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姨娘顿时清醒过来,想起自己刚刚说过的话,身子却是软了下去,完了,一切都完了,连最后的希望也完了。
景越良反倒似冷静下来了,静静的思索起来安姨娘方才的话。
景傲敛下了眉头,瞧着不停摇头的安姨娘,又瞧向仍是被侍卫拉着的景亦贤,眼光一片深沉。
景亦枫坐在一边,脸上平淡,他现在坐在这里,只是为了看着祖父,其余的事情都无需他处理。
景亦贤此时脑中已是清楚了许多,直直的瞪着摊坐在地上,珠钗衣裙全乱,头上又少了一把头发,满身与他两样狼狈不堪的安姨娘。
突然想起小时,听到一些下人的对话:
“唉,你看这二少爷,怎么即不像安姨娘又不像侯爷啊。”
“是啊,是啊,我也这么觉得,你说,会不会是安姨娘…”
当时他听到那两个下人的谈论后,便去告诉那个女人,那两个下人骂他是个庶子,那两个下人自然是被那个女人仗责了一顿,甚至被打得快半身残废了,然后又被赶出了侯爷。
只是那些下人的意思是指那个女人在外偷男人,而刚刚那个女人说若是他没有她,现在还是一个平民的儿子,这是什么意思?
过了许久,景傲开口问道:“安姨娘,你刚刚的话是何意思?他不是你生的?”说着,指着景亦贤。
“不…不是,贤儿是我亲生的,是我和侯爷亲生的儿子,我刚刚什么也没说。”安姨娘摇着头,连连辩解着。
正厅里的几个男人自是不会相信,景越良峻厉的眼神直直射向安姨娘:“贱人,他是哪里弄来的?”
“没有,侯爷,贤儿是你的儿子啊,贤儿是你的亲生儿子啊。”安姨娘死咬着这句话不肯松口。
景傲眉头紧锁,现在要先弄清楚景亦贤是不是他景家的种,他虽不喜安姨娘,不喜这个庶子,可是始终是他景家的孩子,他原预备给这庶子一份家业,让他出府去生活,现如今,最重要的便是要弄清楚他是不是景家的种,想着,瞧了眼景越良,这儿子真是个糊涂东西,竟是连是不是自己的亲生骨肉都弄不清楚。
景越良见了景傲的眼神,低下了头,他如今知道自己糊涂的有多离谱,不关弄得妻子要和离,子女远离于他,连养了十几年的儿子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
景傲离了目光,又看向安姨娘,看来如今得让楚老头帮帮忙了,或许他有办法瞧出这庶子是不是景家的种,想着,便吩咐道:“去把楚大夫请来。”
“是。”门口的侍卫领命,很快找到了正在侯府内四处逛荡的楚大夫。
楚大夫跟着侍卫来到正厅,见直接朝向景傲问道:“景老头,叫我来有何事。”
景傲站起身,问道:“有没有办法弄清楚,自己的儿子是不是自己亲生的。”
楚大夫一愣,继而心中嘀咕一声,看来这次还真得在楚老头的家务事上插上一脚了,想了想,对带他来的侍卫吩咐道:“去准备六碗清水和一把匕首。”
侍卫点头,便跑了出去,不一会儿便端来了六碗清水,拿来了一把匕首。
“放到桌子上罢。”楚大夫指着上首的桌子上道。
侍卫便将东西全数放到了桌子上,退到了一边。
景傲虽不明白楚大夫要这些东西的含义,却是相信他自有用意,也不开口说话,等着他自己作答。
楚大夫看了眼正厅中狼狈的两人,又看向景越良,解释道:“想确认是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女有一个办法,便是将父子或母子的血滴于一盆清水中,若是亲生父子或亲生母子,碗里的两滴血便会相融,相之,碗中的血便不会相融,现在便来证实一下老夫所说的话。”
说罢,拿起一碗清水和匕首走到景傲面前,道:“景老头,将食指划破,让血滴入碗中。”
景傲接过匕首,很干脆的划破了自己的食指,让一滴血滴入了碗中。
楚大夫又拿了滴了景傲血的碗与匕首,走到景越良面前:“请侯爷照做罢。”
景越良亦是接过匕首,划破食指,将血滴入了碗中,眼睛直直的盯着碗中。
不一会儿,碗中的两滴血便渐渐相融,楚大夫将碗放回了桌上,又拿了一碗清水,让景越良再滴一血到清水中。
景越良从方才的刀口中挤了一滴血至碗中,看着楚大夫。
楚大夫拿着确定走到景亦枫面前,景亦枫不待楚大夫说话,便拿过匕首,将自己的血滴入碗中了。
不一会儿,碗中的二滴血亦是缓缓相融,楚大夫亦是将放只碗放在,又拿了一只碗,将自己的食指划破,一滴血滴入清水中。
楚大夫走至景越良身边,示意他再滴一滴血。
景越良咬咬牙,用匕首再划破食指,将血滴入碗中,注视着碗内的两滴血,两滴血在碗中浮沉,却是久久未融合在一起。
楚大夫开口道:“这便是亲生父子的血能相融于清水中,而没有血缘关系的人的血是不能相融于清水中,接下来你们要证明哪位和哪位是不是亲生父子或母子?”
景傲不回答,看向景越良,示意他自己动手。
景越良无奈,在桌子边,往一碗清水中挤出一滴血,拿起碗看着景亦贤,吩咐侍卫道:“将他的血滴入碗中。”
侍卫领命,方才去唤楚大夫的侍卫上前,接过碗和匕首,走到景亦贤面前,另两个侍卫死死的抓起景亦贤的一只手。
景亦贤满脸惊恐,他刚刚一直注视着那几碗清水,要是他不是景越良的儿子,那他该怎么办?
侍卫却是迅速的刺破了他的手,将血滴入了碗中,又递到了景越良面前。
景越良瞧着碗内久久不相融的两滴血,脸色愈来愈沉。
摊在地上的安姨娘惶恐的瞧着景越良,害怕得不知如何是好,景亦贤根本不是景越良的儿子,那两滴血肯定不能相融,她…她该怎么解释。
果真,景越良放到了碗,阴沉的盯着安姨娘:“贱人,说,他是谁?”
安姨娘只是摇头,不肯回答。
“你不说话是吧,好。”景越良脸色沉得十分吓人,吩咐道:“来人,去晴薇院,把夹指板拿过来。”
安姨娘大惊,夹指板便是夹手指的刑具,所谓十指连心,这夹指板十分残忍,而晴薇院的夹指板便是安姨娘求景越良去大牢中拿来的,平日里若有不如她愿的下人,她便用夹指板处罚下人,轻些只是让人痛上一阵子,重些便会让人的手指骨头断裂,若是被夹断了手指的下人,安姨娘便会赶他们出府。
不一会儿,侍卫便拿了夹指板来,站到了安姨娘身边。
安姨娘连连挪动身子,景越良盯着她,道:“你说不说?”
安姨娘摇头,眼光一闪,看向景傲,急忙求道:“老太爷,救救我,你答应过饶我不死的,要是这个夹了我的手,我定不会说出侯爷的东西去哪里了。”
景傲却是不语,静静的坐着,也不阻拦景越良。
景越良见景傲不说话,便急忙吩咐道:“来人,抓住她,用夹指板夹她的手,等她肯开口了再松开。”
“是。”三个侍卫扔开了呆愣的景亦贤,走到身子发抖的安姨娘身边,两人抓住了她,一人拿了夹指板,套入她不断挣扎的双手中,两手拉住夹指板的两边,慢慢的拉了开去。
“啊——”安姨娘痛叫,手中传来的痛楚比方才被景亦贤揪了头发还甚,额头上冒出了细细的冷汗,还未过三分钟,安姨娘便求饶了:“侯爷,我说,我说,求求你饶了我吧,啊——”
景越良一挥手,侍卫便松了手,安姨娘的手已是被夹的通红了,痛得双手直发抖。
“快说,他是谁?”景越良又指向景亦贤问道。
安姨娘疼得倒吸一口冷气,脸色苍白,唇间亦是发白,双手连动的着身子直发抖,额上、脸上、背后不停的冒出冷汗,倒与大牢中的囚犯无异了。
“快说,你是不是还想尝尝这夹指板的滋味。”景越良心中没有一丝怜惜之情,他此时对安姨娘只有恨。
“我说…我说…”安姨娘着急却又无力的回答道:“他…他不是我的儿子。”
“什么?那他是谁?哪里来的?”景越良又喝问道。
景傲,楚大夫,景亦枫三人瞧着安姨娘此时的模样,心中不知什么感受,听了她的话倒也不似太惊奇,只是静静的等她说下去。
“他…他是我让人从…从一户人家换来的……”
“什么?换来的?”景越良又大惊。
安姨娘害怕的瞧了眼景越良,点了点头,又道:“当初我生下的…生下的是一个女儿。”
原来当初,安姨娘产下的是一个女儿,因此安姨娘吩咐了为孩子准备好的奶娘与两个侍卫将孩子抱走,从一户平民家中换了一个刚出生的男婴来。
而后那奶娘因用这事要胁安姨娘,索要银子,因此安姨娘便吩咐了那两个侍卫将奶娘杀了。
正厅里的人都是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景傲瞧着安姨娘,问道:“那你女儿被换到哪里了?”
安姨娘虚弱的摇头,她也不知道她的女儿被换去哪里了,她也十分想念她的女儿,她曾暗中派人去寻找过,也派那两个侍卫一同去,可是那户平民竟是搬走了,一点线索也没留下。
“那两个侍卫和奶娘呢?”景傲沉着脸问道,没想到这女人竟是心狠到把自己的亲生女儿丢弃。
“奶娘…奶娘当初回老家了,两个侍卫是李强和何力。”安姨娘头上还在冒着冷汗,心中却是仍在盘算,如今事情即是揭开了,那她的希望便在女儿身上了,让他们找回女儿也好,毕竟那是她的亲生女儿,她岂有不想之理,当初狠心丢弃她,也是无奈之举。
“把李强,何力抓来。”景傲朝着屋外吩咐道。
“是,老太爷。”屋外的侍卫领命,往外面走去了。
过了大约近十分钟,两个侍卫用刀抵着两个小厮进了正厅。
两个小厮正是李强与何力,两人一脸害怕,他们今日早上刚做了那事,怎么现在老太爷便唤他们来了。
两人又看到正厅中狼狈不堪的安姨娘和景亦贤,心中又是一惊,害怕的朝着坐着的人行了礼:“奴才见过老太爷,侯爷,世子爷。”
“你们两个从实说来,你们十几年前,将安姨娘的女儿抱到哪里去了?”景傲沉着脸,当初他在朝为官,只顾朝堂之事,辞官后他又去云游四海了,没管好越良,也没管好这个侯府,唉,想来他真是对不起夫人,看来,如今府上的人都需清理一番了。
两个侍卫相互瞧了一眼,眼光闪烁,何力稳了稳心神,低着头回禀道:“老太爷,当初我与李强两人奉安姨娘之命行事,将二小姐抱去了一户普通人家,并从那户人家换了一个男婴回来,几年前安姨娘又派我们去查寻过,只是那户人家已是搬走了,也不知搬去哪里了。”
景傲盯着两人瞧了一阵,又开口问道:“那户人家原先住在哪里?是做什么的?可知道家主的姓名?”
两个小厮被景傲瞧着一阵心虚,想起上午之事更加害怕了,更是没胆说实话了,他们都是知道世子爷的本事的,若是照实说了,只怕世子爷真能找到那户人家,从而查出春儿那丫头就是侯爷的二小姐,那他们上午对春儿做的事……
“回老太爷,那户人家原先住在京城柳巷的后面,家主的名字唤为…唤为柳…军生。”何力有些不顺的回答道。
景亦枫静静的瞧着两个小厮,眉头微锁,唤了声:“默离。”
默离立即进了屋内,朝着景亦枫拱手道:“主子有何吩咐?”
“去京城柳巷后面,查查十多年前有没有住过一个叫柳军生,半个时辰后回来禀报。”
“是,主子。”默离领命,很快便出去了。
两个小厮一阵错愕与不安,京城柳巷确有这地方,柳巷即是京城里的男子寻欢作乐之地,可是柳军生这名字只不过是何力胡诌出来的,十多年前如何会有此人?
安姨娘忍着痛,心中却隐隐期待了起来,她的女儿,她很快就能见到她的女儿了…她并不知当初两个小厮把她的女儿送到了哪里,她也未问过,因为她心想着谅这两个奴才也不敢撒谎。
景亦贤早已跌坐在地上,此时“呵呵…”的笑了起来,原来连这侯府庶子的身份也是假的,他竟还妄想着能得到世子的位子,原来这些年他都是在做梦,哈哈哈…
众人神色各异,一时间正厅内便沉默也下来,等着默离回来。
半个时辰似过得十分漫长,特别是安姨娘,手仍在发抖,却是满脸期待。
而景越良却是一脸复杂,他恨安姨娘,可是在这之前,他把景亦贤当做亲生儿子,虽然因对安姨娘的怒气而迁怒于他,可是心中还是有这个儿子的;而现在景亦贤不是他的亲生儿子,他反倒有个亲生的女儿,一时间不知做何想,夹杂着对安姨娘的痛恨,心中千复杂万分。
半个时辰后,默离回来了,进了正厅,禀报道:“主子,柳巷后面这二三十年来,并无住过一个叫柳军生的人。”
大家都是一阵错愕,而景亦枫则是十分冷淡的看向两个小厮,道:“你们两个肯说实话了吗?”
“我…我们…”两个小厮害怕的说不出话来。
安姨娘不笨,自然也是反应了过来,忍着痛楚,死死的盯着两个小厮:“说,你们把我的女儿弄到哪里去了?”
两个小厮不敢再撒谎,回答道:“那户人家…以前住在京城北面,同巷里,家主唤为沈…沈大安。”只是两人心中盼望着景亦枫的人找不到那户人家,更追查不到春儿便是安姨娘的女儿,不若他们便死定了。
“默离,去京城北面同巷内,打听一下十几年前住在那的沈大安,现在到哪里去了,家中的情况如何,家中有几个孩子,现在都在干嘛,若是有女儿,便带来侯府。”景亦枫又吩咐道。
“是,主子。”默离拱手,会出去了。
“老…老太爷…我们是…是不是可以走了?”何力的手直打着哆嗦。
景越良眼角一敛,道:“你们两人当初做下如此错事,竟敢帮安姨娘把二小姐换出府,如今还想走?”
“侯爷,一切都是安姨娘指使小的们干的,小的们也不愿意,求求侯爷饶了我们吧。”两个小厮急忙求饶。
安姨娘仍就死死的盯着两人,心中直想她的女儿不会遇到什么不测吧?如此想着,恨不得扑上去拔了两个小厮的皮,奈何痛得动弹不了。
景越良冷哼,不再理睬两个小厮。
景傲与楚大夫都是沉默着,景亦枫也喝着茶不说话。
两个小厮吓得浑身哆嗦,直冒冷汗,却是只得乖乖的呆在正厅内。
这次众人等的较为久,到了用午膳的时间,默离还未回来,正厅里的人也无心情用膳,便继续等着。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默离总算是回来了,身后跟着被几个侍卫看着的穿着较为普通的老百姓,看上去是一家人,一个中年男子,一个中年妇女,一个少女,三人都是有些畏畏缩缩的进了正厅。
安姨娘一见那少女,眼中闪过激动,眼光紧紧的盯着那少女,喃喃道:“女儿…我的女儿…”
少女穿着对于普通百姓家来说较好的绿色绸缎,见安姨娘如此模样瞧着她,害怕的躲到了妇女的身边,眼光又朝正厅其它地方瞄去,瞧见景亦枫时,脸色忽的一红,心中暗想,这男子好生俊美。
护着少女的妇女脸色精明,打量着正厅里的人,正到有些疯癫时的景亦贤一愣,心想,这人如此狼狈定不会是她送来做少爷的儿子,又瞧向座位上的景亦枫,眼中一亮,心中一阵激动,他便是她的儿子罢,没想到长得如此俊美!
三人走到景傲与景越良前面,男子带着妇女和少女朝着首位上的人行礼:“小民(民妇、民女)拜见各位老爷。”
“起来说话罢,你是不是叫沈大安?”景傲朝着男子问道。
中年男子点了点头:“回大老爷,小民正是沈大安。”眼中带着精明,与中年妇女一般偷偷的打量着正厅内,瞧见那些值钱的东西时,眼中闪过贪婪。
“当年是你的儿子是不是换着了这两个人?”景傲指着何力与李强问道。
沈大安细细的瞧了两个一会,心中打量了一番,看样子侯府的人已经知道了十五年前的事了,现在应该是找侯府的小姐的,反正那贱丫头已经被他卖了,不如说小夏是侯府的小姐,他们一个儿子在侯府做了十几年的大少爷,现在又轮到女儿在侯府做大小姐,可以让小夏多拿点侯府的好东西给他们,他们岂不是赚翻了,想着点了点头:“正是这两人。”
“那这两人抱去的女婴正在何处?”景傲又问道。
沈大安眼光一闪,回答道:“回大老爷,当初这两人抱来的女婴便是小夏。”说着,推出了那少女。
景傲敛着眼光,朝着那少女问道:“姑娘,你今年几岁?”
少女没多想什么,脱口而出道:“十四岁。”
边上的中年妇女一急,偷偷扭了她一把,回答道:“大老爷,这孩子记错了,她今年十五岁了。”说着,使尽朝着少女使了一个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