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建霖也不是个多重情义的男人,听父亲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哪里还会犹豫,反正沈琴也人老珠黄了,他这样流连花丛的人,倒也不会真为她神魂颠倒,迷得走不动路来,不过想到张云那跋扈的性子,总觉得不能让她太过得意,否则越发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便想着和方老爷子讨价还价一番,“爸,我哪里会真的想和阿云离婚,也从没想过让沈琴进门,只是心兰毕竟是我的女儿,她马上就要中考了,我想着子萱的成绩好,多教教她,毕竟是亲姐妹……”
“恬不知耻!子萱都被你打成那样了,你还好意思说这种话!”方老爷子咬牙切齿道,方子萱虽然性格孤僻,并不讨老人喜欢,可她的确很会读书,一向喜欢读书人的方老爷子自然对她十分看重,最重要的是谁都知道方子萱是张老爷子的心头肉,就冲着她被打这件事,张家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你也消消气,”方老夫人连忙好言安抚道,递了个颜色给方建霖,示意他闭嘴,“都一把年纪的人了,还和孩子置什么气?有什么事比得上你身体重要?”
方老爷子接过她手中的茶轻抿一口,她见他的神色稍缓,便柔声道,“这件事建霖固然不对,我们自然要好好罚他,但心兰也是无辜的,再怎么着她也是我们方家的孩子,你也是见过她的,漂亮乖巧,虽比不上子莹小时候可爱,却是比子萱还讨喜的。也难怪建霖偏心,就算是我也喜欢得很。沈琴这个孩子全心全意为着建霖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咱们虽不让她们进门。可也不能亏待她们吧。”
“要多少钱给她们就是,别闹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方老爷子瞪着方建霖,“都是你造的孽!”
“别动不动就钱钱钱的,沈琴那孩子我看挺好的,不是那种爱慕虚荣的女人,你别把话说得那么难听,不是人人都一身铜臭味儿的。”方老夫人嗔道,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可举手投足之中依然有着少女的娇嗔味儿,“建霖本也没什么意思。是张云那个孩子太过敏感。曲解了他的意思。他们这代人孩子少,子萱子鹏就两个亲姐弟,建霖也是想让心兰和这两个孩子亲近亲近。毕竟是一家人,今后也有个助力。你想想,心兰不过是个女孩儿,难道还能来分我们方家的家产?就算她有这个心思,我们也不会答应啊,不过是给点儿嫁妆把她嫁出去罢了。她要是有出息了,今后嫁到个好人家,岂不是给我们方家添了个助力,子萱子鹏横竖没有吃亏,对我们方家而言也是好事啊。”
方老爷子瞥了老妻一眼。“随便你们怎么折腾,只要她们不进门一切都好说,另外张家不是你们惹得起的,老三,你无论如何都得上张家负荆请罪,好好把张云和两个孩子请回来,再好好向你岳父大舅子道歉,没得到他们原谅,我们方家的门你也别进来了。”
方老夫人见方老爷子的语气有所松动,也不由得微微舒了一口气,可在听到他接下来的话时又沉了脸色,因为张家她这宝贝儿子可遭了不少罪,他本来就被张家摆了一道,这下去张家请罪,张家人得理不饶人,还会给他好脸色看么?
“这张家还是这么嚣张跋扈,也不知道他们还能蹦跶几日。”方老夫人的脸色冷了下来。
“你又胡说什么?”
“我虽然是个妇道人家,可也听说张家老大张奇和咱们这位范书记不大对付,这张家都快是秋后的蚂蚱了,咱们何必这么腆着脸眼巴巴地奉承他们?”方老夫人一脸不虞,觉得丈夫对张家简直是太过软弱了。
“你也说了快是,”方老爷子冷哼一声,“眼下他们还不是,咱们还是得小心奉承着。”
想到宝贝儿子受委屈,方老夫人这心里就不痛快得很,她越是讨厌张云,就越想抬举沈琴。
自从方建霖动手打了方子萱方子鹏之后,张云一气之下就带着姐弟俩回了娘家。
张老爷子这几年格外偏疼方子萱,巴不得她常住在这里,便也不劝张云回去,有意晾上方家几天,成日把注意力放在方子萱身上,想法设法逗着她说话,可惜她始终冷淡有礼,惹得老爷子不住地向老友埋怨。
“这几年我可是按着医生说的循循善诱了,这丫头始终对我亲热不起来,她这毛病不会又加重了吧?”张老爷子老担心这么发展下去方子萱会得精神分裂症。
“你别听那些个医生胡说,冷淡一点儿就是有病啦?鬼扯!你家颂文从小也没见和你有多亲热,怎么不见你担心,在医生眼里十个人有九个是有病的,你要真信了,才有病。”周老爷子一脸不屑地说。
“那医生不是你家孙子推荐的么。”张老爷子郁闷地说,他这热脸贴冷屁股可贴了好长一段时间了。
“你家丫头人又礼貌,书也读得好,就是个静下心来做学问的料,我看她不像是你们张家和方家的种,倒像是老赵家的,你没看她和老赵的亲热劲儿?”周老爷子故意刺激他。
张老爷子却皱起了眉头,一脸愧色,“是我们对不起这孩子。”
周老爷子知道他是想到了方子萱被打的事儿,也是一脸不赞同,“我说你那女婿真不是个东西,自家的孩子也下得了这么重的手,就为了外头的女人,我看你趁早让你女儿把婚离了,你们张家也不缺那三双筷子。”
“阿云那倔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要能离早让她离了,她非要争这一口气,恐怕一辈子都要和方家杠上了。”张老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女儿执意如此,他这个做父亲的能怎么样?总不能真的狠下心来撒手不管吧,还不得顺着她。
“眼下这功夫方如松那脚踏两条船的老狐狸虽然举棋不定,但才不会舍得和你们家翻脸,这几天恐怕就得逼着他那不成器的儿子上你们家赔罪了,你还真让他们娘仨回去?”
“那有什么办法?阿云本就是想逼着方建霖服软,哪里真想离婚?”
“你也劝劝你们家闺女,成日这么闹着像什么事儿?方建霖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做什么巴巴地守着他?她还年轻,早点儿看开了,今后有的是好日子过。”若不是亲近的长辈,周老爷子也不会轻易说这话,只是张云是他看着长大的,知道这姑娘虽然脾气不好,人却还是个好人,这些年看她活得辛苦,老人看得也难受,虽然当时他们也的确有和方家联姻的念头,但对象绝不是方建霖,除了这个荒唐至极的方家老三,方如松的其他几个儿子虽然平庸,但还不至于太过分。
“每回回来都要劝上几次,能有什么用?我是闹不懂女人的心思,为了孩子真能把一辈子搭上,我和她说过,恐怕那两个孩子分不到方家的家产,反倒更加上进懂事,她却朝我发脾气,属于子萱子鹏的东西,她是一分都不让的,为了这个就算把她自个儿搭进去也在所不惜。”
“为母则强啊。”
“既然阿云坚持,那我这个做父亲的能说些什么?也只能拼死护着她了,别的我管不了,只是方建霖外头那些女人孩子是绝不能让他承认的。”张老爷子顿了顿,又望向老友,“眼下这个关口,于公于私阿云都不能和方家决裂。”
周老爷子和他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沧桑的脸上同时闪过无奈、愧疚和坚定。
“那些外头的女人孩子,你和方如松不是早有默契了?这回却闹出这样的事儿来,恐怕是他在试探你,也是在试探我们罢。”周老爷子笑了笑,脸上却没有太多笑意。
两人当年都出身行伍,是过了命的交情,只不过他是文职,后来转业到了地方,张老爷子则一直留在部队,机缘巧合,临退前都到了s省,因此张、周两家不仅是世交,还是最坚实的同盟,张老爷子性格粗豪,周老爷子则心思更为深沉,一文一武,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就这么一路走过来,若不是周老爷子常在他身边提点一二,张老爷子恐怕早就着了别人的道。
今年新的省委书记刚刚上任,外界风传这位书记和张奇不和,有人便暗暗揣测张家的地位恐怕要有所动摇。
而妙就妙在这位书记在邻省做省长时候与方家就交情匪浅,甚至方家在邻省大手笔的投资还成就了他的政绩,甫一上任他就来方家拜码头,言谈之中很是亲近,这段时间两家的关系很近,甚至隐隐超过了张、方两家。
方建霖在这个时候闹了这么一出,难免让人猜测方家的用意。
张老爷子默了默,“不管他怎么想,怎么试探,只要我们张家不倒,他们就休想动阿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