就开始为另一个弹鼓压弹;火箭筒射手刚做好射击准备,副射手就开始将其它弹药从猫儿洞里挖出来……
用“挖”这个词还真不是夸张,在几轮的炮击过后,这猫儿洞要么就是被震塌了要么就是一堆的碎土。就连拿个弹药也要用工兵锹把碎土扒开……
也许有人会说,咱们这部队还不都是一些新兵吗?互相之间怎么可能配合得这么好的。
还别说,这让我也有点意外,不过也不意外。
意外是因为没想到战士们这么快就成长起来了。
不意外则是因为这就是战场。
如果这是部队训练或是演习……那我相信战士们不可能这么快就协调一致,人都是有惰姓的,在部队训练、演习嘛,成绩不好、协调不好大不了就是被训一顿或是处分什么的。但在战场上就不一样了,在战场上成绩不好、协调不好……那就意味着死亡。
谁能不为自己的小命着想?
在战场上想要活命的唯一途径,就是自觉的融入到部队这个集体中来,积极的发挥自己的作用配合其它战士,这才能形成一个强大的战斗力。否则,只要一个环节出错就有可能导致一个火力点无法发挥作用,就可能导致整支部队都要死于敌人的刺刀之下。
“同志们!顶住!”连长朝我们大喊:“听我指挥……把敌人放近了再打!听我命令开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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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也奇怪,听着连长这话我心底凭空就多了几分底气。
应该说……经过了之前的几次战斗后,连长的指挥能力也有所提高。
这不?之前的两场战斗连长基本上都没下什么命令,一开打就全靠战士们的自由射击……第一次是越军的突袭那来不及指挥还情有可原。第二次越军就是先炮袭后冲锋的按部就班的进攻,那连长还是没指挥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我想,这大慨是因为罗连长也是头一回面对这么残酷的战场吧!这实在也不能怪他,几天前还是一个军校里的学生呢,一路赶上来还没歇口气马上就进入这样非生即死的战场了,任谁也要有个适应的过程。
就在刚刚,听到了连长叫的那句话后,我就意识到罗连长已经缓过劲来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了。
不是吗?AK47的精确度只有两、三百米,这要是老兵的话打上一梭子弹也许还能打着射程之外的目标,但咱们是新兵……敌人如果太远的话,那子弹“哗哗哗……”的全飞到天上去了。
所以把敌人放近了打才是正道。
不过有一点不好的就是……这样一来我这把射程近一千米的狙击枪就起不了作用了。狙击枪的作用就是远距射杀目标,如果把敌人放近了再打……其威力实在还不如一把AK47!
于是我想了想,乘敌人还在千米开外朝我军阵地靠近时……收起步枪就沿着交通壕往后走。
身后传来刀疤气急败坏的大叫:“**的去哪?你给我回来,你个孬种……”
“二排长,你给我回来!”指导员也冲着我大叫。
但是我根本就没有理他们,同时我也来不及解释。我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一个错误,我是一名狙击手,我手里的狙击步枪的射程有一千米……所以我不应该跟其它战士一样在战壕里与敌军厮杀,在那么近的距离上我手里的狙击步枪就跟战士们手里的56式半自动步枪没有区别!
所以不管是刀疤以为我当逃兵还是怎么的,也不管其它战士会怎么想我,我还是一路不停的朝后方跑去。
这条交通壕是我军为了方便通讯员和主力部队或是其它部队通讯用的。
在战场上常常会出现电话线被炸断或是无线电无法联络的时候,这时候就需要派出通讯员与上级取得联系。如果没有这道交通壕的话,通讯员就会完全暴露在敌人的火力之下很难成功完成任务。
而且有了这条交通壕后,无论是防御部队的撤退、伤员后送还是后方对阵地派遣增援部队、运送弹药补给……其安全姓和隐蔽姓都会大增。所以一般的防御工事都会有构筑一条通往后方的交通壕。
这交通壕说到底其实也就是一道战壕,只不过比战壕浅一些窄一些罢了,其高度和宽度刚好能容一个人猫着腰在其间运动,而且为了避免已方战士暴露在敌人的枪口之下还将交通壕构筑成“Z”字形,这无疑就成了我绝佳的狙击阵地。
接着我就找了一个位置架起了枪,透过狙击镜我首先看到的是满面疑惑的连长和我手下那些探头探脑的兵……
我不由皱了皱眉头,意识到自己犯了另一个错误,我是一名排长……我的后撤很有可能会导致军心不稳。就别说我手下的那些兵个个都看着我了,其它排的兵也许都会受影响。
不过我很快就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罗连长看到我在后方架起了枪后,就隔远了朝我点点头,表示他知道我的意图并同意我的做法。不仅如此……我很快就看到王柯昌在连长的命令下也学着我的样子沿着交通壕朝我跑来。
很明显,这是罗连长让他来配合我的,这时我心里不禁有了一种碰到知已的感觉。
这要是以前的连长……只怕当场就会为了稳定军心而派两个人上来把我给逮回去了吧!
于是战士们很快就明白了我不是做逃兵,军心也就随之稳定了下来。
“排长!”王柯昌跑到我身边来说道:“连长让我告诉你一声,下次有什么情况先通知连长一声……”
“嗯!”我心下一阵惭愧,虽然我在战场上的表现应该说还算可以,甚至已经被手下的兵奉为有经验、有战果的“老兵”。但却似乎还是没有融入到“排长”这个角色里。
我记得老头说过:身为干部,就应该下对战士负责,上对上级负责……这玩意还真是麻烦!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