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菱摇头:“于嬷嬷没在,谢夫人把人打了,直接就去院子看大姑娘,把婆子晾在院子里,谁也不敢动。等于嬷嬷来了,说是不能脏了夫人的院子,这才命人把婆子抬走。”
顿了顿,她又道:“奴婢跟着过去,躲在外头看了一会热闹,还看见一个小丫鬟匆匆去了婆子的院落,很快便出来了。里面两个婆子千恩万谢的,说是多谢于嬷嬷赏的伤药。”
不但送人回去,还送伤药?
谢燕娘指头在桌上点了点,又问道:“于嬷嬷来之前去过什么地方,能打听出来吗?”
雪菱点头道:“姑娘不用打听,奴婢在回来的路上听了两个碎嘴婆子闲聊,说是于嬷嬷到老爷的书房去了,一听说婆子被打,这才又赶了回来。说婆子跟于嬷嬷非亲非故的,倒是心善云云。”
于嬷嬷真是心善,才会一再善待两个婆子吗?
在谢燕娘看来,倒像是两个婆子被打是因为于嬷嬷的缘故,她这是心虚了,愧疚了?
于嬷嬷不是擅自做主的人,那么就是谢老爷的意思了?
谢老爷间接弄死那两个柴房里的丫鬟婆子,是想要暴毙对谢蕊彤下药的人。
能得他如此用心庇佑的,会是张姨娘吗?
这府里除了张姨娘,还真没谁能让谢老爷亲自动手。
只是谢燕娘却不觉得张姨娘会那么蠢,直接对谢蕊彤下手,闹得人尽皆知。
不是张姨娘,那么就只有她了……
思及此,谢燕娘冷笑了一声,很快把此事抛诸脑后。
有人急着找不痛快,她只管看戏就是了,用不着去掺和。
第二天谢夫人还没派人去云府打听打听云夫人是否回来了,却来了一个不速之客,她脸色便有些不好了。
打算请太医不错,却没想到请来的却是袁家人。
袁府的管家亲自送太医过来,虽说不是院首龚太医,也是太医院有老资历的。
谢夫人只得陪着笑,恭恭敬敬把太医请到了青莲园里。
老郎中的药方十分温和,见效极慢,只是让谢蕊彤的红疙瘩没再继续蔓延,却是又红又痒,一整晚都睡不着,双眼都熬红了,脸色又苍白憔悴,瞧着十分吓人。
跟着管家来的,还有袁老夫人跟前的嬷嬷。
管家候在外头,这嬷嬷却是跟着进来了。
谢夫人有意拦着,偏偏这嬷嬷一张嘴巴厉害得很,里里外外只说袁老夫人担心谢蕊彤,可惜身子骨这两天不利索,才会派她来走一遭,亲自瞧瞧才好。
这般说,谢夫人哪能继续拦着。
若是不让这嬷嬷进去,岂不是辜负了袁老夫人的一片关切之情?
无奈之下,她只能让这嬷嬷进来了。
瞥见谢蕊彤的模样,袁嬷嬷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头,很快便候在一旁,等着太医把脉。
太医摸着灰白的胡子,半晌后才道:“谢大姑娘已是有所好转,之前那位郎中留下的方子可用。”
说罢,他起身便要走了。
谢夫人一愣,连忙追问了一句:“大人可否让我家姑娘好得快一些?她这样受着罪,我实在心如刀割,恨不得替她受着。”
太医眯了眯眼,摇头道:“夫人,欲速则不达。若是药量下得太猛,大姑娘的身子骨可是有所损伤的。”
闻言,谢夫人登时吓得不敢再说。
谢蕊彤恢复得慢一些虽然受罪,也总比身子骨受损要来得好。
可惜谢蕊彤却是难受得快疯掉了,浑身上下就无一处不痒的。
而且泡完药浴之后,那些红疙瘩更是刺刺得疼,又痛又痒,还不能用手去抓。
不过一天,她已经快崩溃了,再等十天八天的,可要受不住的。
谢蕊彤瞪大眼,急忙道:“大人请留步,民女知道大人如此厉害,肯定又不损身子又能让民女尽快好起来的方子……”
谢夫人眼圈又红了,坐在床榻上,想要握住她的手,可惜谢蕊彤手背上全是红疙瘩,还擦了药膏,青绿色的一片,实在没有下手的地方。
再说这些红疙瘩还不知道会不会传染人,谢夫人的双手停在半空中,要落不落的,瞧着便有些尴尬。
谢蕊彤没理会谢夫人,只眼巴巴盯着太医。
太医摸着胡子沉默了半晌,袁嬷嬷倒是见怪不怪,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只道马车里还有给谢蕊彤的补品,方才忘记一并带下来了。
房间里只余下太医和他的书童,他沉默片刻才道:“大姑娘聪慧,又如此看得起老夫,要是老夫不出手帮忙,似乎也说不过去。”
谢夫人喜形于色,没想到太医真有办法让谢蕊彤尽快好起来。
看着女儿痛苦,她也是寝食难安,巴不得谢蕊彤立刻就好了。
太医瞧着两人,缓缓开口:“这是宫廷古传的秘药,除了宫里,外头是没有的。若是拿出来,要是被人发现了,老夫可就要为难了。”
谢夫人一听,唇边的笑容淡了一些,隐约听出太医的意思。
唯独谢蕊彤懵懵懂懂的,只想着能马上好起来,急切地道:“大人只管放心,民女绝不会对外宣扬的,此事除了在场的,不会有别人知晓!”
谢夫人脸色更不好了,这个傻女儿,就算对天发誓,太医恐怕也不会把这个伤药拿出来的。
她抿了抿唇,到底还是更疼爱女儿一些,低声道:“大人心善,倒是民妇惶恐,不若说得清楚些?”
太医笑眯眯地摸着胡子不说话,身后的药童倒是上前一步,在衣袖里悄悄比划了一下。
谢夫人一看,眉头快要皱得打结了:“民妇不过是后宅妇人,当家的可不是民妇,实在拿不出手……”
听罢,太医也不多纠缠:“既然如此,老夫就不再叨扰了。”
他也是个利索人,谢夫人一开口婉拒,立刻就带着药童要走。
谢蕊彤这才瞧出来了,要那个宫廷秘药,就得给太医一笔不少的银钱。
她没看明白药童比划的手势,却也觉得谢府家大业大,不可能这点银钱都拿不出来。
肯定是谢夫人吝啬,这才不愿意出这笔钱。
自己变成这样,若是断了富贵,谢夫人以后能靠谁?
别的时候吝啬就罢了,这个节骨眼里还守着那点银两做什么?
谢蕊彤眼看太医都要踏出房门,不由急了:“民女愿意酬谢大人的慷慨……”
“哦?”太医回过头来,飞快地扫了谢夫人一眼。
谢夫人脸色一沉,想要训斥谢蕊彤,看见她满脸的红疙瘩又不忍心。
谢蕊彤已经开口答应了,她总不能再拒绝。
心里掂量了一番,这笔钱她还能勉强拿得出来,不至于惊动谢老爷,这才肉痛地点头了:“于嬷嬷,去把我的匣子拿来。”
谢夫人接过匣子,从底下的暗格拿出一叠银票,细细数了一遍,又重新数了一遍,这才慢吞吞递了过去:“不知道大人什么时候把药送到府上来?”
药童接过银票,从药箱里已经拿出一个白色的瓷瓶递了过来。
瞧见手里这个没多大的瓶子,里面的伤药也只够谢蕊彤擦一遍全身,谢夫人的脸色彻底黑了。
见过贪财的,没见过太医这般贪财却没办妥事的。
讹走了自己攒了好些年的私房钱,收了那么多的银钱,却只给这么一点药?
谢夫人气得心肝都疼了,捂着胸口叫嚷了一阵。
谢蕊彤拿到药也没顾得上搭理她,赶紧让连音帮忙擦去原来的药膏,涂上这个新药。
见女儿没理会自己,连分一个眼神都没有,谢夫人不由伤心了。
花了那么大笔钱,不是谢蕊彤的,她自然不心疼。
谢夫人一口气差点没上来,黑着脸让于嬷嬷扶着她回院子去了。
养了这么个女儿,以前还觉得乖巧可人,如今遇着事了,才能看清本性来。
容貌跟自己有七八分相似,只是谢蕊彤这性子却跟谢老爷一样的凉薄!
这秘药贵是贵,却是十分厉害。夜里谢蕊彤浑身总算不再痒了,难得睡了一个好觉。
等醒来的时候,听见连音的惊呼:“姑娘的脸都好了!”
谢蕊彤顿时心里一喜,一叠声地催促道:“快,把镜子拿来。”
连音捧着镜子,谢蕊彤看了又看,果真满脸的红疙瘩都褪了下去,甚至不留一点痕迹。
她颤着手抚上自己的脸,喜得眼圈都红了:“好了,竟然一夜就好了……”
果真是宫廷秘药,不过一宿,就足以天翻地覆。
不愧是太医,即便是贪财了些,确实医术高明,不像那些江湖郎中,即便名声再好又如何。
不过是让人养一养,十天半个月,让她难受得吃不下睡不着,慢吞吞不说,怕是医术也就那么回事了。
谢蕊彤几番仔细瞧了瞧,身上的红疙瘩倒是还有些浅浅的痕迹,有衣裙遮着,倒不会看出什么来。
她心花怒放,当下换了一身桃红的衣裙,急急跑到谢夫人的院子去了。
“娘亲,我都好了!”
谢夫人正为昨天晚上给太医出的一笔银钱心疼得一晚上辗转难眠,胸口还疼着。
如今看见恢复秀丽容貌的谢蕊彤,她倒是满心的欢喜,搂着女儿道:“那太医果真有几把刷子,看来不只是会讹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