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轻侯失落于凉七七对大朗从未收回的爱,而大朗,则喜悦于凉七七对于他的信任。至于王安青等人,则怔怔的站在门口,尚未从震惊中脱身出来。
唯独凉七七,仍然冷静如初。除了最初的惊讶之后,她表现的就好像对这份圣旨毫无异议一样。尽管所有人都知道,凉七七绝不可能心甘情愿。
“回去吧,都站在门口像什么样子?”凉七七率先开了口,然后不等其他人回应,就转身回了素心楼。等她进去之后,其他人才回过神,跟着她进去了。几人坐于二楼靠窗的位置,窗外并非是喧闹的街道,而是小桥流水,幽幽竹林。有下人上了茶,凉七七端起茶杯静静品茶,看着窗外的景色,一言不发。
大朗喝了一口茶之后忍不住了,迫不及待的开口:“据我得到的消息,这道旨意应当是闻安宜进宫求来的。昨日她随着闻丞相进宫求见皇上,之后,皇上便拟了这道旨意,由此看来,这必然就是闻安宜进宫的原因了。”
话中,提起闻安宜这三个字时候的冷漠与厌恶,变为了复杂。
他既讨厌闻安宜的多管闲事,而且这道圣旨无疑是对凉七七的侮辱。侍妾,连侧妃都不是,凉七七心中该有多气愤。可是另一面,他又忍不住感到喜悦,这一次,总算能够将凉七七绑在他身边了。原先不是没有想过求旨赐婚,却害怕凉七七知道之后会恨他,可是这一次,确确实实不是他求来的旨意……
“七七,我知道这样的身份,你肯定没办法接受。但是你相信我,纵使是以这样的身份嫁给我,可在我心中,你却是我唯一的妻子。现在的形势,我确实是有心无力,等到日后,亏欠你的这些,我都会补回来。不论是你的身份,还是一个十里红妆的成亲仪式。”大朗看着凉七七,话语真挚。
凉七七未说话,郁轻侯却忍不住了:“八王爷,你应该知道对于一个女子而言,名分的重要性。嫁了人便是一生的托付!可是侍妾,呵……”他气得几乎语无伦次:“侍妾是什么想必八王爷也清楚吧,比起妾来还差了一截子,不过是比下人身份高一些罢了,仍然逃不开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命。八王爷,我倒要问问,你见过哪一家的侍妾最后能成为主母的?”话中带了浓浓的嘲讽之意。
“七七在我眼中不一样!”大朗皱眉,他没想到第一个出声反对的竟然是郁轻侯。记得当初在平城的时候,郁轻侯对凉七七的印象似乎还十分差,来了京城之后两人的关系才好了起来,可是也不应该到这个地步吧?王安青都尚未说话,郁轻侯就先开了口。
“不一样?”王安青接过了话:“八王爷,安青一向敬重你,也觉得八王爷是个君子,未来也许还是个难得的好君主,可是这件事情,却恕安青无法苟同了。八王爷的意思就是以侍妾之礼将七七迎入府中?将来不论是正妃,侧妃,甚至是正经的妾室都能任意欺凌?”他的语气也十分不好,毕竟侍妾,这两个字也实在是太过分了。哪怕是侧妃,他都不会这么气愤的替凉七七抱不平。
“没有人能欺负她。”大朗只觉得那一声声的八王爷异常刺耳。在他们面前的时候,他一直还是把自己当作当日平城的大朗,可是他们眼中,似乎却已经不是这样了。
郁轻侯喝了口茶,平息了一下心中的怒气,然后再次开口:“八王爷,你口口声声说没人能欺负她,可是又当真能够时时刻刻护着她吗?一个没有名分的女人,在王府中能活的下去?现在你还只有一个正妃闻安宜,等到日后你再立了两位侧妃,还能够有那么多的心思花在七七身上吗?退一万步来说,你现在还心悦七七,也许事事都会为她做主,可是等到有一日,你再有了新人呢?到那时候,要让七七郁郁终老吗?”
谁都知晓,凉七七不是那种长袖善舞,适合宅院的女子。若是去娶了她,却不能只娶她一人,那么无疑就是把她折断了翅膀关在笼子里。
大朗忽而沉默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不明白他的苦心,不明白他的身不由己。他也想光明正大明媒正娶的把凉七七娶回去,可是却不能够。王府的人都觉得他不该一直在凉七七的事情上优柔寡断,而凉七七这边的人则觉得他负了凉七七。
江山美人当真只能二选一不成?
他无力的闭上了眼。
所有的承诺,句句发自真心。他是真的会对凉七七好,不会让旁人欺负她,等到登基之后,不再受制于人的时候,他的皇后也只会是凉七七一个人。这些话,他不能说出来,但却一直是这么想的。
他承认,也许这一次他的想法有些卑鄙。对于闻安宜这样的行为,他应该痛恨,可是却生出来一丝喜悦。为终于能够将凉七七留在身边而喜悦,过不了多久,凉七七就会是他的人了。他只要想想,就觉得一颗心激动的想要跳出来。
也许所有人都觉得他应该去求皇上收回成命,可是他却不舍得啊。他那么想要娶凉七七,现在终于可以成真了。这样的机会,他怎么舍得放过呢?
大朗深吸了一口气,看向一直沉默的凉七七:“七七,你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只要七七答应,那么旁人的话全都不重要。
听他此言,郁轻侯和王安青也看向了凉七七。
“怎么想的?”凉七七话音冷淡:“安青你还记不记得当初咱们在平城,萧立群让我给他做小妾,我是怎么答复他的?”
王安青点了点头,他自然记得。而郁轻侯虽然一头雾水,却也能够想得到必定是拒绝。
一旁的王碧瑶虽然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但是当日在城主府的地牢中发生的事情,她却是记得的,因此笑的十分可爱:“七七姐,我也记得。你还狠狠的咬了那个坏人一口,把那个坏人吓跑了……”
凉七七听见她的话,突然想起了把萧立群剥光衣服绑在椅子上的情景,眼中难得的带了笑意:“瑶瑶记性真好。”此刻,他突然明白了原先郁轻侯为什么会问当初那个凉七七哪去了。的确,她变了,就像是完完全全的变了一个人一样。比如那样的情形,如果她现在再次遇见,也许仍然会把他的银子拿走,却大约不会想得出把萧立群剥光绑起来的主意了。
人总要不断的经历,不断的成长。就像现在的凉七七,经历过了那些,然后恢复了记忆,终于再也不能像当初那样单纯的活着。
这一刻,她突然有些羡慕王碧瑶。
而大朗虽然当时没有在凉七七身边,后来也是听她说过当时发生的事情的,因此忍不住说:“七七,我和萧立群不一样。”凉七七怎么会拿他和萧立群那个败类做比较呢!大朗心中有些失落。
凉七七却不曾理会大朗,而是转头看向王安青:“我最不愿意让自己成为和一众女人争一个男人的人,因为那样我真的觉得恶心,而且掉身价。”
“我知道。”王安青点头。若是她愿意,说不定根本不等这道圣旨,她就会答应大朗入王府了,那样的话,说不定还能是个侧妃。
可是如今,却是圣旨已下……
虽然他和郁轻侯都不愿意,可是也只能将希望寄予八王爷身上。若是他能够进宫求皇上收回成命,也许还有机会,可若是他不去,或是没有成功……那么凉七七就只能不得不嫁,毕竟抗旨之罪,太重了,这种罪名,凉七七担不起。
他忍不住握紧了桌上的茶杯。
“抗旨,是死罪吧。”凉七七突然看向了大朗。
大朗看着她那样平静的目光,突然觉得心中有些不好受:“是。”
“可惜……”凉七七轻笑一声,然后脸上又恢复了认真,方才接着说:“若不能一生一世一双人,我情愿自行了断,也好过去做什么乱七八糟的侍妾。”后面的话,她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出来的,就像是锤子,狠狠的砸在了几个人心上。
“七七!”大朗神色复杂的看着凉七七,等着她说这句话只是玩笑话。而郁轻侯和王安青也神色震惊的看着她。
凉七七将手中茶杯中的茶一饮而尽,方才好整以暇的开口:“我不是开玩笑,更不是威胁,而是实话。让我去跟一群人抢一个丈夫,然后等人垂怜,我宁肯死。”反正现在小勇有柳耀星照顾,王安青兄妹也有大朗和郁轻侯在,她便是死了,也没什么牵挂了。
看着凉七七毫无笑意的眼睛,大朗这才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
在他的印象里,凉七七算是那种特别特立独行的女子,并不是那种特别固执又死板的人。因此在他看来,凉七七定然不敢抗旨,因为她不会甘心这样死去。他以为最严重的情况就是凉七七愿意嫁给他,却会生气,他哄着点也就是了。反正他是真心的想要对凉七七好,并不是在骗她,也许暂时凉七七会受些委屈,但是他会补偿她的……
从得到消息,到策马而来的路上,他在心里想了很多,却都是凉七七答应之后的补偿之法。他丝毫没有想到,凉七七竟会拒绝,会说出宁肯自行了断这样的话来。
一时间,大朗心中苦如黄连。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娶凉七七,所以想了很多,都是怎么说服凉七七。却唯独忽略了一点,最为严重的一点。
凉七七的骄傲。
她是那般骄傲的女子,从不愿像菟丝花一样依附于他人,这样的女子,怎么可能做侍妾呢。这样等同于奴才的身份,怎么能往凉七七身上放。
就像王安青和郁轻侯所说的,侍妾这两个字,本身就是对凉七七的侮辱。
凉七七,又怎么可能答应呢。