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的叶爸,立刻抓紧时间和叶妈讨论关于老爷子60大寿的章程,今晚不准备,明天就来不及了。叶妈明天晚上就要到老爷子家里帮忙,各家妯娌都在那,叶妈即使怀孕了,也不能失了礼数,要知道,在农村不孝顺的罪名一旦被扣上可是会被人戳破脊梁骨的。
其实在村里还挺流行几个儿子一起合买寿礼给父母,前几年叶家也是如此,毕竟大家都不富裕嘛,可是四年前年叶安然的大伯,也就是叶爸的大哥,升职了,由原先的拿不了几个钱的村里小学老师,被提到镇上的高中,学校给安排了员工住宅,全家也就搬到镇上去了,工资多了,姿态也就高了呀,况且这个年代在镇上做老师那还是值得全家骄傲的职业,于是,也就渐渐疏远了这些乡下的穷兄弟们了。而叶爸的小弟,那也指望不上,现在还是结婚困难户,虽然属于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状态,但也只能说是仅仅够得上过日子而已。看吧,这就是农村家族分家以后的弊端,完全达不到祸福同享嘛。
说了半宿,两人也没讨论出该没啥寿礼送给寿星,原本叶安然在一旁本来斤斤有味的听着,还想适时的提提建议,奈何这个小身板实在太脆了,听到一半就支持不住梦周公去了。而后来夫妻俩嘀嘀咕咕地说了什么,也没听到。其实不用想,结果也是意料之中的,叶安然家现在这个样子,还真的拿不出多少钱来买什么好东西,况且自家老爹又是那么挑剔的人。
第二天早上吃饭的时候,叶安然看到自家老爸老妈脸上大大的黑眼圈,立刻知道遇到问题了,于是旁敲侧击了一番后,才知道叶爸叶妈原来还不知道送啥礼,就托着小脑袋暗暗帮着想主意。于是,原本该是清爽明媚的早晨,叶家三口苦苦冥思,满面愁云。
傍晚时分,叶爸拎着买来的东西匆匆忙忙从镇上赶回来,然后就和叶妈报告了家里的财政快要出现赤字的严重情况,叶安然打开那袋东西,翻了翻:两袋挂面,一条烟,档次中等,还有一刀猪肉。农村人有穷也不能穷面子的话,看来自个儿家以后必然得更拮据了。
叶老爷子的家在就在村东头,离叶安然家不远,今晚是暖寿,来的只是二服里的亲戚,也算是平日里比较亲近的,明日里才是真正的寿宴。叶安然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来了一小部分人,叶妈和她说了句:“自个儿找人玩玩哈,不要闯祸”,就往厨房奔去,那里是妇女大妈的天下,也就是八卦的发源地,她其实挺想跟过去听听的,但又受不了里面油烟呛人的味道,就作罢了。叶爸也不知道去哪了,环顾了下四周,叶安然郁闷了:“怎么个个都有交际圈,我的呢?”其实院子里有几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小孩在玩泥巴,过家家,但她自动忽略了人家,又忘记了自己也还是小屁孩的身份。
她沿着屋子溜达了一圈,前世小时候还是很爱跑爷爷家,后来发现爷爷好像比较喜欢大伯家的表姐,对她不冷不热的,就不太常去了,也就没有多少印象,况且那个时候还是小孩子,只盯着吃的,玩的,现在以成人的眼光一看爷爷家还是挺有书香气息的,墙上都挂有字画,看样子应该出自同一个人,最吸引叶安然的还是里屋那个书桌,上面放了好几本书,看了看,大约是什么《资治通鉴》之类的古书,桌角边上的那个毛笔架,很有一番架势。
此时客人都在堂屋,这间里屋在后面,离的有点远,所以显得很安静。她索性拿起本书,翻了翻,哎,还挺不错的么,她来了兴趣,便慢慢的坐在椅子上看了起来。
叶老爷子今天特别高兴,毕竟安然活到60岁,而且生活上也不缺啥,儿子孝顺,这似乎是每个老人最希望的晚年幸福吧,他好像全都实现了。叶老爷子越想越开心,大笔一挥,写了个“福”字,晾干了挂在墙上上,然后就兴冲冲地拎着自家大儿子给买的收音机去散步听戏了。
其实叶老爷子家以前还是有家底的,而且一直是以书香传家,家族里面曾经还考过几个状元,后来特殊时期的时候被抄了家,叶老爷子带着一点家当,当然书占大部分,千里迢迢的举家搬迁,刚好逃到这里,钱财一路也花的得差不多了,后来只得在这个村子里安家了。当然这么多年了叶老爷子虽然已没有了以往的风光,但胜在还保留了当年的文人习惯和爱好,年轻的时候为了照顾家里,什么活儿都干过,现在老了,也留了点钱,就越发喜欢写写字,画些画什么的,所以自家的三个儿子中他也是最看重读书最好的老大的,可惜这些年那孩子好像开始浮躁了。
晨练回来的老爷子见前面众人没到齐,孩子吵吵闹闹,也就没呆下去,准备回自个儿屋子歇会儿,结果他掀开门帘,就看见一个四五岁的小丫头坐在自己常坐的那把红木椅子上,因为个子太小,两条腿悬了空,手里捧着本书看得无比专注,偶尔嘀咕着笑两声。
叶老爷子好奇了:“这是谁家丫头啊?”不要怪老爷子连自家孙女都不认识了,而是此时的叶安然低着头,垂下的半长头发把小脸全遮住了。
当然,老爷子很喜欢好学的孩子,他悄悄走到叶安然身边,探过头看了看书,吆,《古文观止》——
“丫头,这本书这么好看?”
“对啊,我告诉你啊,这个人——“叶安然下意思的回答,却突然反应过来,猛然抬头,刚好对上一张褶子深深地脸,吓得腾地站起来,忘记自己离地面有段距离,踉跄了一下,差点崴了脚,站稳后平复了下自己乱跳的小心脏,故作镇定地叫了声:”爷爷——“
叶老爷子这才看清这丫头的脸,哦··熟悉了,原来是自家二儿子家的安丫头,对这小丫头刚刚的反应还是挺满意的,很沉稳嘛,也没把书扔了。
于是老爷子感兴趣的问:“识字了吗?”问完了又后悔,这不是白问嘛,这丫头不过才四岁,还没上学呢···
“呃···恩···”叶安然纠结了,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为了安全而否认,可是刚刚自己又那样回答,忽然,她瞄到了自家爷爷手上的东西——收音机!她立刻想到自己还没有进展的学习计划,然后在心里衡量了下,快速的做了决定:“恩,跟二婶家的小胖后面认了一些~~“
“哦?那这本书你看懂了?“叶老爷子没想到自家的二儿子那么不爱学习的,没想到生的丫头倒还不错嘛。
“呃···看着着上面的画懂一些~~”幸亏这本书上面有图,才不会让人过分怀疑。
叶安然庆幸不已,然后突然想到自己下午还匆忙地给老爷子准备了小小的寿礼,就摸索了下口袋,掏出来递给老爷子:“爷爷,这是给您的礼物,我自己画得,祝您生日快乐。”
叶老爷子今天可谓是惊喜连连啊,没想到自家孙女这么懂事,虽然贺词没啥讲究,但心意很重要啊,他赶紧展开那张有点皱巴的纸,原来是一张画,用铅笔画的他的样子,虽然画法他有点奇怪,他没见过,但这个可以忽略不计,整幅图还是和他本人很像的,而且神态气质都很生动。说实话老爷子有点惊讶,没想到这个丫头小小年纪就能画出这样的效果,看来这方面很有天赋,不知道其他方面·····
于是不断联想地叶老爷子再抬头看叶安然的眼光就不一样了,在他心里这是个好苗子啊,培养培养应该会有大出息。叶老爷子到没觉得她这个年纪还很小,因为当初自己这么大的时候,也已经开始天天读书了,因此,叶老爷子亲切地摸着叶安然的小脑袋,说道:“安安呐,画画得很好,爷爷很开心。可是···你看你这个字,是不是比这个画差了一点呀?”老爷子指了指写在右下角的“寿比南山”四个字。
叶安然羞愧了,前世自己的字就是她的败笔,现在也是丑到不行,和画放在一起,是有点不搭,她嗫嚅着“恩”了一声。
“那从后天开始,你每天上午来这里,爷爷教你练练字···”
叶老爷子话一出,叶安然有点懵,但等再从脑子里过一遍的时候,就有种中彩票的感觉,“那自己岂不是每天都可以用收音机听英语?”她一想到这,就不失地直点头,对老爷子的英明决定表示十二万分的赞同。
正当这祖孙二人开心地讨论上课的话题时,大门外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久久不停,叶安然有点好奇了,这个时候鞭炮还是挺贵的,在这样的乡下,谁这么这么大手笔了呀?跟在叶老爷子后面出去一看:果然是大伯。
叶老爷子可能不喜欢太吵吧,对这么长的鞭炮不太感冒,脸上没啥表情,直到鞭炮停了才露出点笑容。接下来,拜寿的活动正式开始,叶老爷子的儿女每家依次带着自家小孩上前拜寿。长幼有序,首先是穿的光鲜亮丽的大伯一家,夫妻俩拎着大堆礼物走到自个儿老爹面前,给叶老爷子拜寿,然后把自个的女儿领到老爷子面前,让小孙女给老人家磕头,前面环节进行的很顺利,到磕头这就有点卡壳了,穿着漂亮花裙子的今年六岁的小表姐不干了:“地上这么脏,都是灰,我的裙子也会弄脏的啦!!”此话一出,老爷子的笑脸挂不住了,哼哼了两声,但没说话。即使后来小表姐委屈着脸磕了头,也没能让自家老爸黑了的脸重新白起来。轮到叶安然的时候,她乖巧的拜了寿,老爷子越看越喜欢这个淡定地小丫头,就笑着夸了她几句,边上的亲戚也是顺着点头。
一旁的小表姐不服气了,愤愤的说:“长的丑死了,穿成这样,还好意思出门!“
叶安然眨了下大眼,自己虽然不是小美女,也没到丑死地地步啊,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有点旧,但挺干净的呀,怎么不能出门了?再抬头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大伯,脸已经快成包公了,心里顿时对这个极品小表姐表示由衷的佩服。
于是,这个暖寿宴就在略显尴尬的气氛中开始,而后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