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啦?”怀玉瞪眼叉腰。
江玄瑾一顿,阖了眼道:“你这样……潇洒自在,不受俗礼拘束的做派,需要很高的境界。”
入朝不奉承君主,出宫不谄媚同僚,紫阳君是出了名的不说虚话,他以前觉得这是一种风骨,强权和富贵,什么都无法让他低头。
然而眼下……
盯着面前这陡然笑开的脸,江玄瑾觉得,有些虚话,该说还是得说,人生在世,不必太为难自己。
李怀玉满意,躺回他的怀里蹭了蹭,乖巧地接过红豆羹来自己喝。
“钦差怎么还没到咱们这儿啊?”她边喝边问了一句。
江玄瑾面不红心不跳地道:“许是平陵山水好,钦差决定多留几日,暂时不急着来一线城。”
是吗?怀玉咽了几口红豆,总觉得自个儿最近的日子好像过得太舒坦了些。本该是风口浪尖的时候,她这里倒是无波无澜,连清弦每天来禀的城中琐事都少了。
“真这样天天混日子也不错啊。”她小声嘀咕。
床边的人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眼里神色分外柔和。
她已经殚精竭虑了八年了,这八年里他什么也不知道,所以没帮过她什么,倒是与她作对了不少回。如今既然站在她身边了,也该补偿点什么。
一碗红豆羹见了底,江玄瑾伸手把碗放了,让祁锦来给她诊了脉,又陪她去院子里走了一圈,两人闲散得就像是退隐山林了一般。
“主子。”没一会儿,乘虚上来,贴耳嘀咕了两声。
江玄瑾淡然听完,对李怀玉道:“吕青送文书来了,我去书房看看,你先去找徐氏说会儿话。”
“好。”这人的表情太镇定了,怀玉丝毫没怀疑,跟着青丝就往徐初酿那儿走。
江玄瑾目送她出了月门,才沉了脸色,转头问:“打到哪儿了?”
乘虚拱手:“东城门外二十里。”
就梧的人与平陵援军在东边峡谷相逢,本是想劝退援军,毕竟李方物那边也答应了他只是做做样子,谁知道发生了些意外,两边开战,伤亡都不少。
后头一打,必定惊动四方,一线城造反的罪名,怕是要被坐实了。
江玄瑾沉吟,反复捻着袖口,漆黑的眸子里透不出光。
怀玉一进徐初酿的房间,就看见一大堆丝线放在一张方桌上,她正低着头打着一套花样复杂的络子,听见声响抬头,她笑了笑:“殿下怎么过来了?”
“来看看你。”怀玉惊奇地捻起几根丝线:“这是做什么啊?”
“做个东西。”徐初酿低头道,“样式挺新奇,我还没见过这种络子。”
络子一般是打来装东西的,花样单一,可从那店里拿着的一张图却是繁琐非常,硬生生在络子上头拼出一对龙凤的图样来,版式大,装个人许是都没问题。
初酿预估了一番,觉得打一个月许是能打得出来。
“这图……”拿着她的图样看了看,怀玉小声嘀咕,“我怎么觉得有点眼熟啊?”
初酿没听见,倒问她:“紫阳君去何处了?”
“在书房。”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这东西,怀玉也不想了,抱着肚子坐在她身边看她十指飞动,感叹道,“你可真是心灵手巧。”
初酿笑了笑:“我又没别的事可做,也就会摆弄这些了。”
想起江深,怀玉恍然道:“我差点忘了,紫阳君说江二公子走的时候有话留下,让他转达,他没空过来,叫我告诉你。”
打络子的手一顿,徐初酿垂眸:“什么?”
“好像就说了一句。”怀玉认真地回想了江玄瑾说的话,复述,“天涯何处无芳草。”
怔了怔,初酿轻笑出声:“有道理。”
还以为他会说什么,结果却是这样一句话。也对,潇洒如江二公子,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对她也只不过是遗憾罢了。
原先心里还有些郁结,听见这个,徐初酿倒是彻底松了下来。
她和江深是有缘无分,错了也过了,既然他都放下了,她也不必太多想。女子二嫁不易,她也不想了,等一线城的事做完,回丹阳主城去陪长辈安度余生便是。
新来的丫鬟进屋倒了茶,听她们说了两句话,撇撇嘴又退了出去。
几个丫鬟闲来凑做一处,小声碎嘴:“都说徐氏好,我也没看出她哪儿好来,长相平庸就算了,还是个被休了的弃妇,赤金大人看上她什么了?”
“就是,我就看不惯她那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装可怜搏人关心呢,那位大主子也是瞎了眼了,白养着这么个人。”
“你别说,咱府上这位大主子也不是什么好人。”
“怎么说怎么说?”往四周看了一眼,有个丫鬟小声道:“你看她身边多少男人?紫阳君也就罢了,说是她肚子里孩子的爹,可我怎么听说她同陆掌柜关系也匪浅?还有那几位大人,哪个不是捧着她的?女子只能嫁一人,嫁都
嫁了,身边还这么不干不净的,也亏得紫阳君脾气好。”
捕风捉影的事儿凑在一起说,就仿佛成了事实,小丫头们说得起劲,几言几语地就把这两人定了罪,个个脸上都带着鄙夷的神情,生怕自个儿嫌弃慢了,就成了跟她们一样的人。
有人极小声地问了一句:“咱们大主子做错什么了吗?”
旁边的人立马瞪她一眼:“她们那样的大人物,就算做错了什么,能让咱们知道?别的不说,你光看看外头有多少骂她的?被那么骂肯定有问题,大家总不能都冤枉她!”
这话有道理,人多就是正义,大家都觉得坏的人,一定是个坏人嘛!
于是地位高些的丫鬟在徐初酿跟前就显得不那么恭敬了,偶尔还顶撞她两句,不乐意伺候。一个丫鬟在前头甩脸子,剩下的丫鬟在旁边偷偷瞧着,暗暗叫好。徐初酿脾气好,也不会罚谁,于是她院子里的丫鬟胆子越来越大,顶撞过她之后回去厢房,还会受到其他丫鬟的追捧奉承,也就愈加蹬鼻子上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