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些,他心中早就有数,只是心有不甘,才来八王府闹了这么一出。
“好!”殷祐见张相松口,叫好一声,拍了拍张相的肩膀,安抚道,“张相放心,替本王办事的人,从来不会被亏待。待到本王坐到那个位子上,你就是一品辅政大臣,绝对是位极人臣,朝堂之上无人可出其右!”
张相摇了摇头,叹到:“如今我也不奢求什么位极人臣,只要保住我张氏门楣,就已经知足了。”
殷祐知道张骅此刻心中有怨,也不多做强求,只是招呼着他吃菜喝酒,不再提正事。
可殷祐按捺得住,张骅却是心里没底的很。
酒过三巡,张骅实在是食之无味,索性搁下筷子,长叹一声,道:“王爷,您就给我交个底儿吧,您到底与那些人达成了什么协议?”
殷祐听了这话,低垂的眼中闪过一丝暗芒。
看来,这个老家伙果真是急坏了,竟然就这么直白而不加任何掩饰地问了出来。
不过告诉他也无妨,以后的许多事情,总要借着丞相的手,才好做不是?
“也没什么,不过是他们借我兵力,我允他们粮食钱财而已。”
“就这么简单?”张骅怀疑地问道。
要知道,这可是谋逆大罪,非寻常小事可比!
戎狄再如何强悍,也不过是边疆附属小国,敢在这个时候冒险出兵出力的参与他东离的内政,就为了这么点儿寒碜的好处?
殷祐被问得神色一瞬间尴尬,被张骅逮个正着,当即更加确定了心下的想法。
“王爷,我与戎狄打交道也不是一两年的了,依他们的脾性,没见到实质性的好处,是不会出手的。您……到底给了他们什么!”
殷祐被逼问到这个地步,再回避也没有什么用处,索性直接交代了:“是云州十三城的铁器交易权!”
“什么?糊涂!”
张骅大惊失色,直接从椅子上蹦了起来,顾不得什么尊卑,跳脚大骂殷祐糊涂。
那可是铁器交易权啊!
铁器,盐,银两……这些关系到国之根本的所在,其中又包含极为诱人的暴利,不仅关系着朝局动荡,更是与国库充盈密切相关,历朝历代都是要紧紧地握在朝廷手中的。
莫说是拱手交到他国手中,就算是被自家百姓夺了去,都要严惩不贷的!
可是……可是这八王爷倒好,直接交出了民风彪悍、铁器需求和产量最大的云州十三城的铁器交易权!
如此一来,戎狄只要掐断这条命脉,想要攻下云州十三城,岂不是轻而易举?
要知道,云州已经是最临近皇城所在的蕲州的一个州县了,一旦云州被攻破,就相当于将皇城的大门打开,等着的,只有灭国一途!
殷祐此举,又怎么能让张骅坐得住!
殷祐虽然早知道此举冒险,却没想到张骅会有如此大的反应,连忙解释道:“张相勿要惊慌,本王给他们的铁器交易权,是假的!”
“什……什么?”
张骅正被气得快要晕过去的时候,陡然听见这么一句峰回路转的话,一时之间有些回不过神来。
“本王是说,给他们的铁器交易权,是假的!”
张骅听清楚后,这才长松了一口气,随即却仍有担忧:“如果是假的,怎么瞒得过他们呢?”
“你且放心,本王给他们的东西,九成假一成真,顶多只能调用一个县城的铁器交易,不足为患。”
呼!
张丞相长呼出一口气,抹了把头上的冷汗。
“还好……还好……”
如果只是一个县城的话,那还有挽回的余地,不至于酿成大祸!
殷祐见张丞相吓得不轻,嗤笑一声,安慰道:“你未免也太小看本王了吧。本王是要让他们来帮我得天下,不是把这大好河山拱手送给那班蛮夷野人的!”
“王爷心中有数就好。”
张骅的话中,不乏讽刺的意味,让殷祐的脸色难看了些。
“张相,你该知道,到了这一步,是本王在帮你,而不是你在帮本王!”殷祐转着酒杯,语带警告,“你说,若是本王破釜沉舟,将手中的证据往皇上那儿一放的话……本王有皇室的免死金牌,不知道张相有什么呢?”
“哦,对了,”殷祐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补充道,“本王帮张相的,似乎还不止这一件事吧。”
张丞相脸色铁青,听了这话就知道殷祐指的是什么,无非就是殷臻与张语涵之间的事儿。
早知道会被他拿住把柄,当初就不该与虎谋皮!
张骅现在是悔得肠子都青了,可惜,到了这个时候,他已是站在悬崖边上,一步都不能想着往后退!
张骅静默了片刻,抬头紧紧盯着殷祐的双眼,道:“八王爷,我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选择,但我还是要您答应,绝对不能动摇了东离的国本!否则,我绝不会坐视国土江山落入贼子手中!”
张骅一顿,语带警告地道:“八王爷您也应该明白,所谓‘破釜沉舟’,虽然能杀敌一千,但势必也是要自损八百的!”
殷祐手上的动作微缓,许久才点了点头:“东离江山,都将会是本王的囊中物,自然不会让他人染指。”
张骅闻言,心中稍稍释然。
他虽痴迷于权势,却自有底线,虽然绝对算不上是忠君,却向来是个爱国的人。东离的一草一木,绝对不容许蛮夷践踏!
张骅闭了闭眼,压下心底的情绪,再睁眼时,已是只剩下一片默然。
他强牵起一抹笑,执起酒杯:“八王爷,之前多有得罪,本相在这儿敬您一杯赔罪酒。喝下这一杯,咱们既往不咎。日后,张府上下,唯王爷马首是瞻!”
殷祐费了这半天的功夫,等的就是这一句,当即端起酒杯,与张骅的酒杯相碰,发出“铛”的一声清脆之音,两人随即各自痛快地饮尽杯中酒。
无论这一杯酒是何滋味,这对于两人来说,都更像是一纸契约。从这一刻开始,他们的生死荣辱,就真的牵扯在了一起,再也分隔不开……
接下来的几日里,东离内外像是炸了锅一般,被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战争闹得每个人都不得安宁。
而处于权利漩涡最中心的京城,更是暗波汹涌,步步危机。
宫闱之内,自从那日清晨召集百官议事之后,可谓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谁都没有料到,短短五天的功夫,整个内宫,竟然被皇后张语涵牢牢掌控住!着实是跌破了不少人的眼睛。
那日歇朝之后不久,宫内就传出了皇上昏迷一病不起的传言。
在这个关头,所有人的眼睛都紧紧地盯着皇宫,虽然皇家试图极力封锁这个消息,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个消息仍旧是不胫而走,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就成了百官之间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
这一下,就像是在滚油中滴入了一滴水,瞬间点燃了京城的紧张局势。
所有人都削尖了脑袋,想遍了法子,打探宫中的情况,刺探消息的真假。
可这回皇族似乎是有所警惕,将整个皇宫整的如同铁桶一般,泼水不入,任凭百官想破了脑袋,也没有一个人能将手伸到宫中去。
正当诸位大臣都急得白了几根头发的时候,第二天一早,宫中又传出了一件大事!
沈妃娘娘欲以巫蛊之事陷害皇后,反被当场人赃并获,并在其宫中查抄到沈家与戎狄通信的书信,太后震怒,亲自颁下懿旨,念在沈妃服侍皇上多年,免其死罪,只将其贬入冷宫,永世不得出!
就此,荣宠一时的沈妃,在这一代新人替旧人的后宫之中,再也没有丝毫翻身的机会。
而此事之后,众人原以为太后娘娘会站出来主持大局,谁知却在当日晌午时分,宫中又传出一道懿旨。
奉天承运,太后召曰:时值家国危难之际,哀家躬身自省,怜无助力,长夜不能寐。现欲召皇亲宗族之女,赴护国寺潜修。望德感苍冥,护佑我东离。
太后亲下诏书,谁敢不从?
这诏书明面上是战事祈福,可大臣们心里哪个不清楚,这不过是避难一时。
说来,这也是皇家在战事之时的惯例。将女眷集中起来,既是保护,了断后顾之忧;同时也是作为各家大臣的人质,掌控于皇族之手,免得外乱未平,内争又起。
这么敏感的时候,谁敢冲上来说个“不”字?
诸般顾虑之下,这道懿旨竟然执行得超乎想象的顺利。
第三天一早,各家女眷及皇室宗亲之女齐聚皇宫外,唯一没到的,也就只有皇家长公主殿下了。
据说长公主心系驸马,竟然公然顶撞太后,说什么都不肯离开皇宫,太后素来疼爱长公主,拗不过她,也只好由着她了。
就这样,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了京城,踏上了前往护国寺的路程。
太后这一走,皇上又多日不曾出现,似乎当真如同传言一般一病不起,这可乐坏了八王爷和张相
这可真是天助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