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香的信
月影国,凌霜殿
西边的天空,探出金色的光芒,映在轻薄的云上,漫天的霞光正在隐退。树梢上挂着一弯浅月,慢慢变得金黄,暮色悄悄四合。
凌霜殿里,层层的帷帐正被金钩束起,浅紫色的薄纱后,透出一个躺着的身影。身边一个侍女悄悄的退了出去。
“娘娘躺下了吗?”青霜端着一碗药从小厨房行至殿内,看见了正从内室出来的雨莲。
雨莲点点头道,“嗯,娘娘已经躺下了。”
“可是这药?......”青霜疑惑道,明明早上的时候,娘娘还在主动要喝药,这可是前日出宫后,找了一个大夫诊脉,那大夫细细查问后才给开出的药方。
雨莲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娘娘忽然怎么了,就说是要先歇一会儿。”
“那我们先退下罢!”青霜说着,“我去把要温着,待娘娘醒了,再拿过来。”
凌雪姬在殿内床上躺着,听着二人的对话,面上划过一行珍珠般的清泪,绝美的美目睁得圆圆的,直直地瞧着床四周的帷幔,眼神却早已空洞,失去了焦距。双手却紧紧绞在一起,搭在月牙白的织花缎子薄被上,暗自用力。
待二人的脚步声走远了,凌雪姬这才伸出手,摸索到绣着红梅的软枕下面,摸出了一张窄窄的东西。抬起手,在眼前展开了那折成窄条的东西,却是一张信纸。
凌雪姬将信纸放在薄被上,撑着坐了起来,靠在床头,细细地看着信上的每一个字。其实,这封信在午后她就粗略看过了,只是由于遇到石太医来请脉,未曾看仔细。
午睡时,白龙说无论如何都要在店里看着她入睡,是而也没有机会去看信,但粗粗看见的几个字眼,让她心中翻江倒海。
眼下,终于可以安静地看信了。
她一直在午睡和等着石太医把脉的时候,暗暗祈祷是自己眼花,看错了,只是,当再一次展开那封信,她发现不是自己眼花,而是信上的字迹就是那么写的。
檀香与北冥齐成亲?秦慕容也在月影?他不好好做他的穆王爷,去月影做什么?而檀香在信中所说的公子,是谁呢?公子已经不在了?
也不知这封信是白龙何时收到的,只是看信纸折痕被磨损的程度,恐怕已经有几日了,这信中的事情,白龙为何没有一件对自己讲的?为什么看到公子不在了那句话,她的心猛地就疼了一下,怎么也停不下?
会不会轩?这个念头一出现在脑海里,凌雪姬立即摇摇头,喃喃道,“不会不会,怎么可能,轩还要来接我和白龙回九龙去呢。”
可是,忍着强烈的不适,她继续看了下去,信的末尾中写道,“凌姐姐的身子你要好好照看,找机会再告诉她,我与婆婆已经势如水火,商界不会插手此事,但白龙你且宽心,檀香姐姐一定会来接你和凌姐姐回到九龙,然后我们一同去看望皇上。”
信的落款是,檀香姐姐。
看到最后的皇上二字,凌雪姬心中稍稍安慰一些,嗯,定是自己想多了,公子怎么会是轩呢,不会!可是,看望皇上?难道轩生病了吗?
她心中疑惑道,看来必得找个时间和白龙好好谈谈了,也不知他有多少事情是瞒着我的,要不是今日发现他的衣衫不知在哪里勾破了,她替他缝补的时候,看见了滑出来的这封信,然后悄悄取出来藏在了枕头下,还不知要被他瞒到几时。
打定主意,她叠好了那信,正打算起身的时候,外面院子里传来了白龙的声音,“姐姐!”
紧接着,青霜的声音也响了起来,“白龙使者,娘娘今日已经歇下了,要不请使者明日再来吧?”
凌雪姬闻言,唤道,“青霜,让他进来。”
青霜闻言,便只好迎着白龙进来了,“娘娘,你没有睡着?”
“我没事,只要想躺一躺,你不要担心。”凌雪姬掀开了床上的帷幔,青霜上前接住了,轻轻拢在两边的金钩上,扶着凌雪姬下床站了起来,“娘娘,可要喝茶,或者喝药?”
凌雪姬却摆摆手,“你先下去罢。”
“是!”青霜见凌雪姬一脸的不悦,便不再多言,福了福身子,“奴婢就在外面,娘娘先和使者说话罢。”说完便退了下去。
白龙见青霜下去,连忙行至凌雪姬身边,扶着凌雪姬坐在了椅子上,然后立即急道,“姐姐,你今日替我缝补衣衫,可看见一封信没有?”
白龙不停地用手比划着,“折成这样的细长条,大概这么长!”脑门上细细的渗着汗珠,密密地挂在脑门上,面色早已红了。
“那是什么东西?”凌雪姬问道,她并不急于去告诉他有没有见过,既然他自己来了,那就今日来好好谈谈,本来她还在想要不要今日派人去请他。
见凌雪姬这样的反应,白龙心中暗道,难道没有看到?那会是掉落到什么地方去了?若是让别有用心的人捡去,那可就坏事了。
哎,看完信后,就应当立即烧掉的!
“也不是什么东西,只是上面写的一些字很好看,我原打算是有空去临摹一下的,看来是被我给弄丢了,不过丢了就丢了罢,也无妨。”白龙平静地说着。
凌雪姬看着才八岁的白龙,小小的他站在自己面前,一副小大人的摸样,明明心中藏着着许多的事情,却在自己面前假装一切都好,忍不住心疼,他到底为自己扛了多少事情?又这样肚子承受了多少?
“你檀香姐姐的字确实写的不错,你要临摹也是不错的。”凌雪姬说着,拉过了白龙的手,那小小的手掌上,各种茧子覆盖着,硬硬地,硌在了凌雪姬的心里。
白龙闻言,抬头问道,“什么?檀香姐姐?”他以为自己听错了,怎么忽然间,姐姐回提到檀香姐姐呢?难道......
想到这里,白龙睁大了双眼道,“姐姐,你是不是看到了?”
凌雪姬从袖子中拿出那封信,望着白龙道,“白龙,你告诉姐姐,这是你檀香姐姐的第几封信?”
白龙看着那封信,不由得露出诧异的表情,“姐姐,你......”说着将小手从凌雪姬的手中抽了出来,“这是我的信!”
“白龙!!”凌雪姬用从二人重逢后最严厉的语气唤道,“回答姐姐。”
“我...”白龙撇了撇嘴,道,“好吧,我说就是了。”白龙跺了一下脚,“这是檀香姐姐给我来的第三封信。”
第三封?那也就是说,在白龙给自己说收到曲檀香的信之后,以及拿在手上的这封信的中间,还有另外一封信?
“你们在信中都说了些什么?”凌雪姬将那信放在桌子上,“为什么不告诉姐姐?”
白龙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余光瞧见了桌子上的信,便去拿在了手上,“姐姐,你不要生气,白龙只是担心你的身子。”说着白龙上前,轻轻地替凌雪姬抚着后背,“你现在不能生气。”
凌雪姬见白龙这怪异的举动,拉住了他替自己抚背的手臂,将白龙拉到自己跟前,问道,“你究竟在瞒着姐姐什么事?从你来跟我要彩带的时候,我就觉得你怪怪的!”
白龙被凌雪姬清亮的眸子盯着,不由得低下头,道,“姐姐,我只是告诉檀香姐姐你身子不适,檀香姐姐就说会早些想办法来接我们。”想起此封信中的内容,白龙挑选着说道,幸好信中没有提及她的身孕和轩哥哥的故去,否者,姐姐要是知道了这些,他就要不知道如何是好了,这些事情,就自己担着罢,我是男子汉,要保护姐姐,这是轩哥哥教我的,现在他不在了,自己更要保护好姐姐。
“可是,你檀香姐姐没有进宫去和轩说接我们的事情吗?为何还牵扯进了碧落宫和商界?”凌雪姬却并不相信白龙的说辞,她看着低垂着眼帘的白龙,自己的弟弟,尽管四年多未见,但有些下意识的动作,随便改不了的。
“檀香姐姐说,轩哥哥此刻生病了,无暇来月影接我们,是而派檀香姐姐来接我们,而檀香姐姐几日与齐王成亲,是而来信告知我们会晚一些来接我们。”白龙小心翼翼地说着,“我之所以还没告诉姐姐,是想等檀香姐姐的回信到了,知晓了檀香姐姐会何时来接我们,再一并告诉姐姐的,没想到姐姐先发现了。”
白龙说完了,凌雪姬的心却悬了起来,“白龙,你是说轩生病了?”
“嗯,檀香姐姐是这么说的。”白龙说着,肯定地道,“不过檀香姐姐说没有大碍,那个楚国的神医夏流宇已经替轩哥哥诊治过了,待檀香姐姐将我们接回去,轩哥哥也差不多就会好起来了。”
“哦,原来如此!”凌雪姬舒了一口气,生病什么的不要紧,只要轩好好的就行。
白龙说着将那信重新塞进了自己的怀中,“今天吓死白龙了,若是这封信到了别人手里就坏了。”
“嗯,还是在姐姐这里烧了罢。”凌雪姬说着伸出手来,示意白龙将信拿出来,“省得再次被别人看到,要不然还不知道会生出什么风波。”
白龙想了想,反正姐姐已经看过这封信了,还是烧了比较稳妥,以免再出现什么差池,于是他重新取出了那封信交给了凌雪姬,
“适才你说等你檀香姐姐回信,可是已经给你檀香姐姐回过信了?”
“是的,今日早上才回的信息。”白龙说着,看凌雪姬将那信再烛火上点燃了,拿在手上看着火光映亮了已经凌雪姬的面色,苍白,又有点忧虑。
凌雪姬没有继续说话,而是看着那信纸不断地烧着,吞吐着不规则的火焰,散发出纸张灼烧后特有的味道。白龙见那信烧得差不多了,便端过了放在墙边的铜盆,“姐姐,仔细手,快丢了罢。”
凌雪姬松开了水葱似的的纤指,那团火焰便落在了铜盆里,燃尽了最后的一些纸张,敛去了浅蓝色的火焰,只余一堆灰烬卧在铜盘里,像随时都会飞走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