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打定,赵立夏也没再去琢磨这事儿成不成,转而搬弄起棉花种子来,棉花不比别的,下种之前要先晒晒。
“立秋,你明天就留在家里晒棉花。”
赵立秋正要点头,那头方怡开了口:“让立冬在家里就成,我跟他搭把手能弄好。”
赵立夏:“你不是还要抄书吗?”
方怡随意道:“前天就抄完了,这两天都没事儿干,正好就晒种子了。”
赵立夏心里想了想,这晒种子不是多辛苦的事儿,那就随她去吧:“也好,最近地里走不开,等春播完了我们再去趟城里。”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方怡又问了些晒种子的事,这些她以前可没干过,得问清楚了。
赵立夏笑了笑:“也不麻烦,明儿我把木板子扛到院子里头,你把种子摊开在上面晒就行了,大概一个时辰翻动一下就好。”
这个倒是容易,方怡点点头:“我知道了。”
赵立夏也没多说,只是晚上等方怡和方辰走了,他才把赵立冬拉到一边,又细细说了一回,叮嘱了一番,这才去睡了。
第二天一早,赵立夏就跟赵立秋两个从偏房里抬了个大木板子出来,过来帮忙的短工们忍不住就问了,听说是为了晒毛籽,齐齐惊讶,有人口快就问了出来:“你哪来的棉花?”
赵立夏实话实说:“家里种子不够,我托我爹的朋友帮忙买的。”
短工们这才点头,原来是自己买的,看来不是朝廷发下来的,又有人说:“这大灾年的,谁家不是种口粮食吃,这棉花没啥子用啊。”
赵立夏露出一个苦笑:“这不是买不到别的种子么,就这些,还是好不容易才讨来的,实在不行,回头再去换了口粮,总不好叫地都空着。”
想到这也是实情,大家又默默叹了口气,种子若是那么好买,大家也就不用眼巴巴地望着朝廷了,赵家是大村儿,种粮还算是多的,周边很多十几户人口的小村子,大片的地都是空着的。就是这几个来做短工的,但凡家里头种粮多点儿,也万没有空着自家的地去帮别人家种的道理。
等吃过早饭,大家的心情已经调整过来了,比起那些个长埋地下的,好歹他们还好好活着不是么?有两个性子耿直的,心里头担心赵立夏年纪轻被人坑了,直接就提出要帮他瞧瞧毛籽,若是不对劲儿还能早点儿退回去,甚至都顾不得这小东家会不会不高兴了。
心知这些人是为自己好,赵立夏哪里会不乐意,当即就招呼着赵立秋和赵立冬帮着把那一袋袋的种子给搬了出来,那些短工门齐齐围上来仔细瞅了瞅,过了会儿就不住地点头:“这毛籽不错,你那叔是个实诚人啊!”
“这年头能买到这样的毛籽很不容易了。”
虽然心里早就认定白叔是好人,眼下得到进一步的肯定,赵立夏还是很高兴的,那双明亮的眼睛难得的笑成一弯月牙,露出一口白牙。方怡远远地瞧着,也不由微微笑起来。
等到人都走了,方怡收拾好屋子,拉上赵立冬就开始准备晒种子了,赵立年和方辰也在旁边帮忙,一大袋的毛籽拖过去,往下一倒,一个个小毛籽滚得到处都是,方怡和赵立冬连忙抓紧了袋子口,不让继续往下倒了。
赵立年和方辰蹲在地上,把散落的毛籽都捡到木板上,赵苗苗在旁边瞅了会儿,也跑来凑热闹,小手捻起落到地上的毛籽,然后摇摇晃晃放到木板上,得到方怡肯定的夸奖,瘦小的脸上笑眯眯的。
这毛籽不能堆得太厚,不然会晒不到里头的,过一会儿还得翻动一下,方怡对古代具体的时间完全没法儿把握,就靠着太阳估计个大概,亮了就是早晨,夕阳就是傍晚了,至于具体是早晨什么时候,傍晚几时,那都是完全一抹黑的,不过也没啥影响,反正一天也就吃两顿饭,天亮了起床,天黑了睡觉,所谓的时间概念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但是眼下到了需要确定时间的时候了,这让方怡有点儿发愁,一个时辰是两小时她是知道的,但是到底多久是两小时,她目前还真没谱儿,怎么办?
赵立冬一早得了大哥的叮嘱,这会儿看到方怡对着刚摊开晒着的毛籽发愁,连忙凑过去问:“方怡姐,怎么了?”
方怡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要管面子什么的了,虚心请教才是正道:“你大哥昨儿说这种子要过一个时辰要翻动一下,我估摸不准时辰。”
赵立冬一听,发愁了,他也不太会这个,不由挠了挠脑袋:“这个我也不知道,那怎么办?”
方怡托着下巴想了好半天都没想出什么好法子,最后一咬牙:“不行咱就多翻几次,反正也不费事儿。”
“好!”
那头赵立冬和方辰在铺好棉花种子之后就去忙活他们每天的“工作”了,就是抓蚯蚓给那些鸡吃,本想特别照顾一下那只孵蛋的老母鸡,却没想到刚靠近一点儿它就炸了毛,吓得方怡连忙把两个小家伙拉回来了,怀孕生产哺乳期的生物都是最凶残的,千万得顺着,绝不能刺激了!更何况,那一窝白嫩嫩的鸡蛋还是鸡蛋呢!都还没变成小鸡仔呢!怎么滴也不能把老母鸡给得罪了!
方怡这阵子白天一直忙活着抄书,这书抄完了都两天了,这两天里,她把家里的菜园都整了一番,种下的小白菜眼瞅着就快可以吃上了,前阵子埋进去的荠荠菜也存活了不少,这让她多少有了点儿信心,好歹她还是能种点儿蔬菜的!
可到了今天,晒完了种子之后,方怡就觉得自己没什么事儿可以做了,屋子都收拾了,破了洞的衣服也都补上了,被子也都晒过了,菜园子也收拾妥当了,这该做点儿什么好呢?
屋里头其他人可没方怡这种纠结,他们正忙着念书识字儿呢!赵立冬虽说天天跟着赵立夏去了地里,但是“功课”可一直没落下,白天的时候还会经常温习一下,唬得那些短工们直夸他本事!闹得他怪不好意思的。这会儿正坐在赵立年身旁,一本正经地看着方辰在地上写字儿。
方怡看着方辰用石子儿在地上吃力地写出比划,然后赵立冬和赵立年照着学,等到面前的一块儿土上都写满了就用鞋子尖儿去铲,铲完了继续写。瞅着瞅着,方怡就觉得这样不是个事儿!
对了!可以用细沙子做个简易的书写板!哪里去找细沙子呢?方怡想到了那条小溪。想到就做,方怡转身去屋里拎了个木桶,给几个小的打了声招呼就出门去了。
赵立冬几个正写字写的投入,没留意方怡说了什么,反正这些天她也都是进进出出的。倒是赵苗苗喜欢跟着方怡,摇摇晃晃地拽着她的衣服也要去,方怡本不想带着她去,毕竟她回头还要拎着沙子回来,怕腾不出手来抱她,可看到小女孩儿亮晶晶期盼的小眼神儿,方怡就说不出什么了,把木桶往胳膊上一挽,弯腰就抱起了她。
去小溪的路方怡还是记得的,为了节省体力,她选的是从家到小溪的直线距离。要知道这条小溪是从村里蜿蜒出去的,按照方怡的路线,她最终是停在了好几间屋子中间的那一段小溪边儿,也是相对较宽的一段儿,更是村里头那些个妇女们最爱聚集在一起洗衣服洗菜的一段儿。于是,方怡不可避免地遇到了一群她不想遇见的人。这种时候,绝大部分人家都是忙着春播的,只有少数几家家境不错的,一早就给种满了,偏生这几家的媳妇都是出了名的彪悍。
“哟,这不是方怡大小姐么,怎的今儿舍得出门了?不在家里扮千金贵人了?”开口的正是昨天在晒谷场上闹得最凶的一个,也是赵立夏的二婶儿,之前照过面的。
“啧,瞧你这破眼神儿,没瞧见她手里拎着木桶么,怕是来洗衣服的吧。”
“洗个衣服还要带个小丫鬟呢?”
几个人笑成团,赵苗苗下意识往方怡怀里缩了缩,使得原本打算无视这群无聊八婆的方怡改变了主意,她不能让赵苗苗幼小的心里产生阴影,这样下去,对她的性格绝对不好。
打定主意,方怡蹲了下来,把赵苗苗放在地上,拍拍她的小背心儿哄到:“乖,别理她们,我给你几个哥哥捞点儿沙子做画板,你站在这里等我,好不好?”
赵苗苗点了点头,抬起小脑袋迅速地看了眼旁边几个人,很小声地应了句:“知道了,姐姐你快点儿。”
听出她心里的不安,方怡凑过去亲亲她的小脸儿:“别怕,她们不敢欺负我们的。”
赵苗苗似懂非懂地点点脑袋,心里只想着姐姐能快点儿弄好,然后回家去。
方怡拎着桶到水边,舀了些水用力一甩,那小半桶水一大半儿都洒到了旁边洗衣服的赵家二婶儿身上。
赵家二婶儿还在琢磨着得再说点儿难听地刺激刺激方怡,却没想一不留神反倒被泼了一身水,这种天儿虽说不是寒冬腊月,可身上还得穿着薄袄子呢,这小半桶的水洒过来可不舒服。她几时是吃过亏的主,可偏偏在赵家方家这几个小崽子身上一而再再而三的碰壁,心里的仇可大着呢,这会儿被一泼水,当即一甩手里的衣服,右手地棒槌就举了起来:“你作死!老娘你也敢打?老娘横竖是立夏的二婶儿,就算你跟我家立夏好了,你也得叫我一声婶儿,看老娘今天不好好教训教训你这浪蹄子!”
身后的赵苗苗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方怡一动不动,仰起脸,冷冷道:“你忘了赵陈氏吗?你如果想落得跟她一个下场,只管来打我就是。”
赵家二婶儿手里的棒槌生生就顿住了,赵陈氏那日在祠堂的惨样在赵家村每一个媳妇的心里都是重重的一笔,才短短时日,实在是不足以让她们忘掉那一幕,平日里赵家村儿最风光最蛮横的媳妇,就因为推了方辰一下,顺走了他家三个鸡蛋,最后居然落得那般下场,怎的不让人心里发凉。
方辰不过是个五岁的孩子,只会躲在姐姐的背后哭,从头到尾都是方怡这个小妮子在说话,让原本打算算了的里正不得不请出了族长,这个小妮子不简单啊!
其他几个人看着方怡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阴沉模样,心里也生了怯,纷纷劝道:“算了算了,你一个长辈,跟小妮子置什么气。”
“就是,左右是你家立夏喜欢的人,算了吧。”
“都是一家人,别伤了和气。”
见赵家二婶儿没了动作,只哼哧哼哧地盯着她喘着气,方怡也见好就收,重新拿起木桶,转身抱起赵苗苗离开了,等回家再教导她吧。
在她身后,隐约有声音传来:“想想赵陈氏吧,难道你也想跟她那样被休回家吗?”
方怡心下一动,赵陈氏真的被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